雨後初晴,陽光很暖,曬在身上好舒服。
“說!你是誰?!”
白芷被這聲音驚醒,剛想起身,卻被抵在頸項上的菜刀給攔住了,順勢看去,一副絕色皮囊站在床邊:“承淺?”白芷疑聲問,“你醒了?”
她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狠狠問道:“這具身子叫承淺?”
白芷瞪眼看清來人,如醍醐灌頂,眸子轉了轉道:“你不記得你是誰了?”
“我不知道這具身體是誰,但我知道,你占了我的身子,你這個鸠占鵲巢的妖物!快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白芷愣了下,探了下她的魂魄,而後大驚失色,她身體裏竟不是承淺,而是原本“蘇鏡”的魂魄,承淺哪裏去了?!
持着菜刀的手猛一用力,白芷脖頸留下一道血痕,鮮紅的血液流下,白芷只覺得熱熱的,卻不知疼痛。
此刻只聽蘇鏡忿恨地道:“你占了我身子十七年,如今也該把身體還給我了吧!你這妖物,我要送你上蒼梧山,找高道滅了你!”
白芷覺得好笑,什麽高道能滅了真神?悻悻道:“既然你不是承淺,那我們便換回來吧。”
“你能把我們換回來?”蘇鏡不可思議問。
白芷揮手施法挪開菜刀,蘇鏡手一軟,菜刀當啷落地:“當然可以。”
“如何做?”蘇鏡問。
“你先坐下,我這便施法。”白芷答。
蘇鏡依言坐下,白芷雙手結印,正施換魂術時,忽聽有人急急道:“不行,不要換!”
是承淺的聲音,聲音是自乾坤袋中傳出,白芷取出鏡子,鏡面呈現着微弱紅光,又聽承淺極費力地道:“凡人肉身,這等短暫時間怎能承受的住兩次換魂?灰飛煙滅也不無可能。”
白芷仔細地探查了自己所用的身體,确實如她所說,真神元神在凡人體內,激的她身體極度虛弱,一時間不能再接受換魂之術。
想起那日蘇長情從廚房提她出來,怪不得說她又瘦了。白芷左右為難,急嘆道:“這該如何是好!”
蘇鏡怒目而視,憤慨大叫道:“你們兩個妖物,一起戲弄我!”
蘇鏡沖了上來,白芷眼疾手快,迎着她的臉一掌劈下,她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
“你在做什麽?”蘇長情站在門口,将這一幕看在眼裏,驚訝之下,他走了過來,指着妖物問,“你打暈了她?”
白芷面色僵硬,不知蘇長情看過多少,白芷忽想起頸上的傷口,急忙解釋道:“師父你看,她想襲擊我,菜刀還在!”她指着地上的菜刀。
“胡鬧!妖物若想加害于你,怎會用菜刀這等俗物?”蘇長情面上微愠。
白芷又呆呆地解釋:“可是真的是她拿着菜刀架在我脖子上!”她摸了頸項,伸出手給蘇長情看,手上一片血紅,“師父你看,還有血呢!”
蘇長情急忙走來,撩開她如瀑般的青絲,果然有一道血痕,蘇長情對着傷口吹了吹,關心道:“疼不疼?”
白芷搖頭,如實回答:“不疼。”
“別動!”蘇長情看着傷口,“看,又流血了。你先去坐着,為師去把妖物擡到房間裏,再回來給你清理傷口。”
白芷乖乖地坐着去,蘇長情檢查了捆妖繩,見依然牢固,抱起妖物走了,很快又端着清水棉布巾回來清理她的傷口。
蘇長情動作輕巧,小心翼翼,清理過後又上了金瘡藥:“怎麽不早說自己受傷?”這個傻丫頭,這麽大的傷口竟也不知喊疼。
她是真的沒疼,有何好說的?
蘇長情表情到是極認真,以為她還在生氣剛才自己兇了她,于是道歉說:“我的好乖徒,為師只看了結尾,沒看到開頭,應該先問原由的,為師錯了。”
白芷輕輕地“嗯”了聲,示意他說的沒錯,順便吸吸口水。
“有捆妖繩在,妖物不能用妖術,所以就拿了菜刀逼迫你,她說了什麽嗎?”蘇長情分析後問。
白芷搖搖頭。
蘇長情看了看小鏡,發現她的口水比往日又多了些,順便就幫她擦擦,笑了起來:“為師很英俊吧?”
白芷冷哼腹诽,他又在自戀了。
清理好傷口的蘇長情坐在床邊,拉起小鏡的手:“我的乖徒何時變得如此厲害,能打暈妖物了?”
“呃……”白芷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這妖物笨得很,迎着我的手刀來,我手起刀落,就劈暈了她。”
蘇長情看着她認真的演示手刀如何劈下哂笑。
蘇長情來去匆匆,因為蘇夫人要過壽了,故而忙碌了些。
找了大夫看過傷,開了些藥,也便無礙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平日裏的打掃活計全部用法術做完,又去偏房拿了鏡子,喚出承淺。
承淺此刻虛弱的無法化出實體,只能勉力交談。
一番詳談後,果如白芷猜想,承淺窺觑了跡墨送來的小釵上的內容,依靠着自己那點靈力尋了個與蘇長情最為有緣的命格,強占蘇鏡身子,兩人共用一體,這一占身就占了許多年。
承淺因與蘇鏡命格不符,加之蘇鏡頑力抵抗,故而造成呆傻之狀。
直至白芷用了換魂術,致使白芷和蘇鏡互換,而承淺卻因靈力不穩,被強吸回鏡中。
十七年思來想去,唯有嘆息爾爾。
承淺因愛奮不顧身,只可惜行事不計後果,她上了蘇鏡身後,蘇鏡抵抗的厲害,最終造成呆傻之狀此刻對自己的一時沖動而後悔莫及,哀哀嘆道:“此事說來蘇鏡是最無辜的,若因你們再換魂而丢了性命,對她不公,您也恐遭天譴,不如百日後再行換魂,也許能承的住換魂術所帶來的沖擊。”
白芷也很為難,權衡後道:“也只能如此了。”
“神上,您此次前來,扶光臺可安排妥當了?”
白芷颔首:“以神術作了個與你我無異的假體,整日玩弄花草樹木,若是清輝來,我布下的陣可以提醒我,假身亦可替我抵擋一陣子。”
承淺放下心來,她給神上添麻煩了。她低低嘆息:“現在該當如何,蘇鏡早晚要醒,被她鬧起來該如何是好?我可頭疼的緊。”
“你現在知道頭疼了?當初強占人身時怎地不想會有今天?”白芷責斥。
“不也是因為您用錯了法術才造成如此結果麽?”承淺嬉笑着揶揄她。
白芷悻悻閉了嘴,轉而把自己的發現告訴承淺,也不能讓承淺太過執迷于蘇長情:“先前消息有誤,蘇長情并不是你要找的肖唯。”
承淺陷入一片迷惘,心中似有千頭萬緒無法解開:“蘇長情确實不像肖唯以前的性情,我對蘇長情,更多的是師徒之情,養育之恩,而非男女之愛。”
承淺眯了眼,凝重道:“承淺,你對轉世輪回什麽誤解?”
“您的意思是……”承淺忽然間沒太明白白芷的意思。
“若真如你所說,當年肖唯散盡魔神之力引你入鏡,成為一介凡人,壽終正寝。他既已入了輪回,便會飲下那碗令人忘記前塵往事的羹湯,轉世輪回後,又怎會記得你?”
聽到白芷的話,承淺緊接着便回答道:“我知道,但是我也曾帶着記憶轉世十世,天下之大,總有辦法可以令他回憶起從前的!”這些事她不是沒有想過,甚至想過千萬遍了。
她到是有着一股子不肯服輸的氣勢,只是這樣的自信,到是逗的白芷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承淺,你仔細想想,肖唯若是找回了記憶,對你而言,是利是弊?”她胸腔裏漸凝了一股子無奈的情緒。對于承淺和肖唯,白芷有着些許別樣的情感,是因為心懷愧疚,想補償他們麽?白芷自問。
她并不想現身說法,點到為止說道:“先前找司命看過蘇長情的天命脈絡,蘇長情這厮太過花心,情債又多,戲文裏的負心漢花心草也不過如此,是個碌碌無為的情種,壽命極短,不出半年,必定殒命,此間事了,我們便回扶光臺去。”
承淺一方面心急尋找真正的肖唯,另一方面又擔憂自己無法修成正身,腦子一片混沌,似乎不想面對那些負面情緒,急急道了聲:“神上,我靈力虛弱,先去休息了。”
“好吧。”白芷将承淺容身的鏡子貼身收好。
天色微暗,蘇長情乘馬車回來了,心情似乎不錯,下車進院便對她道:“小鏡,來來來,看為師給你買了什麽回來?”
哼,能買什麽好東西啊?白芷湊過去,見蘇長情從油紙包裏拿出了一串糖葫蘆,上面的糖有些化掉了,卻依然晶瑩剔透。
她遲遲不拿,蘇長情以為她不喜歡,蹙着眉頭道:“不是最喜歡吃糖葫蘆麽?怎地胃口不好?”
“都化掉了。”白芷悻悻說。
“沒辦法,天氣熱嘛,很難買到的,嘗嘗味道如何?”蘇長情谄媚的笑着,讓人實在難以拒絕。
白芷看着蘇長情的臉,覺得很好看,接了糖葫蘆,當着蘇長情的面吃了一個。
化了的糖有點粘牙,白芷用力咬着糖,希望快點将糖化掉。
“甜嗎?”蘇長情問。
“甜。”白芷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啊,很甜,像姑娘家小嘴兒的味道呢。”蘇長情忽然說道。
白芷斜眼,用力地嚼着糖葫蘆:“看來師父經常品嘗姑娘家的小嘴兒呢!”
蘇長情微笑着在她耳邊輕輕吹氣道:“嘗過,不過我到是很想嘗嘗你的。”是不是如想象中的那般甜美?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白芷的小心髒跟着一縮,打了個顫,退了小半步,拉開點距離,嚼着糖葫蘆的嘴如同嚼蠟,怎地都吃不下了,口水又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
蘇長情“哈”地笑了,用衣袖給她擦着口水。
白色衣袖染了水漬,白芷心想,蘇長情對小鏡還是很好的,至少不怕髒…
“小鏡吶,快點做飯吧,為師覺着餓了。”蘇長情轉身回房,即将進屋時,又翩翩轉身,吩咐道:“對了,一會進來取我這套衣服,占了口水,要好好洗洗!”
蘇長情!
這厮真的是經不住誇啊!
白芷看着關了的門,狠狠地咬着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