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第 99 章
蕭婧華白他一眼, “你弟。”
“阿旸?”陸埕微訝。
阿旸怎麽了?
薛唐拉着娘親過來,笑容燦爛,“娘親快看, 漂亮姐姐。”
唐岚擡頭, 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打量着蕭婧華, 目光只落在她眉眼間,不會讓人覺得不适,反而如沐春風。
“妾身姓唐, 單字一個岚,這是我的女兒薛唐,不知姑娘是?”
蕭婧華道:“唐夫人喚我婧華便是。”
不願透露姓氏,甚至不屑于編造, 這位姑娘的身份想必不凡。
唐岚笑意柔和, “婧華姑娘。”
“姐姐,那你們呢。”薛唐仰着小臉看向隔壁馬車。
謝瑛爽快道:“我叫謝瑛。”
“雲慕筱。”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唐岚問:“幾位姑娘這是要去慶縣?”
蕭婧華點頭。
薛唐興奮道:“娘親, 漂亮姐姐們也要去我家耶。”
雲慕筱失笑, “唐夫人是慶縣人?”
“是啊。”唐岚笑道:“這些年我随夫君奔波在外,他見我思鄉心切, 便攜我們母女回鄉住幾月。”
蕭婧華心頭一動,“不知唐夫人可曾聽過紀淑然這個名字?”
“紀淑然?”
唐岚緩緩搖頭,目光含歉,“抱歉,并無。”
本就是随口一問, 蕭婧華聞言也不失望,“多謝夫人。”
見侍衛們休整好了, 她下令,“進城吧。”
薛唐蹦着問她, “姐姐,我去哪兒找你們玩啊。”
蕭婧華托腮,“姐姐也不知道呢,我們要在慶縣停留一陣子,還得租個院子。”
薛唐眼睛一亮,“姐姐,你們去我家吧。”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糖糖!”唐岚擰眉教訓女兒,“不可無禮。”
“娘親,我沒有無禮。”薛唐哼聲,“你不是說姥姥姥爺給你留了整個巷子的房産嗎?那你把我們隔壁租給姐姐們不就好啦。”
唐岚一驚,趕忙問她,“你這是從何處聽來的?”
薛唐嘿嘿笑,“你和爹爹晚上說話的時候啊。”
瞧着唐岚漲紅的臉,蕭婧華眨眨眼,瞬間意會,她朝薛唐笑,“糖糖,家中有多少資産,可不能和外人說啊。萬一有壞人想把你們的東西搶走怎麽辦?”
薛唐捂着嘴,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猛地點頭,拉着唐岚的手道:“娘親,我知錯了。”
唐岚臉上熱度退卻,摸了摸女兒的小臉,擡頭道:“我家卻有幾間院子,不知姑娘可有意願租賃?”
……
蕭婧華打開窗透氣。
樓下,陸埕正和孟年吩咐什麽,後者點了頭,轉身出了客棧。
她倚在窗邊,問道:“你讓孟年去做什麽了?”
聽着熟悉的聲音,陸埕擡首。
少女靠着窗,發如瀑布垂落,另一半形若靈蛇,上頭點綴着牡丹金步搖,似靈蛇盤于花叢間,瑰麗靈動。
她半垂着眸,五官精致,膚若凝脂,安靜倚靠時如壁上神女。
有風将落葉吹到她臉上,少女兩指撚住葉子,嫌棄往下抛,眼尾輕揚,生動明媚。
陸埕看她片刻,擡步進屋。
蕭婧華回身靠在窗上,安靜等着。
“篤篤——”
直到敲門聲響了四聲,她才慢悠悠開了門。
陸埕站在門外,身形颀長,挺拔如松。
“謝姑娘和雲姑娘雲英未嫁,我不便與她們住在同一屋檐下,方才是讓孟年去尋院子。”
進城後,蕭婧華幾人去看了唐岚家的院子,明亮寬敞,只是久無人居住,需要清掃幾日。
付了定金,他們尋了間客棧,只等院子清掃幹淨再搬進去。
陸埕這麽一說,蕭婧華才發覺他和她們一起住并不合适,聞言“哦”了一聲。
陸埕頓了片刻,“過兩日,我要去周邊縣城,明日可要一同出去逛逛?”
蕭婧華打了個哈欠,拒絕他的邀約。
“不去,我要補覺。”
這一路舟車勞頓,她精神不振,渾身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瞥見她眼中疲憊,陸埕改口,“好,你那好好休息。”
下一刻,蕭婧華“砰”一聲關了門。
陸埕抿唇,下了樓,在人群中找尋箬蘭的身影。
……
三日後,蕭婧華幾人搬進了唐岚家隔壁。
侍衛們進進出出,來回好幾趟才把東西搬進屋裏。
時至傍晚,蕭婧華立在院中,猛地一拍額頭。
“遭了,忘雇廚娘了。”
這次出行她盡量輕車從簡,除了侍衛以外只帶了予安覓真箬蘭三人,雲慕筱和謝瑛更不必說,本就是負氣離家,身邊就只跟了一個謝春,這一路上吃住都是在客棧,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雲慕筱皺眉望了眼天。
“只能明日去了。”
唐岚的院子夠大,前院劃給了侍衛們,後院只她們三人,一人一院未免太過空曠,索性都住一起了。
話音方落,箬蘭喘着氣跑了進來,“孟年送了三個廚娘過來,還有一大車新鮮菜,就停在門外。”
謝瑛大喜,“剛打瞌睡枕頭就遞來了,陸大人不錯啊。”
蕭婧華不情不願道:“一般吧。”
瞧見她瞳孔中漫出的笑意,雲慕筱低頭一笑。
口是心非啊。
不過那三個廚娘終究沒用上。
唐岚念着她們剛安頓好,諸事多有不便,特讓人來請她們去用膳,甚至連侍衛們都考慮好了,叫了幾大桌好酒好菜。
蕭婧華舉杯,“二位破費了,我敬你們一杯。”
唐岚的丈夫薛正身形健壯,五官雖端正,卻有幾分兇相,令人意外的是脾氣卻不錯,聞言謙遜道:“相逢即是有緣,幾位與小女投緣,相幫也是應該的。若我往後不在家中,還請幾位幫忙照看照看內人與小女。”
謝瑛一口應下,“薛兄盡管放心。”
席上其樂融融,間或響起薛唐的笑聲,可謂賓主盡歡。
蕭婧華淺飲了兩杯,回去時有些暈乎。箬蘭盡職盡責地給三個主子喂了醒酒湯,伺候她們睡下。
蕭婧華撐着腦袋,迷迷糊糊睡去。
好在她喝的不多,翌日醒來時沒什麽宿醉的症狀,只是苦了謝瑛,昨夜與薛正喝得盡興,現在還睡着。
正和雲慕筱用着早膳,箬蘭進來,脆生生道:“郡主,陸大人來了。”
蕭婧華喝了口粥,“來就來呗,還得讓我請他進來?”
陸埕請來的廚娘手藝不錯,雖還未習慣慶縣口味,但這粥卻極鮮。
箬蘭搖頭,“他是來帶您和雲姑娘去紀夫人家的。”
蕭婧華一怔,“這麽快?”
昨日才安頓下來,他今日就找着地方了?
雲慕筱聽了放下粥碗,“那咱們快些,別讓陸大人等急了。”
蕭婧華嘟囔,“慌什麽,讓他等等怎麽了。”
話雖這麽說,動作卻加快了幾分。
留下箬蘭照看謝瑛,蕭婧華挽了雲慕筱,帶着覓真和謝春出門。
邁出大門,一眼便見到立在石階下的陸埕。
素衫裹身,領口和袖口處繡着一圈青竹,腰間絲縧勾勒出勁瘦腰身,如圭如璋,風神散朗。
一旁停着馬車,他擡睫看來,笑如朗月,“走吧。”
蕭婧華腳步微停,拉着雲慕筱鑽進馬車。
陸埕接過孟年牽着的缰繩,跨上馬,在前頭帶路。
七拐八拐進了條巷子,馬車進不去,謝春留下看守,其餘幾人步行入巷。
陸埕道:“婧華,有件事你要做好準備。”
“什麽?”
他輕聲道:“紀夫人的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蕭婧華震驚,“她離世了,什麽時候的事?”
陸埕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需得問問鄰裏。”
和雲慕筱對視一眼,蕭婧華點點頭。
她又問:“你怎麽知道的?”
陸埕指着某個方向,“我租的屋子與這兒就隔了一條街,附近的老人家或多或少清楚一二。”
說話間,他停下,“到了。”
蕭婧華望着眼前的小院。
牆壁斑駁,大門掉了漆,上頭結着好幾個蛛網,有蜘蛛在網上爬動,像是許久無人居住。
蕭婧華拉着雲慕筱往後退了一步。
恰在這時,對面門開了,有個嬸子端着盆出來,狐疑地掃了幾人一眼,又看了看緊閉的大門,疑惑道:“你們是?”
陸埕上前交涉,“嬸子,我們是紀淑然紀夫人老師家的小輩,聽聞紀夫人失蹤多年,正巧路過此地,想來拜訪她的母親。”
“你們說這宅子以前的主人?”
嬸子指了指對面,“她都死了好多年了。”
陸埕問:“嬸子可知紀老夫人是何時故去的?”
嬸子搖頭,“我搬來不久,只聽鄰居說了兩句,你們要是想打聽這家人,去巷口的郭家,就前頭大門最氣派那家,聽說郭家嬸子當年和這家人交情不錯。”
陸埕謝過,“多謝嬸子。”
嬸子悄悄看了他們兩眼,正想倒掉盆裏的水,往蕭婧華和雲慕筱衣裙上看了兩眼,扭頭換了個方向。
乖乖,那姑娘身上的衣裳還會發光,這得不少銀子吧。
陸埕轉身,“走吧,去郭家。”
蕭婧華和雲慕筱點頭。
謝春正守着馬車,見幾人出來,剛思忖怎麽這麽快,便見陸埕敲響了隔壁房門。
她又坐回了車轅。
片刻後,門被打開,身着水藍色短衣長裙的嬸子皺眉瞧着幾人,“你們找誰?”
陸埕作揖,“在下陸埕,想找郭家老夫人打聽紀家之事。”
“找我婆母?”郭家兒媳問:“你們和紀家是什麽關系?”
陸埕道:“是紀夫人先生家的小輩,紀夫人失蹤多年,長輩心中一直挂念,此次路過慶縣,便想來打聽一二。”
郭家兒媳思索片刻,将門打開,“進來吧。”
陸埕拱手,“多謝嬸子。”
院裏坐了個銀發老夫人,擇着菜和腳邊的小孫子說話,見幾個陌生人進來,正疑惑,聽兒媳說起是來打聽紀家之事,眼淚頓時從眼眶裏湧出來。
郭家兒媳撫了撫婆母的背,“娘,您別激動。”
往裏喊道:“閨女,快把你弟抱進去。”
“诶。”
裏頭響起少女的聲音。
她匆匆出來,目光好奇掃了一圈,抱着小弟進了屋。
等她進了屋,郭老夫人瞬間老淚縱橫,“芳娘這一輩子,苦啊。年輕時嫁個男人不成器,成日只知喝酒鬥雞,不務正業,喝着喝着,竟是直接掉河裏淹死了。”
“丈夫死後,家裏人讓她改嫁,她帶着年僅五歲的淑然嫁了,誰知那家人嫌棄她帶個拖油瓶,背地裏虐待淑然,不到幾日,那小姑娘白白嫩嫩的手臂上被掐的全是青紫,怕娘擔心,她硬是忍着沒哭。”
“後來芳娘發現,和婆婆打了一架,肚子裏三個月的孩子就這麽沒了,聽說芳娘壞了底子不能生,那黑心肝的一家休書一封,把她和淑然趕出家門。”
郭老夫人抹着淚道:“她月子都沒坐穩,寒天臘月的,凍的人都快沒了。可念着淑然,她硬是挺了過來,沒日沒夜地做工繡花,想着把淑然養大,給她攢嫁妝,幾乎快把眼睛熬瞎了。”
“淑然争氣,靠着偷聽私塾先生講課,學了不少字,夜裏拿着竹子和雞毛練字,寫得成樣了,就跑到書鋪求掌櫃收下她。”
“那掌櫃心善,給了淑然活計,芳娘的日子總算是輕松了不少。”
郭老夫人顫抖着放下手,郭家兒媳坐在一旁替婆母拍背,她緩了口氣,接着說:“後來書鋪裏來了個貴人,見淑然天資好,想收她為徒,芳娘本來是不願的,可淑然跪着求她,她說,只有她學了本事,以後才能讓娘過好日子。芳娘拗不過她,哭着送她離開。”
“淑然每次寄信回來,芳娘都能高興好一陣,高興過後,她又開始日夜接活,她說淑然在長身體,吃的多,總不能一直靠先生養着。”
“淑然每隔兩年會回來看望芳娘,每次回來,這身上的勁啊,都不一樣。鄰裏鄰外都說,淑然往後啊,一定是個有大本事的,芳娘聽了樂得兩晚上沒睡着。”
郭老夫人面帶回憶,“我記得,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淑然回來後芳娘來找我,她說淑然的先生給她在京城找了個活計,等她安頓下來,就接她過去。那可是京城啊,皇帝老爺腳底下,聽說遍地是權貴,吃的比黃金還金貴。芳娘又是驕傲又是擔憂,生怕給淑然添麻煩。”
“可沒過幾日,淑然就不見了。”
淚水從郭老夫人眼眶中落下,她哽咽道:“芳娘瘋了一樣地找,翻來覆去地找,就是找不見。官也報了,鄰居也幫忙找了,可淑然就跟人間蒸發一樣,活生生的不見了。”
“有人說淑然跟男人跑了,也有的說她遭遇不測,被人毀屍滅跡,早就死了。芳娘聽了,這精神勁一下就散了,人也病倒了。淑然這孩子孝順,若非出了意外,她不可能不回家。我想啊,她該是沒了。”
“沒兩年,芳娘就走了,臨走前嘴裏一直念着淑然的名字,瞪大眼睛握着我的手,說淑然來接她了。”
郭老夫人拍着膝蓋,哭道:“芳娘她死不瞑目啊!”
小院裏回蕩着郭老夫人的哭聲,郭家兒媳忙進屋給她倒水,陸埕接替她的位置,輕輕拍她的背。
一杯水下肚,郭老夫人緩了口氣,可眉間的精神也散了。
她拉着陸埕的手,乞求道:“我看你這後生是個有本事的,你能不能,幫忙找找淑然?哪怕是屍骨,也讓她們母女在地下團聚。”
陸埕掌下收緊,反手握住她,沉聲道:“老夫人放心,我一定盡力。”
得了這聲回應,郭老夫人眼裏湧出了淚,用力握着陸埕的手,含着哭腔道:“好,好啊。我替芳娘謝過你們。”
離開郭家,蕭婧華和雲慕筱心情沉重,眼眶泛紅。
“紀夫人恐怕……當真遇到不測了。”
蕭婧華沒出聲,交給孟年一袋銀子,“你去買些補品,給郭老夫人送去。”
孟年應道:“好。”
雲慕筱輕聲問:“接下來去哪兒?”
陸埕道:“去祭拜祭拜紀老夫人。”
方才他已經将紀老夫人安葬之處打聽清楚了。
蕭婧華和雲慕筱無異議。
買了祭品,覓真駕着馬車出城。
紀老夫人葬在城外山上,離官道不遠,想必是郭老夫人念着她思念愛女,心裏存着妄想,想着若是紀淑然回來,她第一時間便能知道。
陸埕擺上祭品,三人在墳前靜立。
冥幣燃起的火光映着眉眼,紛紛凝重。
最後一絲火光被吞滅,蕭婧華道:“走吧。”
雲慕筱點頭,轉身的剎那,餘光瞥見某處,霎時頓住。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