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情像得了至寶似的開心,韓奕立場堅定,來歷不明的妖魔豈能久留身邊,勸他道:“長情,這樣不行,還是我帶她到蒼梧山,讓師父看看吧。”
“不用不用!”蘇長情指着她的脖頸,“我把爹的捆妖繩拿來了,她醒來也施展不了妖法的。”
韓奕仔細一瞧,她如玉色的頸項上确實有條細痕,不仔細瞧定然瞧不見。
“捆妖繩好歹是你們蒼梧山的神器,難道你也信不過麽?”蘇長情說道。
韓奕見他堅持,又見有蒼梧山的神器在,這才沒再堅持下去:“好吧,不過你留着她做什麽?總歸是只妖。”
“就是喜歡這張臉嘛……”蘇長情憶起她被潑了酒時那怒氣沖沖的樣子,咂咂舌,“美是挺美的,不過,怕是只河東獅!”
“你不會是動了歪念吧?你腦子壞掉了?”韓奕驚訝地問,還準備去摸摸他的額頭,看看是否潮熱。
蘇長情撥開他的手:“好了好了,你不是要出任務嗎?快去吧,我們有空再敘。”
韓奕多番囑咐後,離去了。
“乖徒,為師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晚膳做好了嗎?”
“師父,先喝點茶果腹吧,還沒做好呢。”蘇長情在外,白芷不好施展法術,一人在爐竈前忙的手打後腦勺,外面又有個餓死鬼托生的急着吃飯。
蘇長情百般無聊地躺在小塌上看着天空,做渾身無力狀:“空腹喝茶傷身吶……”
“早膳午膳不是都吃了嗎?”油煙乍起,白芷剛好吸氣,嗆的厲害,眼淚也流了下來。
蘇長情起身,滅柴火,在煙霧中将她提了出來:“乖徒,要不你跟為師出去吃吧。”
白芷揉着眼流淚,半哭似地道:“師父自己去吧,我不餓。”
蘇長情很不放心:“為師方才提你出來,發現你又輕了不少,不吃飯怎麽行?韓奕複命回來,還以為我虐待徒兒。傳出去,為師如何立足?”
“嗯?韓奕走了嗎?”白芷四處一看,果然不見其人。
“所以啊,你不用做那麽多菜了,走,跟為師去外面吃。”
不容抗拒,被推着上了馬車。
正是入夜,天氣微微轉涼,蘇長情膝上蓋着薄毯,靠在白芷肩頭,眯着眼,模樣很滿足。
“師父,其實小鏡做飯很難吃對不對?不如請個廚娘來做飯吧?”
“嗯。”蘇長情鼻唇協奏發出如此好聽軟綿的聲音。
“師父,庭院那麽大,小鏡一個人打掃不過來,不如再買兩個小厮來吧?”白芷繼續吹‘枕邊風’。
“嗯。”
見狀,白芷以為他應允,便繼續道:“你每日早起懶床都要拿我做靠枕,不如,再買兩個丫頭回來吧?也好有個替換。”
蘇長情依舊合目,只是聲音裏已經帶了笑意:“那你做什麽?”
“我?”白芷想了會,“我……”白芷語塞,如果能閑着那最好了。
“不如,你就做為師春天裏研墨讀書的陪讀,夏日裏驅蟲的香爐,秋季裏解悶飲酒賞菊的乖徒,寒冬臘月的暖床丫頭,如何?”
這個無賴、無恥、無良的蘇長情,白芷腹诽。
蘇長情的無恥衆所周知,白芷以為自己已經領教過了,卻沒想到,有更無恥的還在等着她。本以為蘇長情會帶她去下館子,人間美味,嘗嘗鮮也不錯。
萬沒想到,蘇長情将白芷扔在朝暮樓對面的茶館,此刻桌上擺了三道茶點一壺鐵觀音,淡黃色的茶水映着月光,是輪好月。
“師父,不是吃飯嗎?”白芷坐着仰頭天真地問。
蘇長情折扇敲了她的頭,笑道:“你不是說不餓嗎?”
白芷幾乎七竅生煙,面上紅的如火,好在夜色做了遮掩,看起來有着幾分嬌怒。
“乖徒,為師坐上一會兒便回來。”說罷,蘇長情也不理她,出了茶館,朝暮樓的門前,一群姑娘簇擁着他走向館內。
蘇長情與姑娘們聊了一會,方才扭頭去了二樓,如約而至。
悠悠琵琶聲瑟瑟,凄凄琴筝語戚戚,仿若悲景入目,好不凄涼哀婉。
一曲作罷,蘇長情推門而入,掀開粉紗,走至穿着淺綠色紗裙的姑娘旁,拍手叫到:“蕭姑娘一曲《翡翠吟》真是妙極,蘇某都不忍打擾了。”
蕭寒煙将琵琶放到一旁,喜笑顏開:“蘇公子能來,小女子榮幸至極才是。”
兩人坐下,婢子去上了酒菜,兩人聊聊飲飲,好不和諧。
白芷坐在對面茶館的一樓,蘇長情所在的房間開着窗,遠遠看去,依稀瞧見蘇長情眉目容姿中帶着笑,不免好奇他們談資如何,怎地開心到這般模樣。
“蘇姑娘,茶涼了,要不要小的去給您添壺熱水?”小二關心道。
“麻煩小二哥給我一壺清水。”
蘇長情是朝暮樓的常客,誰人不知他容姿俊絕,家世顯赫,連他身邊的傻徒兒也跟着身份倍增,雖知這姑娘與常人不同,有些呆傻,卻也沒把她當作異類來看,到是十分親昵這小姑娘。
往常,蘇公子前去朝暮樓,小鏡便會在茶館等,也是常客。
故而,小鏡有求必應,小二哥很快上了上好的山泉水供她飲用。
青蔥食指沾了山泉水,彈向蘇長情所在的二樓,那滴水仿佛有了靈性,直飛入屋內,打濕了蘇長情的衣袖,留下氤氲一點,而後便聽到了蘇長情與那姑娘的對話。
“蕭姑娘才情并茂,在下久仰已久,下月十六是家慈壽誕,不知蕭姑娘能否前去助興?”
蕭姑娘眸中凝水,呆愣片刻道:“我這等音律小技,怕是上不得臺面。”
“蕭姑娘不必自謙,此等琴技,京都內已是無人能及了,還請蕭姑娘應允在下,也好博得母親笑顏。”
蕭姑娘欲語還休,最後哀怨地看了眼蘇長情,應了下來。
白芷将杯中水倒掉,便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起身向街道深處走去。
酒過三巡,蘇長情醉醺醺地走了,待蘇長情前來接小鏡時才發現她早已不見,不知去向。
平日小鏡聽話,從沒發生過獨自先走之事,蘇長情恐她被人拐走,忙去了官府,亮了身份,府尹連忙幫着尋人。
蘇公子的話猶如急急如律令,天懸星河,明月如玉,一時間淩州城內滿城風雨。
已是深夜,戲院裏只剩三三兩兩戲癡,蘇長情尋到小鏡時,她正看的認真,戲子剛巧唱到絕妙之處:“我為他受盡千般苦,我為他茶不思飯不吃,我為他一夜哭到大天亮……”她連唱了十八個“我為他”,訴盡人生情愛疾苦,最後只聽她與那戲子同唱道:“咿哎呀,小姐呀。”
原來她喜歡看戲。
白芷不知身後有人,待戲完,蘇長情才喚她:“小鏡,怎地一人跑來看戲了?是生了為師的氣麽?”白芷聞聲起身,仿佛還沉浸在戲中。
蘇長情安慰道:“出來時不見你去向,怕你被壞人拐走了,為師很擔心。下次若想出來玩,先知會為師一聲,為師也好放心。”
白芷颔首點頭。
蘇長情拉起小鏡的手,坐上馬車回了一品堂,兩人分別時,蘇長情再次叮囑:“這世界上像為師這樣的好人實在少之又少,若是遇見對你圖謀不軌的,該如何是好?所以下次不許獨自亂走,若想看戲,為師陪你去就是了。”
“圖謀不軌?”白芷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長情眉間微蹙,下刻就展開笑顏:“圖謀不軌就是這樣……”蘇長情執起她柔若無骨般地手,“這樣……”另一手抓起她肉嘟嘟的下颌,“再這樣……”看着她的嘴唇,慢慢地靠了過去。
白芷摒住了呼吸。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連同繁星閃耀着,蘇長情的俊臉貼了過來,越放越大,遮住了好看的月亮。可是,好像,蘇長情的臉比月亮更好看些。白芷心跳加速,預想之中的卻沒發生,蘇長情忽地側臉,距離近到兩人的鼻尖輕輕擦過。
白芷愣愣地捂着自己的嘴,不知說些什麽,心裏亂的很。
“哈……”蘇長情長舒了口氣地笑,“早點睡吧!”
白芷呆愣在原地。
蘇長情進了房間,來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到她還呆頭鵝般的站在原地,蘇長情摸摸鼻尖,嗅着新鮮的香氣。
小鏡蘇醒後變了個人,不僅聽戲,還換了脂粉和香料,什麽樣妖會用單味白芷做香料?蘇長情意猶未盡的撚了撚指尖,放在鼻尖輕嗅,思緒已經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