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情傳 — 第 6 章 師徒(2)

蘇長情極其懶床,以往都會靠着蘇鏡眯會再起來,蘇鏡每天如坐針氈,白芷到無半點不适,反而有些享受這樣的時光,如同鏡花水月,從前也有人這樣依靠着她纖薄的肩,輕輕蹭着她如墨般的長發,将發絲撥亂。

“你這幾天,很不同。”蘇長情突然說,她徒然僵硬的身子被他感受到,白芷只聽他又打趣兒道:“思春了吧?”

沒個正經的,白芷暗忖,這邊瞪着眼睛不知如何回答,蘇長情輕輕笑了:“估摸着你連思春為何物都不知。”

白芷神色尴尬,忙道:“師父,外面豔陽正到妙時,我把被子拿出去曬曬吧。”

果然,在一個懶腰過後,蘇長情起床了。

白芷伺候他穿衣淨臉吃飯,用心地扮演着蘇鏡的角色。

蘇家是修仙世家,蘇長情父母是蒼梧派內門門徒,兩人相戀相愛,成就一段美好姻緣,自此兩人在家中修煉,并小有所成。

蘇家長子蘇長靖不喜修仙,成年後從商。蘇長情少年時期被送到蒼梧山拜師,成為外門弟子,在此結識了韓奕,兩人成為摯友。

蒼梧山門規森嚴,蘇長情不喜拘束,貪戀紅塵人間江湖,漸漸對修煉大道失去興趣,對此,蘇父蘇母到也沒有強求,只随他去。

蘇長情的私宅建在淩州城郊的蒼梧山腳下,依山傍水,仙澤圍繞,是塊福地,還起了個孟浪的名字,一品堂。

一品堂後院有座小泉,第八次神魔大戰蒼梧山封印毀後,泉水從山上流淌而出,多年後彙成小溪存于山下凹石潭處,又因地熱将泉蘊熱,經修建可共人沐浴養身,蘇長情住的小院就在小泉旁,選址優良,待遇如仙。

白芷原身就被安排到廂房休憩,蘇長情每日早晨都要問上一句,入夢前瞧上一眼,再去自尋歡樂。

此刻白芷将被褥搭到曬衣架上,用木棒敲打,将浮灰敲出。

蘇長情懶懶地躺在庭院裏的小塌上,展開折扇遮在額前擋着光:“小鏡,為師帶回來的那位姑娘醒了麽?”

白芷不耐其煩地回答:“還沒呢,可能還需兩日吧。”嗯,已經暈了六日,以承淺的靈力,兩日之內必定醒來了。

蘇長情啧啧兩聲,将沐浴在陽光下的倩影打量一番道:“想來是只體弱多病的妖,還沒有我們小鏡皮實。”

我呸!什麽妖!那是正兒八經的真神,四海八荒裏首屈一指的真神!

這話是誇獎小鏡的,若是平日,小鏡定然心花怒放,做流口水狀,白芷不想被蘇長情看出異常,只得學小鏡往日模樣,邊吸口水邊道:“嗯,皮實,小鏡皮實。”

蘇長情一眼看來,起身拿了帕子為她擦口水,眉目間溫柔依舊,絲毫不見厭惡嫌棄之色。

白芷如此親近這副皮囊,紅了老臉,口水又流了一大碗,蘇長情笑的好看,将帕子塞到小鏡手中,玩笑似地道:“徒兒長大了,為師做主,為你選個夫婿如何?”

白芷吸了吸口水,兀自用帕子擦嘴,掩着尴尬之色。

“淩州城東殺豬的小徐怎麽樣?他每次送來的豬肉都十分新鮮,聽說他暗地裏打聽你的生辰呢。”

“噗……”白芷噴血。

“不喜歡?”

你殺了我吧!白芷怒目而視。

蘇長情回到廊下,舉手将挂在梁上的布袋取下,布袋裏不知裝了什麽,嘩嘩作響。

他又随手取了工具,手伸進布袋裏,骨節分明的雙指捏了核桃出來,又以棉布包裹住,放在石臺上,用小鐵錘敲了兩下核桃,核桃應聲而裂,先取出掉出來的核桃仁,放在一旁的木盤裏,再取鈎針,挑出藏在溝壑裏的核桃仁,這番動作行雲流水,竟十分文雅好看,自有一番閑趣兒。

“那小徐家隔壁做白活的老周呢,他家有個小兒子,相貌不錯,人也很老實憨厚,你看他如何?”蘇長情蔥白的指尖捏起核桃仁,一雙沁墨似的眸子溫潤地笑着,“他聽聞你碰傷了頭,特地送了核桃來給你補腦。”

可是核桃都進了你的嘴,補了你的腦,白芷腹诽。

蘇長情心領神會地笑着:“那你覺得韓奕如何?”

白芷有心逗弄蘇長情,走過來附耳道:“小鏡歡喜師父,只想陪着師父。”

蘇長情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你喜歡我?”

“喜歡。”白芷不假思索地回答,眸子裏似含了流光。

蘇長情看她一臉認真,只是使壞地掐她的臉,白芷疼的一縮。

“你不喜歡我也不要掐我啊,好疼!”白芷輕輕揉臉。

蘇長情并未認真,繼續逗弄:“小鏡今年碧玉年華,他人家女兒如此年歲便該許配人家,為師不好耽誤你啊,再說,那韓奕是為師摯友,人品相貌皆是上等,把你交給他,為師很放心。”

韓奕?白芷用了憶魂術努力搜尋這樣一個人,白芷木讷了片刻,一個男子的身影從蘇鏡記憶深處挖掘出來。

那是一個正氣凜然的男子,對別人話很少,對蘇鏡如是。

蘇長情無事亂點什麽鴛鴦譜,以白芷看來,韓奕隊蘇鏡并無男女之愛。

白芷努力地睜了睜眼睛,一行淚流了下來,悶悶的抽泣,模樣頗委屈。

“怎麽?乖徒哭了?”蘇長情蹙眉,又拿回帕子為她擦眼淚,“好好好,是我的錯,今日不提了,好了吧?”

白芷破涕為笑。

蘇長情似有若無地笑着。

被那副皮囊“乖徒乖徒”地叫着,白芷感到心虛,又擔憂是檀淩又在搞鬼。

經過幾日相處,白芷發現蘇長情午睡醒後,會去書房,或作畫,或寫首打油詩,美名曰“陶冶情操”。

白芷喜擺弄花草樹木,閑暇時将一品堂中花草拾搗個遍,日落西下只剩餘晖,蘇長情從書房出來,白芷又要為蘇長情準備晚膳了。

“今晚吃什麽啊?”蘇長情從背後走上前來,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她披在肩頭的柔發,一縷馨香淡淡缭繞,平添幾分美。

白芷正欲回答,只聽遠處一低沉男聲喚道:“長情。”

她依聲看去,那人正穿着一身暗紫色勁裝,從開了花的合歡樹下走過,遠遠地停了下來,猶如一副美麗畫卷:“小鏡,你也在。”竟是這樣美好的聲音,猶如甘泉侵透的沙漠重獲生機般,沁人心田的舒服。

“晌午說了曹操,曹操現在才到,不過,也不算晚。”蘇長情勾起嘴角,瞥了眼小鏡。

他是韓奕?白芷被蘇長情捉住了手,抓的動彈不得:“人家都打招呼了,扭頭就走不好吧?”蘇長情對上她的眼,忽然發現那抹明亮皎潔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順從與乖巧,狡猾已經不見。

白芷被他溫熱的手握着,蘇長情用了用力,将她拉了回來,她太不情願,随意打量韓奕。敏感地在此人身上察覺到了一絲仙息,這人很有仙緣。

“我剛從蒼梧山趕下來,給小鏡求了個護身符。”韓奕從懷中拿出一枚黃色紙包遞過來。

笑話,本真神用得着這種俗物麽?白芷撇開眸子不接。

蘇長情将手中折扇收回,別在腰帶:“這可是韓奕虔誠求來的護身符,是人家對你的好意,你不喜歡?”

“師父喜歡那便送與師父吧!”白芷将韓奕的臉色看了看,他俊朗面上卻未見怒色,是個心胸寬闊的人。

“小鏡,聽聞你剛生了血光之災,還是避避的好。”韓奕如此坦蕩說。

白芷窘的不行,抽出手對蘇長情道:“我去看看那只妖物醒了沒!”我呸,怎麽叫自己的原身為妖物,白芷慚愧不已。

韓奕看着遠去的身影,沉默下來,護身符還在手中。

“你不必介懷,上次投壺她氣你沒有讓她,小孩子心性,你多哄哄就是,護身符我為她收着吧。”

韓奕搖頭,将護身符收好:“妖物是怎麽回事?”

“哈,那只妖啊!我們邊走邊說。”蘇長情娓娓道來。

“喏,就是她了。”蘇長情指着還在昏睡中的人。

韓奕走進仔細一看,倒吸了口氣,正色道:“金麟豈是池中物,長情你莫要被妖女施了迷魂術,我看那護身符真要留在你身上才好。”

蘇長情用折扇擡了擡她的下颌,頗為惋惜地啧啧兩聲:“真是美豔傾城。”

韓奕盯着那面孔看了許久,只覺得這副絕色容顏下定然藏着十分醜陋的容貌:“說不定是在哪裏剝來的皮!”

“不會的。”蘇長情一哂,韓奕挑眉看過來,只聽他道:“我已經将她全身上下檢查遍了,沒有人皮罩子,這應當就是她的原貌了。”

韓奕:……

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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