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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林深不知處
作者:紀寒羽
文案:
這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少女逐漸認識到愛情的故事
也是一個不谙世事只會打仗的少年,找尋到人生真谛,開始為自己而活的故事
懵懂無知地獄神X機靈傲嬌小混混 HE
林深第一次遇見吳不知,被他騙了錢
第二次遇見,被他踢了屁股
第三次,第四次……被他拉去逛窯子……
堂堂一國戰神,聲名在外,竟偷偷跟着小混混偷雞摸狗打架鬥毆……
成何體統?
林深自己也覺得不成體統
然憶起初次相遇,他往吳不知胸口打了一掌,恍然覺得那手感跟打其他男人胸口時不一樣
原來……
不知不覺,堂堂戰神已對“小混混”情根深種
苦惱糾結,相思不好戒
既然戒不掉,索性不戒了
“戰神”繳械投降舉手認栽
于是,林深有生以來第一次打了敗仗
不過,敗在石榴裙下他甘之如饴
(ps女主最初是女扮男裝)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因緣邂逅 甜文 女扮男裝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深(李雲湛),吳不知(蘇月) ┃ 配角:李雲璟,姜瑟,蘇銳,劉雯君,阿水,猴子,冬瓜…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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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瞎的半仙
莊宣十四載,夏末秋初。
一連幾日驕陽似火,人跟牲畜熱得疲憊。今兒個太陽總算偃旗息鼓,整個天空顯出山雨欲來之勢。
林深微眯着眼睛,瞧一眼縮進雲裏的日頭,背着手,不疾不徐轉進金玉城裏。這幾日他手頭無事,忙碌慣了的人最是經不得閑,便百無聊賴的在城裏晃蕩起來。
說起這金玉城,傳言城如其名,城內非金皆玉,富麗堂皇,乃是莊宣王朝第一大城。上上任帝王遷都至此,作為王朝的都城已經屹立百年之久。
可眼前這金玉城已大不同林深兒時記憶裏的。
短短六年,這座不知歷經了多少個六年的城樓,在時間的長河裏不曾顯露一絲老态,反而沉澱得愈加繁榮。
林深合上折扇,擡腳朝金玉橋走去。
護城河彎彎曲曲延伸至遠方,将整座城分割為城東城西兩個版塊,而架在護城河上的這座金玉橋又如同斷藕的藕絲,将這兩個版塊連接在一起。
林深一只腳還未落在橋上,忽的從旁處鑽出一道身影。只見那人穿一身破破爛爛的髒道袍,一只手拄拐棍一只手捋胡須,面露笑意,一颠一颠朝林深走來。
“小公子,小公子……”那道人喊。
林深收回腳,在金玉橋前站定,“道長可是叫我?”
“我不叫你還叫誰?”那道人一邊說着一邊抓了林深的胳膊,整個身子向前探,直往林深臉上湊。
道人的身形矮了林深一大截,年紀不大,皮膚卻很好,白白嫩嫩的,細膩得似豆腐,只是眼睛不大好,兩只眼眶子裏全是眼白,不見黑色的眼珠。
林深自小不喜與人親近,道人的臉毫無預兆的在他眼前放大,再加上他眼睛的殘疾,驚得他不由得後退一步,啐罵道:“你個瞎道人,湊這麽近幹嘛,小爺的英俊帥氣哪用湊這麽近才能看見的。”
道人不以為意的笑,慢條斯理的捋了捋着山羊胡,半晌又帶着十二萬分的惋惜感嘆:“小公子喲,貧道今日瞧你這眉間陰郁,印堂發黑,恐怕不日便有災禍上身……”
原本林深今日心情極好,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道人胡說八道一通觸了他的黴頭。
他的臉耷拉下來,不耐煩的打斷道人的話,“呸,我看你才印堂發黑,災禍上身……”
道人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道:“小公子诶,勿惱,勿惱。”
“勿惱?呵,穿身破道袍就以為自己是得道高人了?裝神弄鬼的死瞎子!”
罵完,林深欲走,又被那道人用拐棍攔了去路,“小公子啊,世間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道長所言我自然是相信的,”林深說,“可是佛祖不會原諒我平時不燒香,臨時去抱他的腳。”
“佛祖的腳抱不到,可是貧道……雖是個半瞎,卻也是個半仙。這些小災小難,貧道自有破解的辦法。”
“那你說說怎麽個破解法?”林深本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只是那道人不肯讓路。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先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貧道這兒有護身符一枚,貼身佩戴三日,即可消災擋禍。”說着,道人從懷裏掏出個黃色的布包。
林深伸手去拿,道人靈活躲過。
林深皺了眉。說他印堂發黑不日便有災禍上身,道人有護身符化解卻不肯給,這是何意?
林深面露不悅,疑惑的看向道人。
只見那道人将手掩在道袍底下,拇指與食指并在一起迅速的搓了兩下,面上卻是一副坦然的望着林深。
“你這是何意?”林深不解。
道人心裏翻個大白眼,“……原看這小子衣着周正,以為今日釣到條大魚,沒成想卻是個裝傻充愣的窮小子。”
“這符給你,自然不是白給。”道人耐着性子。
“你這是……要錢?”
道人點頭。
“呵……”林深不高興了,“感情你詛咒小爺什麽印堂發黑災禍上身就是為了要錢?诶,小爺我才幾年沒回金玉城,世風就如此日下。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就有你這種人當街行騙。你要錢直說不就得了,兜這麽大個圈子哄騙于我,你,你……這,你到底将王法至于何地!”林深本想說該當何罪,到了嘴邊才換成将王法至于何地。
道人被炮語連珠的一陣罵罵得沒了言語,心裏默默的想,“今日出門真該看看黃歷,遇到這麽個倒黴蛋。護身符這種東西,大家不都睜只眼閉只眼,買了圖個安心。這窮小子舍不得掏五文錢,還死要面子的裝個不谙世事的闊少爺,真是晦氣死了。”
周圍人見有熱鬧總要湊湊。人逐漸越聚越多,對着道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道人見勢不妙,顧不得穿不穿幫,翻着白眼的兩只眼珠轉回原位。
他擡手揉揉酸脹的眼睛,又聽見林深諷刺,“喲,原來這半瞎也是裝出來的,白眼能翻這麽長時間也算你本事。”
“死窮鬼,買不起就滾一邊去。”道人忍不住罵林深一句,急急忙忙撥開人群要溜。
林深最是記仇。
沒來由的被詛咒一番,現又挨了罵,傻了才會任肇事者溜之大吉。他眼疾手快的拉住道人的衣領,“你個翻着白眼的死騙子,罵誰窮鬼呢?”
“除了你還有誰!個死窮鬼。”道人開溜不成,索性嚷嚷起來,掙開林深的桎梏,理直氣壯的瞪着他,“我那護身符在城隍廟供奉了三日,自然能消災解難保人平安。你這窮鬼掏不起錢就算了,還強行給我安個行騙哄人的罪名,到底還講不講理了?”
其實他的理直氣壯裏還是有些心虛的。城隍廟的香火錢太貴,成本太高,他只在城外那個破舊的土地廟裏,将護身符免費供奉了半日。
林深長這麽大,腥風血雨見過不少,可被人當街罵得毫無還嘴之力還是頭一次。
一時間怒火中燒,理智也抛到九霄,嘴裏碎碎念道:“付不起?敢說小爺付不起?你這護身符多少錢,看小爺付不付得起!”
“五兩銀子。”道人伸出一只手,朝林深晃了晃。
衆人聽聞這個數目不由得倒吸一口氣,皆同情的望向這個衣着周正的小公子。護身符擱平日頂破天也只要五文錢,他在衆人面前誇下海口,道長自然要借此機會訛他一訛。
林深在身上掏了半天,沒摸出五兩銀子,只有一張銀票和一錠金子,豪氣的遞給道人,“諾,這些錢夠不夠?”
道人看見一百兩銀票和一錠金燦燦的金子眼睛都直了,立即換了副嘴臉,點頭哈腰道:“夠夠夠……這麽多錢,要多少都夠。”
道人兩只手去拿銀票和金子,後知後覺手上還握着拐棍,随即扔了棍子,捧了雙手去拿錢,整張臉笑得跟開了花似的。
道人前後不一的态度,讓林深很是享受這種有錢就是大爺的待遇。
不曾想圍觀的人群裏有人眼紅,勸誡道:“公子,你可別被這道人唬了,他這護身符幾文錢都不值,你還給他銀票和金子。”
“是呀,是呀……”有人附和。
“可不是嘛,公子即使有錢也不是這般使的啊。”
手還沒碰到錢,發財夢就瀕臨破碎。道人兇神惡煞的朝七嘴八舌的衆人瞪過去。
人群裏有婦人牽着小孩,孩子瞧見道人夜叉似的眼神,吓得哇哇大哭。
聽見孩子哭,道人頓了手,扭頭怯怯的看孩子一眼。
孩子哭得更兇了……
“那……”林深思忖一陣,“這護身符我還是要了,銀票和金子你選一樣,這樣可好?”
“好好好……”道人搗蒜似的點頭。既然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沒有熊掌,有魚也是好的。
圍觀的衆人惋惜的嘆氣。沒辦法,有些人啊,就樂得當冤大頭。
不曾想,看着眼前的銀票和金子,道人卻為難了。
到底選什麽好呢?這二者在價值上都差不多。
他把手伸向銀票。一百兩啊,相比于金子,至少在數量上取勝。轉念一想,萬一這銀票是假的怎麽辦?還要上錢莊去取,多麻煩呀。他又把手伸向金子……
嗯,還是金子妥當些。
道人拿了金子,放嘴裏咬了咬,确定真金無疑,才把護身符塞到林深手上,斂了傻笑,義正言辭道:“你情我願你買賣,幾十雙眼睛都瞧着呢,作不得假,也不許反悔。”
林深點頭,将黃布包放進懷裏,看着道人跟個耗子似的鑽進人群。
而周圍的人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賣雞蛋的老婆婆拉拉林深的衣角,笑眯眯的問:“公子可買雞蛋?用不了一錠金子的。”
賣葡萄的大爺也湊上來,“公子可要葡萄,剛摘的,新鮮着呢,便宜賣給你?”
林深:“……”
☆、冤大頭和死半仙
道人越竄越遠,眼看就要消失在擁擠的人潮裏。
林深不動聲色的撥開圍着他的小販,悄咪咪追上去。
他知道衆人笑他癡傻,他卻只能無奈的撇嘴,搖搖頭,一笑置之。
世人看到的是他被訛的表象,看不穿他放長線釣大魚的本質。那該死的道人騙他在前辱他在後,林深記仇如此,怎會讓這個癟三逃之夭夭?
依照他的脾性,定要将那死騙子抓進大牢關上幾天,讓他清楚清楚印堂發黑的到底是誰!
林深薄唇微抿,神色嚴峻,在摩肩接踵的人群裏搜尋那個矮小纖細的身影。
而目标人物自以為脫離險境,正在前方大搖大擺的晃蕩。
道人懷裏揣着金子,心情愉悅,連蹦帶跳,不禁想:不知今日走了什麽狗屎運,碰到這個冤大頭,哈哈,金燦燦的金子啊,就這樣傻了吧唧的拱手給了別人。
他掏出金子對着太陽瞅了瞅,金元寶反射着太陽光變得更加耀眼奪目。他喜滋滋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門牙,忽又警覺的握緊金子,鬼鬼祟祟瞅一眼四周,見沒人注意到他,這才安心的收回懷裏。
跟在不遠處的林深将這一幕看在眼裏,不屑的嘟囔了句:“……個死財迷。”
道人穿過金玉橋,往城西走去。
一條護城河将金玉城分為城東和城西,又因着日出東方日落西方的寓意,達官貴人多居城東,平民百姓居于城西。這座橋無形的将東西兩地劃分為富人區和貧民區。
越往城西去,人煙越稀少,道人趁着無人除了套在外面的髒道袍,露出裏面鵝黃色的衫子。
他的衣着雖不華貴,看着倒也幹淨,不是大富大貴之人卻不至于潦倒得走投無路。林深心裏輕哼一聲,更不是滋味了。
年紀輕輕,四肢健全,不腳踏實地做事,偏偏投機取巧裝神弄鬼,幹些裝半仙唬人的勾當。
林深勢要治治此人,否則他就妄為林小爺。
可事實證明,在某人面前,他确實裝不了大爺。很久之後林深才恍然,有些緣分從遇見這天就已注定,他這輩子只能在某人的淫威之下,做被治的那個人,而他卻樂得被治。
假道人優哉游哉出了西城門,過了片荒草地,幾處茅屋映于眼底。
總算快跟到騙子的老巢,林深松了半口氣。今日定要将這假道人的老巢一并端了去,才不枉林小爺跟了好幾裏路。
然而騙子繼續前進的方向卻不是那幾處茅屋,林深有些蔫了,難道還要走?小騙子看着身上沒二兩肉,腳力還不錯。
距離茅屋不遠處有一方破廟,經過幾條岔路,小騙子朝破廟走去。
“切,看這小騙子穿着還不賴,竟是個撿方破廟混日子的懶漢子。”林深心裏想着,對那個假道人更加鄙夷了。
假道人在破廟前站定,剛準備扯着嗓子喊人,一只大手猝不防及的搭在他肩膀上,他條件反射的抓住手往反方向擰去。
林深反應亦是奇快,立馬抽出右手,左手一掌打向道人的胸口。
假道人捂住胸口咳嗽幾聲,定睛一看,發現眼前人竟是剛才那個冤大頭,神色立馬警覺起來,顧不得胸口的疼痛,捂着懷裏的金子,沖林深嚷嚷:“你……你可是反悔了,來要錢來了?我告訴你,沒門!在場幾十雙眼睛都看着呢,上當受騙自覺自願……不不不,那可不是騙,是正經買賣,你情我願。”
林深懶得跟他廢話,挽了道人左右胳膊向後反背過去,單手鎖住他的手腕。他第一次發覺一個男人的皮膚竟能細膩到這種程度,并且手腕也很細,他一只手就握得完。
假道人掙紮了一翻,沒掙開林深的束縛,偏着頭朝屋裏喊:“猴子,冬瓜……有人搶劫啊——快點來幫忙啊——”
話音剛落,破廟裏沖出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烏泱泱站了一片,個個手裏握着家夥,木棍,斧子,鐮刀……站在邊上的丫頭片子個頭最小,沒及林深大腿,也搬着塊石頭龇牙咧嘴的瞪着他。
林深呆了……
後知後覺回過神,重重的敲了下假道人的後腦勺,破口大罵:“個狗日的死騙子,老子以為你就是個裝神弄鬼的半仙,沒成想,你他娘的還是個天殺的人販子。”
道人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被這個冤大頭敲裂了,疼得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嘴上還是犟得很,罵道:“你他祖宗的才是人販子,你全家都是人販子。”
“嘿,看你個頭不大,膽子倒不小。栽小爺手裏嘴巴還敢這麽厲害,看小爺怎麽收拾你。”說着,林深又要去揪假道人的耳朵。
“哼,你個大壞蛋,不許欺負吳哥哥。”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邊上最小的丫頭片子發了怒,将手裏的石頭扔向林深,砸在他深藍色的長袍上,不痛不癢。
“放了吳哥哥!”
“對,放了吳哥哥。”
“吳哥哥才不是人販子。”年紀稍大的孩子跟着解釋。
林深皺了眉。
眼前的孩子個個髒兮兮,頭發亂蓬蓬,小臉黑得看不清五官,挂在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看得到裏面的肉。
“他們都叫這小騙子為吳哥哥,想來他該不是人販子。”林深想了想,順手松開了桎梏。
林深剛松手,假道人一拳就要向他揍過來,虧得林深眼疾手快,一掌握住他的拳頭,“怎麽,想打架?”
“你剛快把我頭都敲裂了,我就不能揍你一拳?”道人眼淚汪汪。
“切……你想揍也得有揍的本事啊,”林深不以為意的甩開他的手,轉向孩子們,神情嚴峻起來,“這些孩子怎麽回事?”
“我拐騙來的。”
“說實話。”
“你不就是這麽認為的嗎?”
“我……”林深吃鼈。
他知道這小騙子正在氣頭上,才不會同他講實話,可他也拉不下臉來賠禮,便蹲下身來看砸她的小丫頭。
小丫頭也是機警,知道自己剛剛用石子砸了他,膽怯的後退一步。她的眼珠漆黑卻澄澈,滴溜溜的打量着林深。
過了會兒,林深又問:“你收留了這些孩子?”
“不是。”道人答,聲音裏有些難以捉摸的情緒。
“孩子們,你們先進去吧,吳哥哥……嗯,有些事情同這個大哥哥講。”道人沖着孩子們說。
小孩們都很聽假道人的話,陸陸續續進了破廟,只有小丫頭一人留在外面不肯走。
道人摸摸她的腦袋,細聲細氣的哄:“小丫乖,他不會傷害吳哥哥的。”
小丫瞅一眼林深,又大着膽子上前一步,“你不準欺負吳哥哥哦,不然小丫咬你哦。”威脅完他,又巴巴的看了眼道人,不甘願的進了屋。
等孩子們都進去了,道人才緩緩開口,“他們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我也只是偶爾照顧一下他們。”
林深若有所思的點頭。
他知道道人故意支開孩子就是不想把“無家可歸”四個字說給他們聽。
如果一個人覺得自己可憐了,那才是真的可憐。
道人不想讓他們可憐自己。
方才的厭惡和反感好似消散了些,還生出這假道人其實挺不錯的想法。林深不打算将他抓進大牢了,只是對他假裝道人當街行騙的行徑還是有些不認同。
心裏這樣想,便問出了口,“那你裝成半仙去街上唬人……”
假道人白皙的皮膚上泛出一絲不自然的紅暈,不好意思的解釋:“我的錢都給孩子們買吃的花光了,我……我沒什麽一技之長,只能耍些小聰明。雖然那護身符是在土地廟供了半日,不值什麽錢,卻也是我真心實意做的。”
“當然了,護身符值不了五兩銀子,更值不了一錠金子,可平日裏我只賣五文錢的。哦,如果你想要回你的金子也是可以的。”說着道人掏出金子遞給林深。
林深不接,望着道人的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怎,怎麽了?”
林深笑得說不出話,捂着肚子,肩膀有節奏的抖動。
道人不解,看着林深大笑不止。
他好半天才忍住繼續笑下去的沖動,道:“哎喲,你這個小騙子哦,我就納悶你年紀輕輕怎麽留出這麽長的山羊胡,哈哈哈哈,你看你胡子歪到哪裏去了。”
道人汗顏,擡手摸他的胡子。
太陽從雲層裏鑽了出來,道人逆光站着。林深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心裏想,這道人長得可真白呀,原來男人也可以這麽白的,白的發光,竟把太陽都比下去了。
道人剛摸到快歪到臉頰的胡子,林深突然喊了聲:“別動!”
“什麽?”
“我幫你。”林深走近一步,道人的臉在眼前放大。他的眉毛濃密而細長,睫毛彎彎的,随着眼睛的眨動像撲閃翅膀的蝴蝶。
林深不喜人親近的,不知為何,如今卻不排斥這個道人。
看着道人茫然無措的表情,他忽的邪惡一笑,“呲啦”一下撕掉貼他臉上的胡須。
道人毫無預料,疼的“啊”的一聲尖叫,捂了嘴要去揍林深,“你個殺千刀的兔崽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奸計得逞,林深笑得歡暢,利落躲過道人的拳頭。
他看他臉上因撕扯泛起的紅,不知怎的,心髒跳得很快,又想起他在金玉橋邊喚他的那幾聲“小公子”,覺得那聲音脆生生的,竟格外的……輕佻。
道人追着林深打。敲他頭就算了,還扯他胡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深躲得累了,急忙喊停,掏出剩下的一百兩銀票,朝着道人招了招,“金子給你,銀票也給你,你別揍我了,成不成?”
林深喘着粗氣,累得往荒草地上一坐。
道人也跟着坐下來,仔細收了銀票。他知道那是林深給孩子們的,但還是強調了一句,“你以後不許再欺負我了。”
“好說好說,”林深擺擺手,“我明天給你帶好吃的,作為賠禮,可好?”
這句話簡直說到吳不知心坎裏了,他雙眼放光道:“一言為定,我要……冰糖葫蘆桂花糕,龍須酥甜蜜餞,烤雞鹵雞叫花雞……”
林深一臉黑線,“你吃得了嗎?這麽多。”
吳不知白他一眼,“吃得了啊,沒見這麽多張嘴嗎?”
林深笑,“好,撐多了別鬧肚子就成。”
兩個男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并肩坐着,看風吹動狗尾巴草,一大片一大片的,翻起層層草的波浪。
這是回京之後,林深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愉悅和寧靜。他扭頭看身邊的人,道人正望着遠處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麽。可是道人的側顏真好看啊,光線勾勒出他的輪廓,高高的鼻梁,飽滿的唇。
你叫什麽名字?”林深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
“嗯?”
“我叫林深,你叫什麽名字?”
“啊?”
“你不說的話,我以後就叫你死半仙,或者小騙子。反正你也常幹這些勾當,對得起這個名字。”
吳不知朝林深翻個白眼,“我叫吳不知。”
“吾不知?”
“是吳不知!我姓吳,希望一輩子都當一個無憂無慮的人,所以我叫吳不知。”
“嗯,不知即無憂,是個好名字!”林深颔首,又依葫蘆畫瓢,笑着解釋:“我姓林,住的地方很幽深,所以叫林深。”
吳不知:“……”到底要住在什麽鬼地方,才能幽深得讓他叫林深呀。
☆、偷雞不成被狗追
吳不知自然沒有把林深要來賠罪的約定記挂在心頭。
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他們這種微不足道的平頭小老百姓,人家轉頭就把你忘得一幹二淨。
雖然沒有記挂林深,但是……冰糖葫蘆龍須酥,燒雞烤雞叫花雞……卻讓吳不知做夢都惦記着。一想到燒雞十裏飄香的味道,他的心裏頭就跟貓抓似的,還有那爽滑彈牙的肉質,讓口水不由得從口腔裏溢出來。
雖然對林深的再次拜訪不抱希望,但吳不知又打臉般的日日去破廟,接連三日,從日出等到日落。
可他終究沒等到林深。
饞蟲抓肝撓肺,身心飽受折磨,更何況身後還有十幾張嘴巴等着呢。也怪自己海口誇得太早,說要讓孩子們吃肉吃個夠。如今承諾遲遲不見兌現,孩子們都眼巴巴的盼着。
這些孩子平日裏沒什麽吃食,好不容易有頓好的自然日日想着念着。
可是……林深這該死的小兔崽子居然出爾反爾,放了吳不知的鴿子不說,還放了破廟了十幾張嘴巴的鴿子。
第四日,吳不知終是等不下去了,叫了阿水、猴子和冬瓜,一起去西邊山上。
阿水和吳不知從小一起長大,記憶裏的阿水總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他的身後,在他闖禍惹事後挺身而出,與困境鬥智鬥勇。
至于猴子和冬瓜,是這座破廟裏年紀最大的孤兒。他倆是在街上讨飯時遇上吳不知的,因吳不知心軟,每次都經不住讨要,時常把荷包掏空,所以就被猴子和冬瓜賴上了。而這一賴就被賴到了破廟,吳不知才知曉這麽多孤兒的存在。
翻過西邊山坡,山腳下有家養雞戶。時常聽人吹噓那養雞戶做的生意有多大,幾乎承包了整個金玉城大酒樓的雞肉供應。
吳不知一向信奉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的道理,雖然他不是個君子,且自認為是個市井混混,但生而為人,總該信守諾言。既然跟小孩兒們說了要吃肉,那就得讓他們吃上肉。
于是,吳不知就打起了那個養雞大戶的主意。
既是養雞大戶,少上一兩只雞一時半會兒應該察覺不到。再說了,那養雞大戶的婆娘是個跋扈又小氣的性子。平白無故藥死了附近農戶的狗,還把自家的雞放到別人家的菜地裏。
既然天沒來得及懲罰這個惡婆娘,那他就先替天行道。
吳不知一面想着偷雞方案,一面往阿水懷裏塞了兩個麻袋。
猴子和冬瓜瞧見阿水懷裏的倆麻袋,咽了口唾沫,心頭又喜又憂。喜的是今晚有雞吃了,憂的也是今晚有雞吃了。兩麻袋的雞啊,那得多少只呀?”
一行四人,風風火火的往西山趕。
而吳不知去往西山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林深後腳就風風火火的來了。
林小爺大搖大擺的搖着折扇走前面帶路,身後跟着七八個家丁,家丁一人拎着倆食盒,照他們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來看,那食盒的分量應當還不輕。
廟門口,幾個丫頭玩跳房子玩的專心,根本沒注意到有人來。
林深自認為潇灑的站定在她們面前,扇子一收,眉毛一挑,說:“叫你們吳哥哥出來吃雞了。”頗有一副豪氣幹雲的土大款風度。
丫頭們停了動作,這才擡頭看人。
不知是誰突然罵了句:“哼,大騙子。”聲音不大,脆生生的。
林深聞言,俯身看去,上回那個用石子砸他的丫頭片子就站在他的腳邊,正用鄙夷的眼神望着他。
“嘿,說了你還不信,真給你們帶雞了,你看看,燒雞烤雞叫花雞,還有好多好吃的。”林深從家丁手裏接過一個食盒,打開給小丫看。
可小丫看到一整盒的吃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林深莫名其妙又手足無措,一邊拿袖子給小丫擦眼淚,一邊又急切的哄,“哎呀,你別哭啊,你哭什麽呀,不就是些吃的嗎?沒必要高興得哭成這樣吧。”
“你就是個大騙子,”小丫哭着揮開他的手,“吳哥哥說你要給我們帶吃的,可我們等了你好多天都沒見到你……吳哥哥現在已經去西邊山上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林深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前幾天有事耽誤了。”
“不,我要吳哥哥,我就要吳哥哥,你去給我找回來。”
林深:“我……”
小丫哭得更大聲了。
林深頗為無奈,只能妥協,“好好好,我去給你找回來。”
“沒事跑西邊山坡幹嘛啊,放羊嗎?”林深嘟嘟囔囔的抱怨,又不得不按“吩咐”行事。
在翻越西邊山坡的路上,林小爺踢着石子,有些郁悶的想:“想當年小爺也是叱咤沙場的一條好漢,馬革裹屍司空見慣,怎麽今兒個就敗在一個小女孩的眼淚上了。”
盛夏剛過,時間踏入秋季的領域,日頭雖不及前些日子那麽熱烈,但曬起人來依舊一點都不含糊,好在西山上的植被還算茂密,陽光只能透過樹葉縫隙灑下稀稀落落的光斑。偶爾一陣涼風吹來,樹葉嘩啦啦的響,地上的光斑也随之變換着不同的形狀。
林深擦了擦額頭的汗,叉腰站在迎風口,風吹起他的鬓發,衣袍也随之起舞。他在西邊山坡上約摸晃了一個多時辰,還是沒有找到吳不知,或許他倆錯過了也未可知,正準備原路返回,一個身影在山腳下的樹林子裏一晃而過。
那個身影單薄,從身形上看,跟吳不知有□□分相似。
悄咪咪走近了些瞧,蹲在樹上的人,骨架子小小的,皮膚白白的,不是吳不知是誰?
“嘿,這小子玩捉迷藏呢?不知這小子膽子如何,待小爺将他吓他一吓。”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時,林深控制不住的自我竊喜了一番。
蹲在樹上的人的确是吳不知,可從林深的角度只看到蹲在樹上的吳不知,看不到樹下啄米的雞。
吳不知一邊盯着雞,一邊留意着身邊的動靜,只覺得有一股涼風刮過臉頰,回頭一看,一張大臉陡然出現在眼前。
做偷雞摸狗的事本來就心驚膽戰,身後突然出現一個人,吳不知吓了一大跳,“啊”的尖叫出聲,腳下一滑,堪堪向下摔去。
林深眼疾手快的抓住他,有驚無險,兩人都松了口氣,然而……
林深飛身上樹時哪能考慮到腳底下的樹枝能不能承受他們兩個人的重量,吳不知剛站穩,就聽見“咔嚓”一聲脆響,那根就吳不知手腕粗細的樹枝斷成兩截,兩人都往下摔去。
…………
接着,群雞狂叫。
吳不知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什麽東西兜頭砸來,他被砸得七葷八素,不知道是耳鳴還是什麽,只覺得周圍嗡嗡作響。
回過神來,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我的天吶!密密麻麻的馬蜂在眼前攢動,吳不知大叫:“林深,我是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你,你捅什麽不好,偏偏捅了馬蜂窩!”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屋子裏奔出四條大狼狗。
真是前有狼後有虎的絕境,林深機警的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拽了一把吳不知,兇他:“走啊,還等着被狗咬啊。”
“要不是你我早就逮到雞了,哪還淪落到被蜜蜂蟄,被狗追的地步。”吳不知一邊趕馬蜂,一邊被林深拖着走,完全不管這是什麽情況,該怼的還是要怼回去。
林深看一眼吳不知,本想發作,這樣的局勢又讓他把話咽回肚子裏。過會再收拾你這個臭小子,林深想。
“你不是不來了嗎?今天又來幹什麽,死騙子!”吳不知繼續罵罵咧咧。
“我們一群人眼巴巴的等你這麽些天,眼看着不用靠你也能吃上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