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白 — 第 2 章 期待

期待

我發現自己很大一部分的失望來源對他人的期待,亦或者對他人承諾的抱有過高的期待值。

如果一開始就将這樣的期待值拉得太高的話,那麽最後得到的結果多半會是不如人意的。相反,不去過多對他人有過高的期待值,即使最後的結果不是怎樣,也不會感到太過于的失落,因為你已經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即使再糟糕,也不會糟糕到哪裏去。

這種感悟來源于我自己曾經不下數次的經驗積累。

當時我和林傑兩人準備轉學,轉回老家上學,到開學的時候我剛好上初一,林傑比我高一個年級,上初二。

礙于離家較遠,我們只能夠住宿,為了能夠與在外務工的父母或者在家的爺爺通訊,父母承諾開學的時候就給我倆一人買一部手機。

結果父親在轉學回家的前兩天就偷摸帶着林傑來到手機店買了一部新手機,林傑拿着那他新手機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地炫耀,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裏只剩密密麻麻的失落。

坐在通往回家路上的火車上,林傑抱着他的手機專心地打游戲,我望向窗外,對着一路上飛快就錯過的風景發呆,我不知道大人許下承諾為什麽總是不能夠兌現,或許不是不能夠兌現,只是有條件,而我剛好不滿足。

林傑的新手機在過年的時候掉進了水裏,屏幕被摔碎,開機後全是黑屏,父母親二話不說又帶着他去買了一部新手機,我像是一個神游在這之外的一個路人一樣觀看着這一切。

直到開學,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我什麽也沒見到。

沒有很傷心,只是很失落。

我早就該預料到會是這樣一種結果,畢竟這樣的事情并不止發生過一次,但是我好像總是會不長記性,依然會抱有一種莫須有的期待,萬一呢,萬一下次就遵守了呢,可是沒有下次,因為下次永遠在下次的路上。

直到初三結束,這個承諾都一直沒有實現過。

高二過年的時候,母親将姑父用得不要的一個破手機丢給了我,沒有電話卡,什麽都沒有,甚至連充電都沖上一天一夜才能夠充滿,與其是一個手機,反倒是一個廢鐵。

我詢問母親這都快成一塊兒廢鐵了,要怎麽用?

母親遞給了我一張用爺爺身份證辦理的多餘的電話卡,這張沒有流量,只能夠接由外面打進來的電話,只說了一句,“将就地用一下”。

不知道該說什麽,所有的委屈都在這時候用上了心頭。

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從來不是這個家裏面的一份子,反倒是寄宿這個屋檐下的外人,這裏面的熱鬧我融不進去,唯獨在争吵的時候我會起到一點承受宣洩者情緒對象的作用。

在我成長的這十幾年裏,我真正與我父母待的時間只有三年即小學三年級到六年級,這三年是我人生最難熬的時間段。現在想起來,我依然會覺得很難過。

在這三年裏,幾乎包攬了所有我能夠承擔的家務活兒,掃地、做飯、手洗所有的衣物等等,卻從未得到過任何誇獎,因為在他們眼裏這些全是作為一個女孩兒應該做的,或者可是說成這是教育一個女兒的必備內容。相反,如果哪天林傑心血來潮想要學個炒菜什麽的,他們為此大誇特誇,大獎特将,沒有什麽道理可言,在他們眼裏這就是應該的。

我在他們身邊的時候,從未出席過我的家長會,上了初中以後就更別提了,每次家長會全都是自己替自己開的,因為父母總是對我說沒有時間,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代表着自己的家長。每次林傑開家長會,哪怕父母沒有時間也會請假去給他開家長會的,父母說,他們不想因為這個讓林傑在班上讓人瞧不起。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什麽也沒說,也不知道能夠說什麽,淚水在眼裏直打轉兒,我把頭低了又低。

除此之外還有兩件事兒,我可能永遠沒有辦法做到完全釋懷,對我産生的影響也一直延伸到了我生活的每個階段。

這天放學,我一如既往地坐上了回家的校車,校車的跟車老師換成了一個男老師,一身藝術家的裝扮。

當時我坐在靠近過道的位置,這個跟車老師從車頭走到這位清理學生人數,清理完後,他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我旁邊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惶恐和不安感。

沒過多久,這個男老師突然把他的左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接着又放到了我的背上,手掌在這兩者之間來回地上上下下,我被這從未有過的舉動吓呆了,我盡力往前傾想擺脫他的手掌,沒想到他反而更加地猖狂,他竟然将他的手指從我的脖子上方伸了進去,那一刻,我感到是前所未有的恐懼,緊張得心髒幾乎快要跳出來了,慶幸的是馬上就到了我要下車的地方,我驚慌失措地跑了下去,久久不能緩過神來。

我從來沒有遇到這個情況,也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這種行為叫做什麽,只是覺得這個老師的行為舉止是在太過于古怪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跟校車上坐在我旁邊同時也是家住在我旁邊的夥伴兒說,這個老師的行為太奇怪了,明天我能和你換個位置嗎?我坐裏面,你做外面。後面我們再換回來好嗎?

朋友也覺得這個老師的行為太奇怪,便答應和我換了位置。

回到家後,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母親,母親只對我說了一句,“這個老師為什麽不騷擾別人,而偏偏是你?”

我解釋得再多在她眼裏無非都狡辯,好像這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

此後,母親還再三強調叫我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因為她覺得丢臉。

我的母親在我遭受騷擾時并沒有站出來,只是覺得丢了她臉上的光彩。

那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想,我是不是不應該存在。

要是沒有我就好了。

後來,我和朋友換了位置後,那個老師再也沒有走到後面來過了,即使我又換回了原來的位置,那老師也沒有走後來過了。

盡管如此,陰影仍然存留在我心底,無法磨滅。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辦法和男性保持近距離的交流,我害怕再次遭受類似的境遇。

這件事情沒過多久,母親在對面幹活兒,我在家裏洗菜做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兒,頭很暈。

我對我母親說,我有點不舒服。

母親當場就對我進行了反駁,“你一天天地能有什麽不舒服,煮一點飯就不舒服了?我天天還在太陽底下幹苦力活兒呢,沒見又什麽不舒服,我要是也像你一樣,那還得了。”

我當時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感覺錯了,便沒在說什麽話,繼續回去煮飯了。

在吃過午飯後,我感覺自己好像越來不在狀态了,再次跟母親說了這個事兒,母親不以為然,勉強說道,要不你去找包感冒藥喝吧。

我強忍着不适洗好碗筷後,沖了包感冒沖劑,倒在椅子上感覺模模糊糊的。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了晚上,晚些時候母親看到我着實有些不對勁兒,便指使父親帶我去診所。

醫生測了一□□溫39.8攝氏度,醫生對父親問道,“怎麽不早點帶她來?”

父親直言道“她也沒給我們做父母的說,看見她實在是不對勁兒,我們才發現的。”

醫生給我輸了幾瓶退燒的液水。

父親在我旁邊的凳子坐了下來,轉頭對我說“自己不舒服也不給我們說是吧,硬是要我們來觀察,我們本來一天天就夠累的了,哪裏有那麽多時間來觀察你。”

我小聲說道:“可是,我說了呀。”

“說了,什麽時候說的,說了我能不知道嗎?”“你真的一天天地能不能讓我們做大人的省點心吶。”

腦子本來就是迷糊的,再加上父親的這樣一頓輸出,我心裏面感覺越發的煩躁。

輸完液已經快到十二點了,這時正值寒冬。

我坐在父親駕駛的摩托車後座,凜冽的寒風刮過我的臉頰,一顆眼淚終于隐忍不住了,掉落了下來,掉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溫熱的。

冷嗎?

我不知道。

我身體依然能夠對外界的溫度做出條件性的反應,但是我的內心已經深感麻木,無動于衷。

我深深地感到絕望,無人曾聽到過我的吶喊和求救。

也是在那一段時間,我感覺自己好像患上了某種恐懼父母的病。

我不想聽見他們的聲音,更不想看見他們的臉,只想逃避,只想離得他們越來越遠。

他們越靠近我,我心裏面就會越發狂。

我不再過多地抱有期待,但又心有不甘。

母親有說過,在我出生時,父親聽到我是個女孩兒是別提有多高興。

小時候覺得可能因為已經有了我哥這個男孩兒吧。

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高興嗎?”我問自己

“高興……”“假的”

在外人看來,兒女雙全,家庭和睦,看起來就很幸福嘛。

我又問自己“幸福嗎?”

“幸福啊……”“裝的”

才不會有人會管我幸不幸福呢,只要他們自己是幸福的,他們理所當然會用一種自認為客觀的評判标準來判定別人的幸福與否,他們向來只願意看到自己所願意看到的,至于其他的,又能怎樣呢。

“我們對你們兩兄妹都是平等的,都是一樣的,從來沒有偏心過誰。”無時無刻不在強調這這句話。

但是,再怎麽強調又有什麽意義呢?

聽起來那麽美好,我怎麽感受不到呢。

我倒也希望能夠這句話洗腦,但是前提是我必須真正地感受到過平等,不然我無法說服自己的身心,更無法無法對真正受過傷的自己說謊,我無法欺騙自己的靈魂。

這個在小家庭裏的公平是由誰制定的?又有着怎樣的一套衡量标準?

不得而知。

單憑制定者來說,那麽一切都是公平的,一切不公平對他們來說都是謬論、詭辯。

常常想,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從來沒有人明确地告訴過我,當然,外人加之在你身上的意義永遠不可能成為你自己真正認可的意義,所以存在的意義必須由自己來确定和找尋。

至于所謂的公平與否,我自己已經有了切身的體會,就像喝水一樣,是冷水還是熱水,在我心中早已了然。

再被至親的人無數次的打擊後,漸漸地我學會了閉嘴,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再向父母張口索要東西,哪怕開口一個字,我也覺得尤為艱難。

我甚至覺得我們之間只要維持好表面上的這層和諧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已經不重要了。

每到放假,寝室裏的室友都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的時候,我根本不着急,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回家,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回家,回到那個痛苦的地方只會摧毀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防禦機制,我們各自遠離一步大概就是相處的最好方式。

還會抱有期待嗎?

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但是這種期待我已經不會把它寄托在別人身上了,而會把它放在自己身上,最終能滿足你期待的只有你自己。

我就像是我父母養的一朵花,他們以為只要給我偶爾澆一點水我就能夠成長他們所期望的樣子,其實并沒有。

在他們種植我沒過多久,我的根部就早已腐爛,已經腐爛的基地又能支撐多久呢。

但是,生命永遠是頑強的,仍然會為此而苦苦掙紮,因為我也期待自己開出花的樣子。

這一次,不是為別人,而是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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