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第 42 章

話一出口, 蕭婧華便意識到了不對。

她暗暗咬唇。

都怪溫婵姿,背着她胡說些什麽呢!

猛地轉身,蕭婧華語氣驟冷, “陸大人不僅不中用, 還是個睜眼瞎呢, 離天黑至少還有三四個時辰,別說京城治安向來不錯,就算有什麽危險, 就你?”

她撂下一句嘲諷,“恐怕還得我的人救你一命。”

話落,她不去看陸埕的反應,徑直進了車廂。

箬竹箬蘭紅着臉跟上。

覓真暗暗打量陸埕一眼, 輕輕搖頭, 一躍而上。

馬車駛離視線,陸埕在原地僵立許久。

孟年同情地瞥他一眼, 斟酌着問:“回嗎?”

陸埕倏地閉眼。

眼前一片黑暗, 腦海之中,卻有一只手, 修長結實,寬厚有力,牢牢箍住少女柔軟腰身。

他睜眼,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十指修長,指上有繭, 骨節分明,因常年待在書房顯得格外白, 漂亮是漂亮,但一看便知是文弱書生, 沒什麽力量感。

陸埕語調含霜,“去給我找個習武先生。”

“啊?”孟年驚了,“什麽?”

“聽不懂?”

陸埕斜眼睨他,眼裏壓着冷氣。

孟年自薦,“那多費錢啊,我教你好了。”

“你?”

陸埕上下打量着他,忽而冷笑,“你有什麽用?”

他轉身就走。

不是。

孟年難以置信。

這人怎麽這樣,你受了氣,憑什麽撒我身上?

暗暗瞪了陸埕的背影兩眼,他趕忙跟上。

陸埕嘴上說着要孟年給他請個習武先生,但人還沒找着,他已忙得不可開交,連家都沒回,直接宿在了官署。

沒過幾日,秋闱便到了。

陸埕非主考官,與禮部其他官員去了貢院視察。

因陸旸也參加了秋闱,為着避嫌,他不僅多日沒見他的面,甚至去的還是另一處貢院。

他到時,搜檢官正帶着衙役搜撿考生,以免有夾帶情況。

陸埕随意掃了一眼,目光微微一滞。

少年站在人群中,一身紅衣似火,眉目清朗,意氣風發。不知為何,他莫名想起了蕭婧華,也是這樣一襲紅衣,明媚張揚。

若和他站在一處……

陸埕想象了下那個畫面,心口一窒。

礙眼得很。

淡漠的視線正要移開,餘光裏闖入一抹白色,他眉心一皺。

……

寧拓安靜站着養神。

小厮保福拎着籃子,不住地在他耳邊念叨。

“小公爺,一定要細心,別緊張,你一定行的。”

寧拓被他念得心煩,正要出聲阻止,身後忽地響起一道笑音。

“寧兄這次看來是胸有成竹了。”

保福停了碎碎念,回過頭去。

寧拓偏頭,疑惑地打量着站在他身後的人。

五官端正,看着有些面熟,名字在嘴邊停留,卻怎麽也吐不出口。

那人見狀,眼裏飛快掠過一絲晦暗,主動道:“寧兄忘了?我是申哲,你以前書院的同窗。”

“申哲?”

寧拓将這名字念了幾遍,恍然大悟,“原來是申兄。這次秋闱,你也下場了?”

申哲假笑,“僥幸而已,此次不過是來見識見識,怕是要三年後再來。”

寧拓正要勸幾句,申哲便笑着提醒,“寧兄,快到你了。”

“好,那咱們過後再見。”寧拓笑。

他上前幾步,交出保書和憑證等,張開雙手。

保福忙把手裏的籃子遞上。

一名衙役搜身,另一個掀開蓋在籃子上的布,粗魯地掰開白面饅頭。

保福看得心疼極了,恨不得替他,那可是他家小公爺這幾日的口糧啊。

衙役掰開一塊桂花糕,視線觸及裏頭異物,目光如炬射向寧拓,高聲道:“大人,此人有夾帶!”

寧拓震驚失聲,“怎麽可能?!”

搜檢官大步而來,一把拿過衙役手裏的桂花糕,取出裏頭的紙條。他定睛一看,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科舉舞弊者抄家充軍,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

寧拓否認,“這不是我的東西。”

另一個衙役小聲道:“這是寧國公府的小公爺。”

“小公爺怎麽了?膽敢違反我朝律令,必須嚴懲!”搜檢官大公無私道:“這是從你的籃子裏搜出來的,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身後學子紛紛應和。

“大人說的是。”

“他既然有膽子舞弊,就得有勇氣承擔!”

寧拓努力辯解,“我沒有,這當真不是我的東西。”

保福急得都快哭了,“各位大人,我家小公爺真的沒有舞弊。”

“發生了何事?”

來人身着正三品官服,紫色圓領袍襯出幾分尊貴,烏發白簪,眉目清冷,似雲端神祇。

寧拓一怔。

搜檢官恭敬作揖,“陸大人。”

他指着寧拓,滿臉嚴肅,“此人被我發覺有夾帶,拒不認罪。”

陸埕垂眸,“東西在何處?”

搜檢官将紙條呈上。

陸埕看着上邊字跡,對身後官員道:“勞煩葛大人取副紙筆來。”

葛大人笑,“大人客氣。”

随從極快取來紙筆,遞到寧拓面前。

陸埕将紙條放在他面前,淡聲道:“照着謄錄一遍。”

寧拓已知他意,提筆認真抄錄。

抄完,陸埕将兩張紙條示與衆人。

“這兩張紙上的筆跡,明顯不同。”

衆人夠頭去看。

“确實不同。”

葛大人下了定論。

寧拓舒了口氣,保福更是一臉的劫後餘生。

有學子不服,“若那是他讓別人抄的呢?”

陸埕瞥他一眼,拎起衙役手裏的籃子。

“這位學子帶的,多是飽腹之物,且數量不少,而這桂花糕,卻只有一塊。若是喜愛,為何只帶一塊?若是不喜,何必将它帶上?”

“很明顯。”葛大人笑眯眯接話,“這桂花糕,分明是別人偷偷塞進去的。”

“不錯。”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陸埕颔首。

他看向寧拓,“這位學子,你可有察覺異常?”

寧拓搖頭,“并無。”

“你附近之人,極有嫌疑。”陸埕下颌輕擡,“搜搜。”

葛大人看了搜檢官一眼,“還不快去。”

“哦,好,好。”

搜檢官帶着衙役往下搜尋,不過幾息,便聽他大喝一聲。

“桂花糕!”

寧拓猛地看去,意外看向那人。

“申、申兄?”

申哲賠着笑,“各位大人,我就好這一口,而且,這桂花糕也證明不了什麽。”

搜檢官充耳不聞,仔細翻找。

籃子裏沒發現,他令人将申哲的外裳脫了下來,在中衣內側發現縫補的痕跡。

掏出身上的匕首一劃,他将裏邊的經文扯出來,雙眼怒瞪,“這是什麽?”

證據确鑿,申哲神色灰敗。

寧拓氣憤,“申兄,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故害我?”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無冤無仇?”申哲眼裏泛着血絲,惡狠狠地瞪着他,“若非是你出身高門,搶了屬于我的位置,我早已是徐先生的弟子,哪至于這般藉藉無名,考了足足三次才得以摸到鄉試的門檻!”

寧拓總算想起來了。

當初老師收徒,書院中好似有傳言說他搶了申哲的位置,他聽過後只是一笑了之,誰知申哲竟當真信了。

寧拓冷笑,“老師向來公正,收徒一事全憑本事。你将科舉全然寄托于老師身上,不自省努力與否,難怪止步于此。”

葛大人不想看他們同門相殺,再耽擱下去,還考不考了?直接揮手讓人把申哲帶下去。

陸埕對搜檢官道:“你奉公守法是好事,但也不可冤了好人。”

搜檢官慚愧,“下官知錯。”

陸埕颔首,正要讓開,寧拓叫住他。

“陸大人。”

寧拓心情複雜。

他早在第一眼就認出了陸埕,卻沒想到陸埕會幫他。

“今日之事多謝了。”

寧拓語氣堅決,“不過,我不會放棄。”

陸埕驀地擡眸。

少年目光堅定,眼裏含着星光。

他們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陸埕冷漠移開視線。

“随你。”

……

鄉試持續三日,結束那日,陸埕帶着孟年,以接陸旸為名,去了貢院。

孟年莫名其妙,“大人,旸少爺不在此處啊。”

陸埕沒接話,緊緊盯着貢院門口。

一個又一個學子踉跄出來後,被自家人擡回去。

陸埕看了許久,終于等到了他相見的人。

寧拓腳步穩重走出,一個身着富貴的夫人立即迎了上去。

他揚起笑,眼角雖有疲意,但精神還不錯。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陸埕深吸一口氣。

他當初鄉試結束後,有寧拓這麽體面嗎?

猛地轉頭看向孟年,陸埕冷聲,“讓你找的習武先生呢?”

孟年茫然眨眼,“我以為你說笑呢。”

陸埕面色鐵青,半晌憋出一句。

“你有什麽用。”

孟年怒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罵他,他也有脾氣的好嘛!

他悶了許久,已經走出老遠的陸埕皺眉喚他,“還不跟上。”

“來了。”

孟年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鑒于孟年的不靠譜,陸埕決定親自出手。

約定好酬金和習武先生上門的時間,陸埕走出镖局。

有輛馬車從他身前駛過,微風卷起車簾,露出一張芙蓉面。

女子眉眼低垂,五官溫柔精致,有種娴靜之美。

車簾很快落下,遮住了她的臉。

“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孟年揮了兩下手。

“方才那人……”

好生眼熟。

陸埕仔細思索,終于想起了她的身份。

他眼睛微亮,疾步跟在那馬車後。

孟年愣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後,二人眼睜睜看着那姑娘牽着一個孩子進了虞侯府。

陸埕指使孟年去打聽消息。

又是小半個時辰,孟年回來了。

聽他說完,陸埕眉頭皺起,沉吟片刻後道:“走,我們去王府。”

到了恭親王府大門,守衛無奈道:“陸大人,我們郡主吩咐過了,不想見您。”

陸埕恭謙道:“勞煩通傳一聲,陸某尋郡主有要事。”

他頓了頓,“有關江大姑娘。”

江大姑娘?

守衛皺眉,猶豫須臾,終究還是同意了。

陸埕靜靜等候着,面上看不出什麽,眼裏卻壓着燥意。

良久,門內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陸埕當即擡眼看去。

蕭婧華扶着朱門大喘氣,緩了片刻,着急問道:“江姐姐怎麽了?”

箬蘭和夏菱匆匆跟在她身後。

“郡主。”

陸埕凝望着她。

好幾日不見,他的目光落在她眉眼唇間,無聲思念。

蕭婧華不耐催促,“你趕緊說。”

陸埕小心斟酌,“六日後中秋佳節,我能否與你一同賞燈?”

話音剛落,他便覺蕭婧華的目光将他上下掃視一圈,緊張地屏住呼吸。

下一刻,少女陡然發出一聲冷笑。

“江姐姐有什麽事,我直接讓人上虞侯府問就是,哪用得着你?”

“你愛說不說。”

她徑直轉身,朱門“嘭”地在陸埕眼前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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