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鸾的目光一沉,有些微妙地看了銀羅一眼手裏的假臂,這尺寸,完全是照着她六兒子炎真做的。
銀羅盯着假臂,神情凄涼“他說我做的假臂很好看。”
說到這裏,銀羅的聲音還是沙啞了,她擡起盈盈的目光,強忍着眼眶裏的淚水,道:“您替我轉交給他吧,至少在他還沒有長出來之前,先将就着用。”
銀羅的手輕輕一擡,假臂就飛進到鳳鸾的面前。
“吾兒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鳳鸾眼神一瞪,浮在面前的假臂就被目光震碎。
銀羅看着腳下的碎片,那顆心,也跟着碎了下去。
“打擾了。”銀羅苦笑着,淡淡地說了三個字,轉身欲走。
“紫澤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你把本君放在哪裏了?”鳳鸾語氣張狂地說。
身後的仙兵神将已經排成一字陣,将銀羅的去路徹底擋住。
“我不想動手,以後,也不會再來紫澤了。”銀羅側過臉,看着根本不答應放過自己的鳳鸾。
“你殺了花神之妹,使吾兒因此牽連其中,今日若不将你帶到花神面前,又怎能讓吾兒全身而退?”鳳鸾恨恨地盯着銀羅,一句比一句話音更重。
“殷殷?哼!死有餘辜!”銀羅冷笑。
呵,殷殷當初殺了銀羅尚未出世的孩子,又設計讓銀羅跳下誅仙臺,一次又一次想要置銀羅于死地,殺她一次算是便宜了,何錯之有?
“靈頑不靈,抓起來!”鳳鸾憤憤道。
紫郡宮之戰一觸即發,可惜并未持續多久,那些鳳凰仙兵都被打倒在地,化作原形。
恢複記憶的銀羅法力自是回到山海圖本身的強大,區區小兵哪是她的對手,當年憑她一己之力,可吞兩百名上仙,這些小仙士根本不值得一提。
鳳鸾也被銀羅重傷。
她停在鳳鸾身側,默了默,緩緩道:“你是炎真的母君,我不會殺你。”
銀羅的目光又移到旁邊,那裏全是假臂的碎片。
腦子裏響起許多過往,她和炎真那些誤會的過往。
假的,他将就不了。
有些話還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她苦笑着,道:“告訴炎真,我愛過他。”
銀羅轉身離去,眼淚在眼眶中打了兩轉,最後還是落了下來。
沒有人會看見她的悲傷,她愛過炎真的,在很早以前就愛過他。後來因為救他,不得不分開,只将那絲魂魄送到他身邊。
銀羅轉身離去,這裏所有的回憶都破碎在眼前,這裏的所有甜蜜,她也選擇忘記。那些痛苦的記憶随着她的離去而消散。
她與炎真沒有緣份,三生三世,終未如願。
此後,銀羅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她把自己喜歡的畫面刻進山海圖中,或撿一些可憐的人進山海圖中實現願望。
原以為這一世,她就這樣過着,再不會與炎真有任何糾葛。
天辰九千四百年
炎真的天劫之期遇上三十六道業火大限,天族之神皆搖頭嘆息,這只鳳凰不能涅盤了。
因為是三十六道業火,恐怕破壞天族罡氣,天帝下旨,着鳳凰六殿下炎真離開紫澤渡劫。
沒有天族罡氣的地方,想來只有魔界了。
高高在上的鳳凰被無情地扔在了魔界蕪花海,可憐地支起一個脆弱的結界,在那裏等死。
孤憐憐的鳳凰,天界棄他,魔界的人也容不得他。
其實誰都害怕三十六道業火,誰都不想死在炎真的渡劫中。
蕪花海每日會有上百只小魔頭來驅趕他,炎真自是應付得過去,就這樣撐了三四日。
到了第五日,又來了一群魔民前來驅趕他。
“死鳳凰,你要死就死到你們天界去,跑來禍害我們算什麽事?”
“天帝那厮故意放這只要死的鳳凰來害我們。我們可不想死的這麽委屈!”
“依我看,不如趁他渡劫之前把他殺了!”
“對呀,他死了,就不會渡劫了。”
幾個魔民商量着,最後請來魔界二級法師前來刺殺炎真。
不過,鳳凰的結界不是他們想破就能破的,攻了一天也沒能把結界弄破,最後,大家各回各家,各吃各飯。
他們并未放棄驅趕炎真,回去的時候就決定請魔君重乙前來處理此事。
然,魔君重乙早在三百年前就只送來了一具肉身,其靈魂脫離,至今未能歸位,魔界這些年,過得也很不容易。
那群魔民離開之後,炎真的結界就出現了裂痕,而他也在結界內嘔了一口血。
炎真早在山海圖中就有所損耗,還斷了手臂,後來又因為殷殷的死,他将自己的一半靈力抽出來複活了殷殷,如今,炎真只是一個空殼子了。
天劫将至,他不但不找爐鼎修煉,還一再損耗,現在還碰上三十六道業火的天劫,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他運氣背。
鳳凰一族只有鳳顏帝君曾經歷過三十六道業火的天劫,之後就直接飛升為真神了。
炎真深知,現在的他捱不起三十六道業火,這業火連天族的罡氣都害怕,何況是他現在靈力盡空的鳳凰?
渡劫若成功,他會是鳳族下一個直接跳過上神飛身為真神的人。
顯然,他不會成功了。
蕪花海,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空曠的大地有點寂寥,風沙沙地吹着,刮得肌膚有點疼。
銀羅一步一步地朝着炎真的方向而來,腰間的玉牌搖曳在風中,讓人很想抓在掌心。
啪!
炎真的結界還是破碎了,就這樣在銀羅的面前破碎了。
死到臨頭了還是很沒有面子,唉……
炎真擡起頭,目光沉沉地看着向自己走來的女子。
只見她一襲白色的長裙,像一片風中飄零的雪花,墨黑的發絲被風吹散,一縷一縷的似香煙飄起。
“你真傻。”銀羅停下來,看着炎真只是嘆了口氣說了這三個字。
炎真嘴角一扯,似是不屑與她一顧。
“你明知道自己要渡劫,卻還要複活她。”銀羅苦笑。
殷殷死有餘辜,炎真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