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第 15 章
往回走了一段,蕭婧華遇上了箬竹一行。
“郡主,您去哪兒了,奴婢尋了您許久。”箬竹連連追問。
方才久尋不見蕭婧華,着實将她吓壞了。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破敗殿宇。”蕭婧華瞧見明方懷中小貓,笑問:“找到了?”
明方點頭,指向某個方向,“在樹上尋到了。”又道:“郡主方才去的應是虛空庫菩薩殿,前些年因雷雨坍塌,後來主持重新尋了處殿宇,為虛空庫菩薩重塑金身,原先那處便荒廢了。”
原來如此。
既是荒廢的,那為何會有人聲?
她剛想問詢,又覺此事與她無甚幹系,便未曾開口。
微颔首後,蕭婧華與明方告別,回了客舍。
快到午時,箬蘭拎了齋飯回來,蕭婧華用膳後小睡半個時辰,繼續抄寫經書。
知道念慈的懲罰後,短時間內,她是不想見他了。
有墨不甚滴在石桌上,蕭婧華去掏帕子,“咦,我帕子呢?”
“不會是方才尋貓時丢了吧。”箬蘭猜測。
蕭婧華想了想,應是丢在那座廢棄的佛殿外了。
一張帕子而已,又沒記名,主仆幾個都沒放在心上,箬蘭另取一張來擦掉墨跡。
寺中清淨,蕭婧華是個愛熱鬧的性子,身側無一二個熟稔之人,除了抄佛經,她有些待不住。
因此日落之後,她早早地睡下了。
半夢半醒間,總覺吵鬧得緊,鬧得她睡不安穩,眉心緊緊蹙起。
驀地,黑夜中響起一聲尖叫,驚走了樹上栖息的鳥雀。
蕭婧華猛地睜眼。
屋內一片漆黑,唯有稀薄月光透過窗棂映在地面,似一渠清水。
外頭嘈雜聲四起,隐約有火光閃現。
她下了榻,憑照記憶拾過衣桁上的外衫,随意搭在身上。
摸黑打開房門,皎潔月色一瞬而入,照亮半個屋舍。
箬竹箬蘭都不在。
蕭婧華意外。
這二人總會留一人守着她,可現在兩個都不知去處。
念及吵醒她的那聲尖叫,蕭婧華有些不安。
嘈雜聲越發大了,留宿的香客紛紛被吵醒,焦灼不安彌漫在整座客舍中。
蕭婧華正欲前去探明情形,急促的腳步聲在黑夜中無比清晰。
她擡眸,只見一盞提燈在黑夜中散發着明亮光輝,來人的身形一般隐在黑暗中,瞧不分明。
昏黃燈光籠住蕭婧華半張臉,提燈之人驚道:“郡主,您醒了。”
聽着熟悉的聲音,蕭婧華松了口氣,追問道:“怎麽回事?”
箬竹道:“寺中有賊,悄悄摸進了光祿寺周大人家眷屋內,驚擾了女眷。”
“寺內常年有武僧鎮守,好端端的怎麽會有賊?”蕭婧華不解。
箬竹也不知緣由。
蕭婧華并非問她,只是道出了自己的疑惑。思索間,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猛然道:“箬蘭呢?”
“在這兒。”
黑夜中,箬蘭的聲音混合着雜亂的腳步聲,她提着燈,身後跟着一人,快步而來。
朦胧燈影照亮她身後之人的臉,半明半昧中,有種詭谲美感。
“念慈大師?”蕭婧華問:“你怎麽來了。”
念慈道:“夜半來賊,身為承運寺僧人,自該維護香客安全。”
他輕聲一笑,眸光平如寒潭,分毫不動。
“那賊人不知來歷意圖,未免沖撞,郡主還是早些下山吧。”
蕭婧華下巴微擡,冷嗤道:“一個小賊,有什麽好怕的。”
不過在山上待了這些時日,她也夠了,“明日待念覺主持誦完經,我便啓程下山。”
念慈笑,“如此甚好。”
“我帶了不少護衛,可要他們幫忙尋賊?”
“郡主不都說了,小賊而已。”念慈輕輕搖頭,笑聲清朗,“寺中那麽多武僧,不至于怕一個賊。”
“離天亮尚早,郡主還是回去歇息吧。”
蕭婧華本就是被吵醒的,此刻頭昏腦漲,沒推辭,帶着箬竹箬蘭回了客舍。
箬蘭把提燈留給了念慈,暖黃燈光孜孜不倦,為濃稠黑夜帶來星點光亮。
念慈長身玉立,零星燭光照亮僧袍上的線頭,他大半個身子籠罩在濃稠夜中。
待屋內熄了燈,他看向某個方向,向來溫柔和暖的桃花眸,此刻寒涼如冰。
……
隔日,蕭婧華便與念覺告辭。
原想與念慈告個別,但這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尋不見人影,蕭婧華只好作罷。
登了馬車,恭親王府的侍衛在兩側開道,護送她回京。
午後的太陽烈,蕭婧華靠在馬車裏昏昏欲睡。等她睡醒,恭親王府已在眼前。
父王不在府中,身上懶懶的提不起勁,蕭婧華回到春栖院後好生洗漱了一番,和箬竹一塊打絡子。
她需要給自己找些事做。
忙起來,就不會想起陸埕了。
她垂眸,動作認真。
絡子打到一半,蕭婧華陡然一震。
樣式和配色,怎麽看也不是她喜歡的,反而像極了某個人的品味。
她咬着唇,氣惱不已。
他都把她丢下了,她竟還念着他。
手擡起,想将絡子扔掉。
舉到一半,又氣急敗壞地收回來。
好歹是她親手做的,都做到一半了,扔了怪可惜的。
蕭婧華抿唇,繼續打絡子。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陸埕一般見識。
原諒他這次。
……
翌日醒來,蕭婧華收到一張帖子。
康郡王妃邀她去逛新開的胭脂鋪子。
蕭婧華沒什麽興趣逛胭脂鋪子,畢竟每月都有新鮮的胭脂水粉送來,但她愛熱鬧,加之康郡王妃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太上皇子嗣不多,共三子二女,崇寧帝與恭親王、文儀長公主同為嫡出,其餘一子一女皆為妃嫔所出,但幾人的關系還不錯。
康郡王妃乃是文若長公主兒媳,蕭婧華與她還算親厚,思慮稍許,便提筆回帖,約好相見的地點時辰,應下此事。
第二日轉瞬即至,蕭婧華剛下馬車,轉眼便見康郡王妃身邊的侍女朝她揮手。
她帶着箬蘭箬竹迎上去,一個衣着華貴,膚如凝脂,似遠山芙蓉的貌美女子對她笑着招手,“婧華快來。”
蕭婧華面上含了笑,“表嫂。”
康郡王妃拉着蕭婧華的手,含歉道:“我另請了兩個姑娘,婧華可會怪罪?”
“這有何可怪罪的,人多還熱鬧些。”
聽她話中真誠,康郡王妃便松了口氣,笑道:“都是你熟識的。”
“哦?”蕭婧華轉眸。
兩名少女款款而來,一人身着碧色襦裙,頭戴珠花,活潑俏麗。另一個穿雨過天青色長衫,下着象牙白羅裙,端莊娴靜,靜怡淑珍。
二人聯袂而來,笑稱:“郡王妃,郡主。”
一個清脆如黃鹂,一個和緩似細雨,各有不同,又同樣好聽。
蕭婧華唇邊笑意真切了不少,“念卿,雲二姑娘。”
江念卿乃是江妍卿胞妹,與蕭婧華自幼相識,熟稔不已。
另一名少女雲慕清出自敬國公府,鮮少露面,直到及笄後在外走動的次數才多了起來。蕭婧華與她見過幾次,印象還不錯。
四人上了康郡王府的馬車,車簾将喧嚣隔絕在外。
幾人年紀相差不大,不多時便湊在一處說着閑話。
康郡王妃想到什麽,咦了一聲,“婧華,你前幾日可是去了承運寺?”
蕭婧華點頭,“表嫂說這個作甚。”
“我有個表妹昨日從承運寺回來,說是寺裏遭了賊,鬧了大半夜。”康郡王妃捂着胸口,“甫聽這事,可把我吓壞了。”
“承運寺那麽多武僧,居然還能讓賊摸進去?”江念卿頭一次聽說這事,當即不滿。
“誰知道那些武僧都是幹什麽吃的,若是有個好歹,我看他們如何交代。”康郡王妃亦是義憤填膺。
二人就承運寺的安防問題談論了許久,說到最後,康郡王妃抱怨道:“也不知承運寺這麽多的香火錢都用到哪兒去了,連個小賊都防不住。上回去,我不甚迷了路,甚至見到了一座坍塌的佛殿。那殿都壞得不成樣了,也不知修繕修繕,實在有礙觀瞻。”
語氣裏充滿了對承運寺不作為的不悅。
蕭婧華意外,“表嫂也見到了那座佛殿?”
“是啊。”康郡王妃頭點了一半,猛地偏過頭,“也?你也知道那佛殿?”
蕭婧華點頭,“那殿位置偏僻,四周荒涼,尋常人應當尋不過去,聽說是被雷劈倒的。”
“原來如此。”康郡王妃若有所思,旋即抱怨道:“那也該修繕,不然多難看啊。”
蕭婧華挑了眉。
她與念覺熟絡,這位主持慈和得像個活菩薩,為了承運寺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內裏十足儉樸,他或許只是覺得那地偏僻,不願勞民傷財。
不過這話蕭婧華沒出口。
說說笑笑間,胭脂鋪子很快到了。
這鋪子名為銀朱,裝潢精致,大氣華麗,外表一看便知是為貴族小姐們開的。
鋪子共二樓,樓下賣胭脂水粉,二樓多是些養顏護膚之物。
一進門,便有俊俏少年引薦,他們生得不錯,笑容熱情,态度妥帖。
人就沒有不愛美的,有這樣的美少年陪伴在身側,妙語連珠間蕭婧華已花了不少銀錢。
這鋪子背後的東家可真是個妙人,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
腹诽完,蕭婧華又拿起一款口脂。
站在銅鏡前,從鏡子裏瞧見雲慕清無所适從地站在原地,她身邊有名少年,熱情洋溢地為她介紹胭脂,而雲慕清臉頰帶粉,似是尴尬。
她回身,對着雲慕清招了下手,“雲二姑娘,你幫我瞧瞧這款口脂如何。”
雲慕清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忙小步走來。
“郡主……”
“你瞧,這口脂好看嗎?可襯我?”
雲慕清微怔,旋即笑道:“銀者亮澤,朱者近赤。這二者結合,色澤亮麗明豔,襯得郡主面若凝脂,豔似海棠。”
蕭婧華滿意颔首,誇贊道:“不錯。”
也不知是她的話不錯,還是這口脂不錯。
雲慕清忍俊不禁。
蕭婧華愛美,買了不少胭脂。又随手為雲慕清選了幾款口脂。
四人在鋪子前相聚時皆帶着滿意的笑,看來此行收獲十足。
正要離開,有人從外頭進來。素衣似雪,娉娉袅袅,扶風弱柳。
蕭婧華冷漠地收回視線。
下一瞬,她猛地看回去,死死盯着那人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