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知處 — 第 21 章 ☆、(9)

裏都能遇到打劫的,說他們兩個倒黴都是一種擡舉。

“把我兄弟放了。”最前面的那個強盜把刀抵在年輕公子的脖子上先發制人。

蘇月最讨厭受人脅迫,又在大漢肚子上碾了一腳,大漢吃痛,豬一般的尖叫。

“那兩個人我們又不認識,你們要殺要剮随意,可你這兄弟平白跑出來驚到了我,這個賬怎麽算?”蘇月道。

兩個強盜見威脅沒用,緩了語氣問:“你想怎麽算?”

“我也不知道算,”蘇月皺了眉,頗為難的樣子,“那不如将你們送衙門裏去吧,要麽打個二三十杖,要麽關個十年八年。我看你們手上逮的兩個公子也是大戶人家的子弟,估計也不好讓你們有好日子過。”

“你……你……”兩個強盜也是沒腦子的,蘇月一陣糊弄竟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我什麽我,我要是你們啊,就把手上兩個人殺了跑了,管這個死胖子做什麽。”

大漢聞言哇的一聲哭出來,“你們可不許不管我啊,我們可是從小長到大的交情,你們要是撇下我跑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阿水閑大漢哭喊得難聽,吓唬他:“再哭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大漢強制自己閉了嘴,卻依舊嗚嗚咽咽的傷心痛苦着。

他兩個兄弟似乎覺得蘇月的提議不錯,躍躍欲試着,鏽跡斑斑的刀在年輕公子的脖子上逼近了又松開,松開了又逼近,如此幾番,終究沒下得去手。最後,不得不把刀一扔,丢下大漢,逃之夭夭。

救兵成了逃兵,沒了倚仗,大漢再控制不住情緒,哇哇大哭起來。

蘇月忍不住笑,這大漢看起來壯碩如豬,膽小卻如鼠一般,不過就是逗兩句,還哭得真要他命一樣。噴她一臉口水的氣被這一汪眼淚沖刷幹淨了。

蘇月把腳從大漢肚子上放下來,又踢了他幾腳,警告道:“不是長得兇惡就能出來打劫的,就憑你那腦子和兄弟,今兒個沒死在我手上,明天都得栽別人手裏。我勸你,想着不勞而獲發橫財,不如回家守着一畝三分地,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是那麽好過的。”

大漢哇了幾聲才反應過來,“你……你……”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還不快滾。”

☆、上天注定的誤會

“蠢貨!”看着大漢連滾帶爬的逃走,蘇月忍不住啐一句。

人跑沒了影兒,阿水才上前兩步,跟她并肩站着,問:“小姐就不擔心這幾個蠢貨真把兩個年輕公子殺了?”

“你看他們那畏畏縮縮的樣子,恐怕殺雞都手抖,還能殺人?”蘇月一臉不削。

好歹她們在金玉城的街頭混了這麽些年,一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匪徒,幾斤幾兩重,多少是能看出來的。

可事情總有個萬一,要是真看走了眼,低估了這三個蠢貨的膽量,兩個年輕公子被抹了脖子,兩條人命葬送在自己手裏,心裏得承受多重的負罪感啊。

阿水從不願冒這樣的險,規勸道:“小姐,這是兩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牲畜,若不是走投無路萬萬不能對匪徒用激将法啊,若他們真丢了性命,我們又如何自處?”

蘇月知道阿水在這類事情上尤其謹慎,可又被她數落,難免心裏不高興,随口就答:“他倆若是死了關我什麽事,要殺也是那兩個匪徒殺的,我一沒提刀二沒動手。”

兩個年輕公子癱軟在牆腳,本是危機解除送了口氣,可一聽蘇月這話,心裏的感激之情化成煙雲,更生出一腔憤怒。

個頭稍小的公子強撐起軟綿的身體,白淨細膩的臉因氣憤漲得緋紅,踉踉跄跄的走向蘇月和阿水,道:“公子路見不平救了我和我們家公子,我們自是對您感激涕零,可是公子剛才這番話真真好沒良心,為了逞英雄而枉顧人命,救人完全憑運氣,我奉勸公子一句,這樣喪盡天良的事還是少做的好。那幾個匪徒本是為財,就算丢了全部金銀總比因公子激将丢了性命要好,公子手上的人命沾多了,死後入了無間地獄,怕也同匪徒一樣落得個不得超生的下場。”

“我我我……”小公子個頭不大,說話倒是嗆人,堵得蘇月不知如何嗆回去。她哪有枉顧人命,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又怎會激要錢不要命的匪徒,剛剛說那番話不過就是為了在阿水面前掙一口氣,可進了別人的耳朵卻成了他就是這種将人性踩在腳底的人。

“這位小公子何必咄咄逼人,到底是我家公子救了你,沒有半句感激的話就算了,還咒我家公子下無間地獄不得超生,我看你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早知道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浪費時間精力救你這狗東西。”阿水說。

“狗東西!呵,你算什麽東西也敢來罵我,你知不知道……”

“咳咳——”還癱軟在地上的公子打斷了小公子的話。

小公子倒回去将他扶起來。

那公子身着一件湖藍色的綢衫,墨黑色的頭發高高束着,濃眉大眼,櫻桃小嘴,巴掌大的小臉發白。

“我只想問公子一句話。”着湖藍色綢衫公子說。

蘇月:“你說。”

“若那兩個匪徒真要我二人性命,你當如何?”

“我根本就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就算蘇月武功不濟快不過匪徒的刀,這不還有個阿水嗎?她将這三個蠢貨撂倒綽綽有餘。

藍湖色綢衫公子對蘇月作揖道:“公子俠義心腸,解救我與雲……我們主仆二人于危難之中,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正巧在下在醉霄樓訂了一桌,不知公子可否賞臉與在下一同吃酒去?”

天上掉的餡餅,不吃白不吃,要是是那個新廚子做的就更好了。蘇月正打算答應,卻覺得面前的人越看越眼熟,不禁指着藍湖色綢衫公子手指顫抖,道:“你你你你……你可認得我?”

綢衫公子面露微笑,“公子說笑呢,我怎麽會認得你。”話剛一出口,卻看蘇月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蘇月的手已不再顫抖,深吸一口,貌似終于下定了決心,“劉雯君,你竟也女扮男裝!”

藍色綢衫公子确是劉雯君所扮,而她旁邊個子稍小些的就是時常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婢女雲翠。

“蘇……蘇月!!!”劉雯君不敢相信,她第一次扮男裝出門就遇見了蘇月。

“你,你怎麽在這兒?”劉雯君問。

蘇月說:“我怎麽就不能在這兒,若我不在這兒,你早被那幾個蠢貨搶了個精光。”

劉雯君是劉府的千金大小姐,又有金玉城第一美女的名號,出門不是乘車就是坐轎,哪能像現在這樣穿成個男人招搖市井。

蘇月心有疑惑,問:“劉雯君,你們家怎麽說也是名門望族,你一個小姐出行沒車沒馬的,忒不像話了些。我說,你們家該不會是沒落了吧?”

劉雯君:“你不也貴為将軍之女,出門不也沒車沒馬。”

“我們家窮啊,全城人盡皆知。我家那個心地好到天邊的爹,幾乎把家裏所有錢財用來救濟窮苦人家,所以我們家窮得叮當響。不過,蘇銳也窮得叮當響,釵環首飾都給女子買不起一件。”

劉雯君嘟嘟囔囔:“我又不惦記他買釵環首飾。”

她聲音再小也落進了蘇月耳朵裏,“那你惦記他什麽?別告訴我說那丁點救你的恩情。你若是真喜歡他,心心念念要嫁給他做媳婦,那就是一輩子的事,不是你劉大小姐心血來潮,想起了就逗弄一下。你是金玉城有名的美人,多少王公貴族惦念着你,你又何必揪着我哥哥不放。”

“我何時是心血來潮?又何時只是逗弄一下?蘇月,我纏着你跟你示好這麽久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是真的喜歡你哥哥,是要嫁給他一輩子當他媳婦的,所以我想盡可能獲得你們家的認可。我承認,早年間我為了‘金玉城第一美人’的名號用了些手段,那些王公貴族也圍着我打轉,可是他們圍着轉的到底這虛名還是我劉雯君,我心裏一清二楚!!!蘇月,于我而言,就算全金玉城的貴公子加起來,都抵不過蘇銳一個。”

看着劉雯君因咆哮而漲得通紅的臉,蘇月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的好。

到底是肺腑之言,不然也用不着波動這麽大的情緒。

劉雯君忽然自嘲的哂笑一聲,兀自落寞的說:“罷了罷了,是上天注定讓我同你生的嫌隙,也注定今生解不了這疙瘩,我再怎麽心高氣傲,妄圖祈求一個圓滿,看來也是圓滿不了的。”

“我,不強求了。”

看着劉雯君領着雲翠漸行漸遠的背影,蘇月心裏沒來由的緊一下,又像是被人拿刀子剜了一塊肉,生疼。

她突然沖着背影高呼一聲:“你剛才說讓我去醉霄吃飯,可還算數?”

劉雯君轉身,一臉的不明所以,盯着蘇月瞧了良久,好半晌才咧開嘴笑了,“我劉雯君說過的話何時不算數的,只要你想去,哪怕天天去都成。”

“天天去?不怕把你們劉家吃窮了。”

“我怕的是你吃不窮我們劉家。”

“可是訂的那新來廚子的菜?”

“我早早就吩咐家裏小厮排隊去了,應該是訂上了。咱們得趕緊過去,不然廚子做好菜,咱們人還沒到呢。”

一行四人匆匆趕過去。

十多年的恩怨終于煙消雲散。

☆、一年一度的春獵

日子過一天少一天,時間一晃,春獵不知不覺就到了。

這期間蘇月跟劉雯君的關系一天好比一天,從剛開始在醉宵樓吃飯時的生硬,到後來隔三差五就約出來街頭一聚,吃酒閑逛,惹了事就撒丫子跑,反正兩人都穿的男裝,沒人認得出來。

至于一年一度的春獵,蘇月本不想湊這個熱鬧,熱鬧湊多了難免惹麻煩,可劉雯君好說歹說央求她去看看。再者,自打她在中秋宴上露了臉,各大官員家裏大大小小的宴會乃至皇家宴會都少不了給她遞帖子,她知道自己不是個規矩守禮的人,怕出錯鬧笑話,一一謝絕。可是,春獵不同于升官做壽的酒席,那可是莊宣王朝空前絕後的重大盛典,滿朝文武百官可攜帶家眷前往連珏山參加為期五日的春日狩獵。

蘇月從沒有見過這等盛大的場面。

小的時候,蘇銳會跟着父親一起去春獵,回來時跟蘇月說起途中見聞,哪位大人何等骁勇,哪個将軍箭術了得,哪位拔得頭籌獲得皇帝賞賜……蘇月豔羨不已,嘴上毫不在乎,其實她很想去見識見識,但她擔心被再次孤立不得不龜縮在家中。

不過這回不一樣了,不僅大家期待她參與,還跟劉雯君握手言和了。似乎是時候去見見世面了。

除了熱鬧的場面,更吸引蘇月的是獵得最多獵物之後皇帝的那個許諾。若得了那個許諾,雖不好厚着臉皮要太多,可萬兩黃金皇上總該是給得起的。蘇月這輩子最愛的,除了自己,就是錢了!

為了第二愛的東西,哪怕惹麻煩上身她也要湊這個熱鬧,并且不管是偷是搶她也要當那個獵得最多獵物的人。

在這其間,李雲湛的信件還是三天兩頭送來一回。這麽久沒聽聞他率軍回來的消息,多半是剿匪剿得不順利,蘇月猜得到,但李雲湛沒在信中提及,她不好細問。

她擔憂他,只是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擔憂而分了他的神。

春獵。

昨天晚上下了一陣雨,今晨起來,陽光充沛,濕漉漉的路面反射着陽光,空氣裏夾雜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清新而自然。

蘇月和劉雯君站在一起,落在了隊伍的最後,兩人隐藏在人群裏低低的講話。

劉雯君撞一下蘇月的肩膀:“你不說你不愛湊熱鬧嗎?怎麽改變主意了?”

蘇月:“這怎麽叫做湊熱鬧呢?這叫遵照禮法習俗參加國之盛宴。”

“你就胡謅吧,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大家都傳你跟李雲湛怎麽怎麽,我看你跟李雲璟才有點什麽。”

蘇月皺眉,“你眼睛沒事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蘇月确實跟李雲湛走得更近些,不知劉雯君為何這樣說。

劉雯君白蘇月一樣道:“我眼睛好着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李雲湛走得近些不過是因為他跟你哥哥交好,時常到你家找蘇銳,而你又是愛鬧騰的性子,自然要跟着他們一塊折騰去。”

“那你覺得我那天在城門上送的是誰?”

“當然跟我一樣送的是蘇銳啊!你親哥哥剿匪你不送他還送誰?”

蘇月嘆了口氣,“真心疼你呀,年紀輕輕就眼瞎了。”

有些事情是需要除開表面才能看到本質的,然而有時候表面就是事實。劉雯君以為她看到的本質才是事實。她不信被所有人贊譽的“金玉城第一想嫁之人”李雲璟在蘇月眼裏還比不了一個只會打仗的莽夫。她認為蘇月改變主意參加春獵,其實就是為了李雲璟。

就好像大家看到的是李雲璟表面的恭謙和與世無争,看不到的是李雲湛內裏的溫柔和無限寧靜。

等王公貴族乘着車駕轎辇出了皇城,文武百官及其家眷步行至皇城門口方可乘坐自家馬匹車駕,一同前往連钰山。

帝後走在最前面,緊跟着的便是李雲璟。

他騎着高頭大馬,飒爽的英姿裏透露着難以掩蓋的溫文爾雅。官眷裏待嫁的妙齡女子不少是為了他而來,她們看他一眼便羞澀的低下頭,臉紅心跳,只用餘光悄悄的瞟,怕他發現又怕他沒發現。

李雲璟騎馬行至蘇月身邊,忽的停了下來。

整支隊伍在她身邊停下,蘇月一驚,擡頭一看,是李雲璟。她沖他颔首微笑,算是問候。

李雲璟騎在高高的馬上,亦是微笑,道:“你能來,真好。”

蘇月不明白她來不來幹李雲璟什麽事,只笑得更燦爛了些,沒有接話。

李雲璟同蘇月說的那句話沒有放低聲音,周圍不少官眷聽見了,其中也包括那些對李雲璟懷有小心思的待嫁女子。一時之間,蘇月覺得李雲璟離開後的氣氛有點不一樣。

李雲璟走遠了,劉雯君才扯了扯蘇月的衣袖,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模樣,說:“看來你倆是郎有情妾有意,也別磨蹭了,争取春獵之後就把事情定下來,到時候來個雙喜臨門。”

“呸,你是想我哥哥想瘋了吧,還想把我随便跟人綁一塊。”蘇月把袖子從劉雯君手裏扯回來。

劉雯君着急了,“這哪是什麽随便?那可是全金玉城姑娘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李雲璟,天大的好落你頭上你還不樂意?”

“樂什麽意樂意,就他那不溫不火的性子,跟他在一塊不得憋死我,再說了別人覺得他好我也要覺得他好?若他真有你說的那麽好怎麽沒見你心心念念着他,反倒念着我那個混賬哥哥。”

“你……該不會真的喜歡……李雲湛,那個只會打仗的兵魯子吧?”劉雯君試探。

“兵魯子怎麽了?蘇銳不也是個兵魯子嗎?”

一聽聞這話,劉雯君心裏拔涼拔涼的。

她本是覺着李雲璟待蘇月比旁人親近些,蘇月心裏也自然該是有他的。況且李雲璟性子溫和安靜,蘇月性子活潑跳脫,一靜一動,相輔相成,正好彌補對方的缺陷和不足,何況李雲璟享譽全國的名聲和人品,少有女子不中意他的。可是,偏偏蘇月就是個異類,喜歡誰不好,要喜歡上那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李雲湛。

那場血流成河的雲壁之戰,亦是李雲湛從此聲名鵲起的戰役,劉雯君聽家中老父提起過,稍微憶起便覺得脊背發涼。她與李雲湛接觸甚少,她想不到他那樣的人會是怎樣的性情,怎會讓蘇月心動。

“他有什麽好的讓你竟然放棄李雲璟?”劉雯君嘟嘟囔囔。

蘇月:“其實他也沒什麽好的,只是喜歡一個人這件事,不過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就像我覺得蘇銳糟糕透了,你不也當他是個寶貝嗎?”

劉雯君知道再怎麽勸說都是無用的,她不了解李雲湛,也不能在人背後議人長短,只嘆了口氣不作罷。等以後了解了他之後再說吧。

兩人行至宮門,共乘一車。

這場皇家盛宴果然聲勢浩大,長長的隊伍從街的這頭一直延伸到那頭。

到底是皇帝出行,安全十分重要,街道兩旁有官兵維護秩序,百姓們摩肩接踵翹夾道歡迎,待到皇帝行至,齊刷刷的磕頭跪拜。

要說當今皇帝在位幾十年時間裏,邊關雖不時有戰事,可百姓尚能安居樂業,再加上風調雨順莊稼豐收,百姓能好好過日子,皇帝自然深受愛戴。

春獵一年舉辦一次,可這次是蘇月第一次參加,心情澎湃啊。以前只能偷偷躲在家裏,看蘇銳收拾好行裝,聽院牆外鑼鼓振天、人聲吵嚷,逼迫自己不聽不想。她是渴望融入人群的,可是卻不得不把自己包裹起來,還要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蘇月挑開簾子看窗戶外面,那是與以往滿是市井氣息不一樣的熱鬧,不是為了一碗面一頭蒜争論不休,亦不是為鄰裏之間的蜚短流長吵鬧不堪,從人們臉上看到的更多的是莊嚴和肅穆,和對整個國家的熱愛以及榮譽感。

看着看着蘇月忍不住嗤笑一聲。她曾經躲在屋子裏不敢出來,編出這樣那樣的理由,甚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劉雯君頭上,她那時覺得若不是劉雯君有意挑唆,她不會被小夥伴們孤立,也不會淪落到與所有盛宴無緣的地步。其實現在想來,不過就是自己膽小罷了,因為膽小得不肯為自己辯解,才選擇把自己藏起來。

“你笑什麽?”劉雯君問。

蘇月說:“我在想到底誰會在春獵上拔得頭籌。”

“你不用想了,就是剛剛停下馬來同你說話的人,沒什麽懸念,每年都是他。”

“李雲璟?”蘇月不相信,李雲璟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樣子,難不成還是騎射的好手?文武百官都比不過他?

劉雯君點了點頭,“你別看他那斯文樣兒,其實騎射一點都不差,否則他也不會是金玉城裏姑娘最想嫁的男人,我們金玉城的姑娘可看不上繡花枕頭的。”

“人不可貌相啊!”

劉雯君挑眉,壞笑道:“怎麽,剛才看不上,現在動心了?”

蘇月搖頭,“那到沒有,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只不過……就不告訴你了,嘿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劉雯君瞪蘇月,哪有這樣把人胃口吊起來,後文就不說了的。

劉雯君軟硬兼施,蘇月死活不開口。

阿水和劉雯君的侍女雲翠也在馬車裏,看着她們打打鬧鬧。

其實就算蘇月不說,阿水也猜到她心裏想什麽。

她忽然有點可憐李雲璟起來,這麽多年春獵第一就要不翼而飛了。

☆、夜訪李雲璟

一路順利的到了連珏山,大部隊在山腳下找了塊地勢平坦的地方紮營。

蘇月非要跟劉雯君擠一個帳篷,理由是晚上睡覺兩個人躺一張床上好講悄悄話。劉雯君拿她沒辦法,看在蘇銳的面子上,只能跟她擠一處。

于是春獵就這樣轟轟烈烈的正式開始了。

連珏山作為皇家狩獵場平時少有人來,地勢廣袤,獵物不好獵。再加上大隊人馬進山動靜不小,不少動物受驚藏起來了。

蘇月帶着阿水忙活了三天,連帶着從別人那裏搶來的騙來的,收獲甚微。

還有兩日就是春獵結束之日,蘇銳和李雲湛不在身邊幫忙,阿水到底是女兒家,比不得長期騎馬射箭的男人,至于劉雯君,根本指望不上她,她哪裏是來狩獵的,每天依舊打扮得花枝招展,吹吹山風,喝喝小酒,曬曬太陽,似乎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若還想拔得頭籌獲得皇帝那個許諾,就不得不另辟蹊徑想些不一樣的法子了。

雖然李雲璟沒經住蘇月的哀求,心軟的送了她兩只野雞,但蘇月知道,她手裏那點獵物距離第一遠遠不夠,放眼參加春獵的人,與她相熟并能在這件事上幫點忙的,只剩李雲璟了。蘇月左思右想,她的另辟蹊徑或許只能在李雲璟身上下功夫。

太陽落山,宣告一日的狩獵告一段落。随着狩獵天數的增加,能獵到的獵物越來越少。每人所獵之物經過相關官員統計後,便開始了燒烤盛宴,獵物由禦廚統一烤制,再分發給各個官員與家眷。

衆人圍着篝火而坐,舞姬們伴着樂音扭動着纖細的腰肢,在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下,她們本就細膩嬌羞的臉旁如同含苞待放的白色菡萏。

烤肉的香氣,美酒的香氣混雜着熱鬧的人聲,若此行只是為了享受肉與酒,美人與絲竹倒是不枉此行,可偏偏那個無形的獎賞如一雙大手撕扯着人潛藏的欲望。

宴會近尾聲,李雲璟離了席。蘇月一口幹掉杯子裏的酒,心下一橫,尾随上去。

李雲璟一路朝着他的帳篷去了,他不是沒有發現後面跟着蘇月,只是微笑着斜眼看看她,沒有回頭。

看着李雲璟前腳進了帳篷,蘇月沒打招呼,後腳就跟進去,哪知道剛一進門,李雲璟從門後蹿出來,吓了她一大跳。

“你,你想幹什麽呢?”蘇月雙手環抱住自己,雙眼睜若銅鈴,一眨不眨的看着李雲璟。

“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李雲璟說。

“我,我就來瞧瞧你。”蘇月放下手來,笑着打哈哈。

“大半夜的,我有什麽好瞧的,再說了,孤男寡女荒郊野嶺共處一間帳篷,恐怕有損蘇姑娘的名聲啊。”

蘇月知道李雲璟是在想法兒趕她走,瞪着眼睛兇他,“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麽?只要你不說出去,誰會知道?”兇完他又覺得語氣不對,明明是來求人辦事的,怎麽還趾高氣昂起來了。蘇月的氣勢立馬蔫下去,換了副嘴臉,讨好道:“你不會說出去的吧 ?”

李雲璟手抵着唇輕咳了一聲,沒答應她,換了個話題,問:“你找我什麽事?”

蘇月看一眼李雲璟,他臉上沒有愠色,似乎并沒有因為她剛才的态度而生氣。蘇月又看向自己的腳尖,話到了嘴邊,說不出口。

她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李雲璟轉身行至案幾旁,從棋盒裏撿了一枚黑子,繼續下沒下完的殘棋。

蘇月知道李雲璟對她沒了耐心,嘴邊含了好久的話脫口而出,“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雲璟盯着棋局看都不看她一眼,道:“既是不情本不當講,既已講出又何來不情之意。”

蘇月不明白李雲湛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在怪她,還是不怪。但不論他什麽意思,蘇月想,既然她冒着名聲竟毀的險來了這一趟,就不能白來。于是,她深呼一口氣,雙眼一閉,道:“我想拿春獵的頭籌。”

李雲璟拿着黑子的手微微一頓,不過一瞬,便朝棋盤預期的位置落了子。

“頭籌就在那裏,姑娘想拿,自己去争便是。”

蘇月快要被他氣死,她難道說得不夠明白嗎?或者,李雲璟根本就是在跟她裝傻?

不管他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蘇月索性把話給他挑明了,道:“你知道的,僅僅憑借我個人的能力是沒有辦法拿到第一的。”

李雲璟事不關己的下他的棋,眼皮不擡一下,“本就毫無希望的事,蘇姑娘何必強求呢?”

李雲璟這意思,擺明了想搖置身事外,蘇月心中的怒氣再不能自抑,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跟前,氣勢洶洶的問:“李雲璟,你到底幫不幫我?”

李雲璟這才擡了頭看蘇月,說:“你這麽大聲是想把巡邏的人引過來,讓所有人知道你在我帳篷裏嗎?”

無論他的語氣還是态度都找不出絲毫的錯,波瀾不驚的,一如往常的客氣禮貌。

蘇月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迫于形勢,她又不得不緩了氣焰,在李雲璟對面的軟榻坐下,壓低了聲音問:“你到底幫不幫我?”

李雲璟從棋盒了拾了枚黑子,雙眼專注于棋盤,雲淡風輕的問:“如何幫?”

他那要死不活有氣無力的态度,蘇月覺得即使兵臨城下他依舊能淡定得眉頭都皺一下的。

“還剩兩天,你打的獵物都歸于我名下。”蘇月直截了當,懶得再跟他客氣。

棋子落于棋盤發出清脆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

“這是作弊。”李雲璟說。

“怎麽能算是作弊呢?春獵的規則裏沒有哪一條規定不能把獵物讓給別人的。”

“你這叫鑽規則的空子,若人人都像你這般做,那春獵不得全亂套了。”

“只要我們做得隐蔽些,你不說,我不說,誰還會知道?”

“那個第一有什麽意思,惹得你這麽想要?”

“你年年都拿,這對你來說稀松平常,當然會覺得沒意思,可是我就不一樣了,這是我第一次參加春獵,我想拿第一去換皇上的許諾,讓将軍府的日子好過些有什麽錯?當然,你貴為皇室子弟,從小含着金湯勺出生,要什麽有什麽,自然沒體會過生活的難處。”

搖曳的燈火照耀着蘇月的臉龐,她的眉眼被映襯的異常清晰。李雲璟看着她因情緒而緋紅的雙頰在火光的調和下顯得柔美,皺成一團的眉飽含她內心的焦灼,最動人的還是她的眼睛,晶亮的,有火光在裏面跳動,格外明亮。

李雲璟沒忍住朝她伸手,他想揉開她緊皺的眉,想散去她的不安。他知道他動容了,他什麽都想答應她,什麽都想依着她。

手在半空,理智回來,一切都僵住。

李雲璟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他将手收回,明明心亂了偏又做出鎮定的模樣,問:“你好歹也是朝中大将的女兒,又體會過什麽生活的難處?”

“我家什麽情況你不清楚嗎?我那個良善的将軍爹,把家裏掏空了般的救濟窮人,我自小就比一般的官宦小姐過得簡樸些。”

李雲璟看着燭火,微風把火苗的身子拉得老長,飄飄搖搖。他思忖了一陣,好半晌才道:“我也不是不能幫你……”

“明日打獵我就跟着你,”蘇月高興得打斷他的話,“但是你獵的獵物也不能全給我,多少給自己留點,不然就要被別人看出來。”

李雲璟說:“我有條件的。”

“什麽條件?”

其實于蘇月而言,只要李雲璟能松口答應,什麽條件都能商量。

李雲璟從軟榻起身,緩步走向蘇月,鞋子與地面摩挲沙沙作響。蘇月看着李雲璟莊重嚴肅的臉,心裏有種這事兒沒這麽簡單的感覺。

近了,他俯身探向蘇月,蘇月不自覺的将身子往後仰,拉開與他的距離。

可是,再遠能遠到哪去,兩人就這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不遠不近着。

蘇月不敢擡頭看他,只聽見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在胸腔裏跳動得厲害,仿佛下一刻就要從身體裏面跳出來。

氣氛微妙而暧昧。

她努力平緩着心緒,絲毫沒有用。

“你嫁給我吧。”

“啊?”李雲璟沒來由的一句話,蘇月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擡頭四目相對,他直勾勾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個人看穿。

“我說,你嫁給我吧。”他又重複了一遍。

蘇月确定沒聽錯,而那句話仿若天邊毫無預兆的響起一道驚雷,将她整個人驚得失了平衡,使她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

李雲璟眼疾手快,攔住蘇月的腰,穩住她後仰的身子。

他抱住蘇月忽的笑開來,“怎麽,是驚吓還是驚喜?”

“撲通撲通”跳動的心擾得人無法思考,可卻是在這慌亂之中,蘇月還能聞到李雲璟身上的香氣,是茶的味道,混雜了木香。

最終,她還是推開了他,慢慢吞吞站起來,紅着臉,低垂着頭不敢看他,道:“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語氣裏,分不清是責怪多一點,還是羞澀多一點。

☆、蘇姑娘真是好騙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李雲璟負手而立,神色嚴峻。

蘇月不敢作聲,李雲璟繼續說:“蘇月,我不是個好色之人,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向你承諾,此生此世安王府只有你一個女人。”

蘇月尴尬的笑了笑,“王爺,你這是何必呢?就憑你的才貌地位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我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賬,不值得王爺為我如此的。”

一聲客客氣氣的王爺,無形的将兩人關系拉遠。

李雲璟仍不放棄,問:“為何你不願嫁我?”

“為何我要嫁你?”

李雲璟一時沒有答話,金玉城有多少大家閨秀擠破腦袋想進安王府的門,可蘇月卻不削一顧?他實在想不明白緣故,道:“世人都贊我文武雙全,是金玉城裏女子最理想的郎君。你嫁給我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和無上尊貴的身份地位,這件事對你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在李雲璟不理解蘇月的同時,蘇月也不能理解李雲璟。難道他身份尊貴文武雙全就一定要嫁給他,這世間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子。

于是蘇月道:“是,你是樣樣拔尖出衆。可是婚姻大事不是交易,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了榮華富貴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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