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掉一生的幸福。婚姻對于我來說不是權力和地位的跳板,所以我只想嫁給我喜歡的人,但是我不喜歡你。”
當蘇月理直氣壯的喊出這段話的時候,一向風輕雲淡的李雲璟少見的變了神色,愠怒的、不堪的、不可置信的……各種表情雜糅在他那張白皙俊朗的臉上,他探究的看着蘇月,濃眉深鎖着,似有化不開的仇。一段時間,他才回過神來,卻突然大笑開,前俯後仰,道:“蘇姑娘真是好騙。”
騙?
蘇月心存疑慮,卻還是附和的笑起來,“王爺真是好興致。”
她面上沒發作,心裏默默的把李雲璟罵了個遍,她說正事呢,他還有心情同她開這樣的玩笑。
李雲璟穩了穩神色,再次強調:“是我冒犯了,不過,這确是玩笑,蘇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蘇月擺擺手,道:“這樣的玩笑王爺莫要再開。”
“不會再有下次的。”
蘇月知道李雲璟沒有想幫她的意思,再留在這裏也是多餘,于是以劉雯君在等她為由提了告辭。
蘇月轉身欲走,李雲璟叫住她,“明天狩獵,你來找我吧,我幫你。”
“什麽?”
李雲璟完全恢複平常的淡定自若,臉上是溫文和煦的笑意,道:“明天我幫你。”
“幫我?”
他鄭重的點點頭。
“什麽條件?”蘇月問。
聽到這四個字,李雲璟知道蘇月已經不信任他了,他那個所謂的“玩笑”在她和他之間劃了一條鴻溝。
李雲璟心裏有瞬間的失望,急忙答道:“不要條件的。”
“不要條件?”
“嗯,不要條件的。”
“今夜的李雲璟怎麽了,一會兒要條件,一會兒不要條件,變臉比翻書還快。”蘇月心裏腹诽。
其實李雲璟說無償幫她狩獵,對蘇月的誘惑還是很大的。她糾結了一陣,最後還是說:“算了吧。”
蘇月來找李雲璟之前,就覺得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憑他平日的為人處世,和他倆的關系,蘇月猜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春獵的頭籌他拿了好幾年,這對他而言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可是他不但沒答應,還提了條件,開了個奇怪的玩笑。
這一刻,蘇月覺得,她或許從來沒有了解過李雲璟。
或許她跟李雲璟的關系從來沒有好過。
“為什麽?”李雲璟問。
“其實我也只是開個玩笑,哈哈哈,”蘇月笑着敷衍,“你一個皇子,哪能在春獵上同我作弊。”
愛財如命的蘇月,眼睜睜看着萬兩黃金與她擦肩而過,心若滴血。可是沒辦法,技不如人,不得不服輸。至于李雲璟的幫助,她萬萬不能接受了,萬一這尊貴的王爺在事成之後出賣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她。
李雲璟沒再說什麽。
蘇月道別之後,出了帳篷。
夜裏的山風涼絲絲的,鼓起她寬大的袖袍。她不急着回去,拖沓着步子。
遠處近處點燃了火把,将整個山頭照得通亮。不遠處的人群還未散去,歌姬圍繞篝火載歌載舞。蘇月聽着嘹亮熱鬧的樂音,忽然覺得今晚的山風吹得她格外的冷,這股冷意從心底發出,而後遍襲全身。
她看着那群歡愉的人,不知為何,莫名想念那個在遙遠邊陲剿匪的人。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蘇月惆悵的嘆了口氣。
蘇月走遠,李雲璟的帳篷裏,那個身着寬大男裝的瘦小“男子”從陰暗裏走出來。他的眼睛如老鼠般陰噬而尖銳,恨恨的盯着蘇月離開的方向。
“你要幫他。”他的聲音明亮,語氣肯定。
“你都确定了,何必再問。”李雲璟說。
“皇帝許諾是你的籌碼,你若幫她,你籌謀的事就沒有十足的勝算。”瘦小“男子”情緒激動。
“沒有就沒有吧。”
“李雲璟你瘋了,你還想不想要皇位了?”
聞言,李雲璟轉身,微眯着眼睛沒有說話,以一種無形的威勢震懾着眼前的人。
“男子“不敢看他。
“粟珏,”他忽然開口說:“我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
瘦小“男子”的确是粟珏,這次春獵出行,她扮成李雲璟的随從小厮跟在李雲璟身邊。
“世間之大,能人将士無出其右,你為我出謀劃策,我卻不是非你不可,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李雲璟對粟珏說。
他想做什麽就做,想幫誰,不幫誰,都是他說了算,還輪不着粟珏對他想做的事指手畫腳,甚至用皇位來威脅。這是李雲璟無法容忍的事。
“我的身份,哈哈哈哈,”粟珏發瘋一樣的笑起來,“我爛泥一樣的身份,只配被人踩在腳底下,我其實根本無所謂。可是李雲璟,我用盡心思幫你,因為你是我唯一的指望,可你呢,你喜歡了一個不喜歡你的人。”
“你閉嘴。”李雲璟惱羞成怒。
“你現在體會到我什麽感受了吧,哈哈哈,李雲璟,你活該。老天是公平的,你當年作的孽今日終于報在你自己身上了。”
李雲璟知道,他不喜歡粟珏和他喜歡上其他女人,這兩件事都是粟珏的痛點,一旦戳到,她就完全不管不顧,恨不得立刻跟他同歸于盡。
李雲璟若不稍微安撫一下粟珏,她恐怕要将事情越鬧越大,思及此處,他才不得不放輕語氣說:“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她。”
“真的?”
是真是假,粟珏心裏早就知道答案,一個人喜不喜歡另一個人,眼睛說不了謊。可是女人這種感性動物,只要是喜歡人說的話,哪怕心裏明鏡似的,假的也要當成真的。
李雲璟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說:“天色不早了,你早點歇息吧。”
粟珏不罷休,“明日你是否還是要幫她?”
這個問題李雲璟心裏沒有答案,今年的春獵頭籌對他來說十分重要,可他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跟蘇月生分了。
粟珏見李雲璟沒有作答,再次逼問:“明日你是否還要幫她?”
李雲璟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這麽矛盾,他不知道怎麽回答,敷衍粟珏道:“明日又是一場惡戰,雖已領先,卻不能松懈,指不定明後兩天又橫生什麽變故。你先退下吧,早點歇息。”
李雲璟趕了粟珏兩次,她只得退下。
粟珏看似無牽無挂,可執念太深太重。只要她的希望不曾破滅,她就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李雲璟的耐心。她想活下去的,想擁抱心心念念之人。她希望有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李雲璟身邊,同他,看萬裏河山。
翌日。
陽光穿過雲層,一縷一縷灑落在山林之中,晨間的空氣異常清新,露水折射着陽光,顯得晶瑩剔透。
一聲號角吹響,百馬奔騰,各自奔向不同的樹林。露水經不住馬蹄的摧殘,在馬兒呼嘯奔來之前,就簌簌從草葉子上滴落下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鑽進泥土裏,而它擁抱泥土的清脆聲,掩蓋在重重的馬蹄聲裏,若不是泥土表面明晃晃的水印,似乎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今晨,蘇月剛見到李雲璟就覺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人多眼雜,她不便也不想多問什麽,匆匆同他打了個照面就離開了。
新一天的狩獵開始,各自馭馬前往各自中意的樹林。蘇月深知自己與萬兩黃金無緣,再不想掙紮,騎着馬兒,同阿水随便去了個林子,撞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什麽野兔山羊獵着玩玩。
阿水見蘇月如此頹喪沒有鬥志,就知道她定是在李雲璟那裏碰了壁,不知不覺就感嘆道:“唉,要是咱們家小将軍在就好了。”
蘇月白一眼阿水,“他在有什麽好?”
“要是小将軍在,肯定會幫小姐你呀。”阿水說。
“他幫我?”蘇月露出一副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的表情,“你沒見劉雯君那迷死男人不償命的小妖精也在嗎?蘇銳在的話,魂都被她勾跑了,指不定弓都不會拉了。我覺得他要是在,就只能陪劉雯君看看高山,吹吹山風。”
“或許是。”阿水不否認,劉家小姐漂亮又溫柔,與他們家小将軍兩情相悅,他們家将軍看到美人走不動路了也正常。
“可是,”阿水又說,“若是咱們家小将軍在的話,十三皇子也會在的,如果十三皇子在的話,肯定會幫小姐你的,就算小姐不拉弓,不騎馬,第一照樣是你的。”
阿水的話又一下子勾起了蘇月對李雲湛的思念,她這樣的邏輯更是讓她覺得鼻子酸酸的,好像這第一本該就是她的,卻長了翅膀飛走了一樣。
正當蘇月憋了嘴巴覺得委屈時,一聲“蘇月”的呼喊從背後傳來。
蘇月扭頭一看,那人騎在高頭大馬上,飄逸出塵。
她頓時慌張失措。
☆、密密麻麻的箭
來人是李雲璟,他并不在意蘇月一臉的錯愕與不歡迎,騎馬朝她走去。
“你怎麽在這兒?”蘇月問。
這片林子是她随便挑的,不夠茂密,獵物不多,照常理來說李雲璟不應該來這兒。
“我來幫你。”李雲璟回答,是理所當然的語氣。
幫她?
聽到這話蘇月的下巴險些掉到地上。昨晚不是說好不要他幫忙的嗎?一大早跑來同她說這話,他是沒睡醒嗎?
阿水傻愣在一旁,雲裏霧裏沒弄清楚狀況。她只知道昨晚蘇月回來并不開心,又對事情的經過只字不提。阿水猜到安王拒絕了她,可是現在安王卻站在她家小姐面前說願意幫她了,這到底怎麽回事?
“別了,”蘇月沖李雲璟擺手,“今年春獵的第一我不打算争了。”
其實蘇月昨晚就想好了,反正春獵年年都會舉辦,明年再把李雲湛和蘇銳一起叫來,她就不信他們幾個聯手還不能把李雲璟的第一給搶過來。
“昨晚……我我喝了點,玩笑就開得大了些,希望蘇姑娘不要再介懷了。我們往常的交情不淺,這點小忙,我定然是要幫的,畢竟年年都是我在春獵上拿頭籌實在沒有什麽意思,今年需要有點不一樣的了。”
李雲璟那溫溫順順的樣子,讓蘇月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她本來決定不再跟李雲璟又任何瓜葛的,可接二連三的道歉實在讓她招架不住,不知不覺就心軟了。
蘇月剛想松口答應,突然,一支利箭正面朝她射來,速度太快,以她身手來不及躲避。
李雲璟聽見急速的風聲轉身。
阿水離蘇月最近,在看見箭的瞬間本能的擋在蘇月身前。可是,在阿水為蘇月獻身前,那支突如其來的箭被李雲璟攔截。
沒能一箭要了蘇月的命,偷襲的幾個黑衣人舉着長劍大刀從草從裏蹦出來,一個勁的朝蘇月奔去。
這些黑衣人全是沖着蘇月去的,蘇月見此,立馬策馬狂奔,阿水緊跟其後,李雲璟順手解決了這幾個黑衣人,也騎馬追着蘇月而去。
可是,蘇月騎馬剛行至路口,草叢裏又鑽出一群黑衣人,吓得她立馬勒緊缰繩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不知為何,蘇月每到一個路口,總會從樹上或者草叢裏鑽出黑衣人将她趕到另一個方向去。如此看到,對方似乎不是要對她下殺手,而是要将她引到某個地方去。
性命攸關之際,蘇月來不及多想,她只知道駕馬一個勁的往前跑。不知何時,緊跟在蘇月身後的不是阿水,而變成了李雲璟。
“阿水呢?”蘇月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問李雲璟。
“她在後面,應該沒事,對方的目标是你。”風呼呼的刮在耳邊,李雲璟怕蘇月聽不清,加大了聲音。
跑出了樹林,當前方越來越空曠亮堂的時候,蘇月就明白為何這些黑衣人為何總是一批一批的出現在路口。
前面是懸崖,再沒有了路。這些黑衣人早就計劃好将她引來這裏,逼她要麽跳崖,要麽死于刀下。真是一丁點活路都不給。
李雲璟也意識到了境況的困窘,濃眉深鎖。前面是絕境,後面是追兵,橫豎都是一死。
“你今天不該來找我的,是我害了你。”蘇月對李雲璟說。她滿心滿眼裏都是愧疚,若不是他來找她道歉,為她争春獵的第一,他用不着跟着她一起死的。
李雲璟是莊宣王朝的皇子,生來地位崇高,這輩子本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可年紀輕輕就要葬身在這荒郊野嶺。
是她害了他啊!
李雲璟安慰蘇月道:“以一敵百我沒這個能力,可抵擋一陣總是能的,只要熬到救兵趕來,我們就沒事了。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李雲璟說的不無道理,連珏山上埋伏這麽多黑衣人,鬧出這麽大動靜,不可能沒驚動護衛,只要等到護衛趕到,他們就獲救了。
想到這裏,蘇月稍稍松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還未完全松下去,一聲破空聲響,利劍嗖嗖朝他們射來,李雲璟護在蘇月前面,擋去了大部分箭矢。
黑衣人射箭射得怪,并不是全部朝蘇月和李雲璟射去,不知道是不是劍法拙劣,除了一部分朝着他倆射去的,還有更大一部分是朝着人的下方。
當一支箭朝着蘇月射去,速度快到李雲璟來不及阻擋,那支箭紮到馬脖子上時,蘇月才知道這些黑衣人的意圖。
如果射不死他們,那就逼他們跳崖,或者說讓受驚的馬把他們甩下去。
蘇月的馬受了傷,果然開始發狂不受控制,它揚起前蹄嘶吼,蘇月死死抓住缰繩,夾住馬背才不至于被它甩下來。
黑衣人的箭越射越猛,李雲璟逐漸露出頹勢,射向蘇月的箭越來越多。
“嗖”的一支箭射向蘇月的後背,蘇月來不及躲避,中了一箭。
密密麻麻,又一支箭射到馬身上,馬兒長嘶一聲,揚起前蹄,向前一躍,跳向懸崖。
“蘇月——”
随着李雲璟一聲呼喊,他奮身跳向懸崖。
☆、粟珏之計
當蘇月有了知覺時,只覺得渾身酸痛,眼前一片黑暗,她感覺自己仿佛身處一片混沌之中。她想睜眼看看,可是眼皮重得她睜不開。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有人在喊她,一遍一遍的喚蘇月,是父親蒼老的聲音,是劉雯君焦急的聲音,也是李雲璟……哽咽的聲音。
一滴溫熱的濕潤低落在臉頰的時候,她終于從那片混沌中驚醒了。
一睜眼,刺眼的光暈散去之後是李雲璟淚眼婆娑的臉。
“你怎麽在這兒?”蘇月問,聲音是許久未說話的沙啞。
“你終于醒了。”李雲璟不着痕跡的擦去眼角的淚水。
蘇月有些不明所以,她跟李雲璟的關系什麽時候好到能為她掉眼淚的程度了?
蘇将軍和劉雯君圍攏過來。
劉雯君一邊用手帕抹眼淚,一邊嗔怪:“蘇月你終于醒了,吓死我了。”
蘇老将軍被擠在床尾,一個勁的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蘇月這次真的把大家都吓壞了,後背中了一箭又掉落懸崖,能保住一條性命實在難得。
她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李雲璟周到的給她墊上枕頭。
“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只記得落下懸崖後,一根根樹枝刮得她生疼,落地時頭部與地面沉重一擊,而後面就沒有了記憶。
其實,在馬兒發狂躍向懸崖的時候,蘇月就知道,若是運氣好,她能撿回一條命。那個萬丈深淵的懸崖就是上回給小丫找藥的蓬溪溝,蓬溪溝樹木茂密,她和李雲湛就一起掉下去過,雖然被樹枝刮得渾身是傷,可好歹是活下來了。
劉雯君看看李雲璟,再看看蘇大将軍,他們兩個都不說話,蘇月逼問得緊,只得開口道:“就,就是你掉下懸崖了,安王救了你。然後,然後蘇将軍就找到了你們,把你們救上來了。”
劉雯君說得含含糊糊,蘇月覺得奇怪,若真的像她說的這麽簡單又何必遮遮掩掩,而且李雲璟和蘇大将軍的表情也極不自然。
“真的只是這樣的嗎?”蘇月緊盯着劉雯君問。
“真的只是這樣,我還能騙你不成?”劉雯君真誠的表情更加惹人疑惑,她話音剛落,李雲璟立即接了一嘴,說:“皇上給我們賜了婚。”
“什麽?”
蘇月以為自己聽錯了,看着李雲璟眼睛不眨一下。
“皇上給我們賜了婚。”李雲璟又說了一遍。見蘇月疑惑、迷茫的樣子,又解釋道:“你受了重傷,我不得不給你包紮傷口,再加上我們兩個在山洞裏呆了一夜。你的清譽盡毀,所以我就向皇上請求賜婚。”
蘇月突然覺得呼吸不暢,緩了好一陣才開口問:“皇上答應了?”
她看向李雲璟,李雲璟點點頭;她又看向蘇大将軍,蘇大将軍點點頭。
她不得不相信了。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被指給一個人,一個從未想過會與他攜手共度餘生的人。
一滴清淚不自覺從眼角溢出,蘇月沒有力氣擡手擦去,任憑它從臉頰滑落,譴責的問道:“你憑什麽擅作主張,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嫁給你?”她盯着李雲璟,眼神又冷又恨,語氣不是憤怒的咆哮,更像是臨近死亡時最後有氣無力的掙紮。
整個屋子的氣氛突然如墜冰窖。
誰都沒有想到,蘇月這麽不想嫁給李雲璟,這麽直截了當的質問他。
金玉城所有女子眼裏的如意郎君,天之驕子,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李雲璟第一次覺得面對一個人時竟這麽的無力。
雖然他時刻提醒自己迎娶蘇月是為了滿足野心,不是愛慕,可是他還是希望蘇月嫁給他是心甘情願的。
強扭的瓜不甜,他注定要嘗盡苦果。
“我,我……我知道事先應該問問你的意見,可是,不管你同不同意,這都是注定的結局。”李雲璟說。
“這怎麽就是注定的結局了?李雲璟你到底有什麽目的!”蘇月絲毫不給他留情面。她清清楚楚的記得,第三天晚上她去找他幫忙的時候,他就談條件讓她嫁給他,後來又解釋說是玩笑,可哪有這麽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玩笑!
李雲璟的表情僵在臉上,氣氛一度變得尴尬。
劉雯君知道蘇月無意于李雲璟,可皇上指了婚,成了定局,誰也無力改變。她想勸勸蘇月的,可沒想到蘇月這麽堅定這麽憎惡,她連半句勸說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呆呆的站在一旁。
半晌,李雲璟才開口打破平靜,問:“你真的這麽厭惡我嗎?”他臉上的灰心與絕望,是平常雲淡風輕的安王爺不曾有過的。
蘇月輕笑一聲,“李雲璟,這不是厭惡,是我根本不想受人擺布。你明明知道的,我根本不想同你成親。”
“我知道,可是我必須對你負責,”李雲璟說,“這件事情誰都不想發生,可是既然發生了,只能盡力去挽救。”
“蘇月,”李雲璟握住蘇月的手,“你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的,一輩子都對你好的。”
蘇月嫌惡的抽出手,冷笑着說:“我不會嫁給你的,死都不會。”
“夠了!”蘇大将軍大吼一聲,“蘇月,木已成舟,由不得你。”
“那就只好委屈安王娶一具屍體回家了。”蘇月的眸子是冰冷的,沒有溫度。
“抗旨可是要滅九族的,蘇月,一家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難道你要蘇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給你陪葬嗎?”說到這裏,蘇将軍已經是淚眼婆娑,他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女兒,他不想逼迫她嫁給不喜歡的人,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蘇月一個人的幸福和蘇府全府人的性命,他不得不選擇後者。
蘇月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哭着說:“我知道,阿爹我不想害蘇府裏的人,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
李雲璟驚得後退一步,那句不喜歡的人讓他險些沒穩住身形。
蘇月終究是要嫁給他的,只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李雲璟想了想,獨自走出帳篷,現在他留在那裏,只能給蘇月添堵,倒不如讓她自己慢慢想清楚。
漫步回到他的帳篷。
粟珏在裏面,她換了一身女裝,穿得甚是涼爽,半躺在李雲璟的榻上,手撐着腦袋,薄紗從肩膀滑落露出裏面細膩白皙的肌膚,頭發随意披散着,頗有風情。
她擡手端起床邊案幾上的酒杯,就着這個風情萬種的姿勢一飲而盡,将空杯子随手一丢。
李雲璟微眯起眼睛,問:“你這又是幹什麽?”
粟珏直起身子,胸前波濤若隐若現,含情脈脈的說:“反正我遲早都是你的女人,遲一點不如早一點。”
李雲璟答應過她,只要她成功讓蘇月嫁給他,并讓他獲得蘇月背後勢力的支持,他就讓她做他的女人。
“她還沒答應呢,你就等不及了?”
“不管她答不答應,這盤棋都快下完了,而你就是最後的贏家。”粟珏說。
李雲璟朝床榻走去,挑起粟珏的下巴,微笑着道:“你還是粟珏,不管過多少你,你還是當年那個聰慧睿智的粟珏。”
其實李雲璟剛開始并沒有把粟珏當回事,他不覺得粟珏可以幫到他。
當粟珏提到皇帝對春獵第一的許諾,李雲璟心裏是不削的,他知道那個許諾只能滿足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要求,而關于權利這方面,皇帝十分謹慎,根本不會被一個游戲規則左右。
皇帝從來沒有表現出對那個皇子過分的偏愛,唯獨李雲湛從邊關回來對他的無法無天稍微忍讓一些,可也沒有因他赫赫戰功封他為王,到現在還只是一個皇子的頭銜。
李雲璟從來就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粟珏有一顆七竅玲珑的心肝,她知道要想把蘇月送到李雲璟身邊,一個随口的承諾根本得不到任何保障,她必須采取更加實質的行動。
那些黑衣人氣勢洶洶的出現,卻不對蘇月下殺手,又在岔路口将她引去懸崖,李雲璟就猜到這是定是粟珏的計劃。
若蘇月那天晚上答應他嫁給他,他絕對不會用這麽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可是偏偏蘇月倔得跟一頭牛一樣,他放下姿态求娶她,她對他視若無睹。
李雲璟索性就順着粟珏的計劃走,過程是什麽樣的他不在乎,他只要結果是他想要的那個就好。
蘇月被毀了清譽 ,皇帝不得不答應将蘇月嫁給李雲璟。再加上他确實需要扶持另一個皇子來平衡李雲湛的勢力。
他現在還坐在一國之君的位置上,斷不能讓一個臣子功高蓋主,哪怕這個臣子是他的兒子。
粟珏這一計,可謂算準了天時地利人和,蘇月就像網兜裏的青魚,想逃都逃不掉。
“蘇月寧死都不肯嫁給我。”李雲璟突然有點喪氣,坐在榻上并沒有往下繼續的動作。
粟珏往他那邊挪了挪,靠在他肩上說:“你放心,蘇月逃不掉的。”
“若她真的尋死,我們可就前功盡棄了。”蘇月是連接李雲璟和蘇家背後三分之一兵權的橋梁,若是她不在了,所有的都玩了。
“她不想嫁給你,不過是念着李雲湛,若她和李雲湛之間夾了一個不該夾的人呢?”
“誰?”
粟珏的袖子輕掃過李雲璟的臉,道:“誰就先不告訴你了,你只需要等着好消息就行。”
☆、一個全屍都沒留下
春獵結束後,皇帝給李雲璟和蘇月賜婚的消息在金玉城裏傳得沸沸揚揚。
他倆一個溫文爾雅,一個美若谪仙,兩人結為夫妻确也是佳話一段,只不過讓看好李雲璟和劉雯君這一對的人失了望,也讓不少觊觎着李雲璟的少女傷了心。
可到底是喜事一樁,沒過多久大家就迅速接受了這個事實,并逐漸從心裏面祝福這對即将結為夫妻的新人。
但,就算所有人都為這樁婚事感到高興,婚事的當事人蘇月卻并不覺得欣喜,甚至對此事滋生出濃厚的恨意。
蘇月不是傻子,當她冷靜下來回憶這件事的全過程,才發現諸多疑點。
為什麽李雲璟說了不幫她狩獵,第二天又反悔跑來?為什麽那些黑衣人不對她下殺手,只是把她引去懸崖?為什麽阿水被黑衣人纏住脫不了身?為什麽曾被王澤挖開的蓬溪溝又被封住了出路?
一切的一切根本不像表面這般簡單。英雄救美,為她上藥,獨處一夜……一步一步,處心積慮,不過就是為把蘇月以及她背後蘇家的勢力盤算到手罷了。
原來,看似狼子野心的人,其實真誠以待,而看似真誠以待的人,卻狼子野心。
蘇月終于看清了,李雲璟和善的面貌下潛藏的竟是這麽一顆虛僞的心。
她和他的婚約是巨大的陰謀的開始。蘇月不願嫁他,反抗掙紮,整日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
劉雯君天天來蘇府陪她,開導勸說。
蘇月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充耳不聞。
劉雯君不知道李雲璟算計蘇月的事。在她眼裏,嫁給李雲璟沒什麽不好的。李雲璟天之驕子,人品貴重,将來還可能成為一國之君。蘇月嫁過去就是安王妃,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金玉城裏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眼紅羨慕。
蘇月不告訴劉雯君真相,只是覺得事情已經夠糟糕了,維持表面的風光也沒什麽不好的,她不想讓別人來可憐她。
直到有一次,劉雯君說得蘇月心煩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披頭散發,臉色蒼白,歪着頭有氣無力的問她:“李雲璟那麽好,你可願意嫁給他?”
劉雯君當時就愣住了,她喜歡的人是蘇銳,自然是不願意的。
她張了張嘴,終究沒對蘇月說出“不願意”三個字。
女子若是中意一個男子,哪怕那個男子再不好,她都願意嫁他。
她知道,蘇月并不中意李雲璟。
自那次之後,劉雯君再也不勸蘇月了,但還是天天來蘇府陪她,兩人都不說話,從早上坐到晚上,看日頭東升西落。
阿水眼看着蘇月一天天消瘦下去,心裏難受,卻無能為力。
她每天按時把飯菜送到蘇月房裏,蘇月要麽扒拉幾口,要麽根本不吃。即使廚房變着花樣給她做菜,照樣引不起她的胃口。
其實阿水很清楚,蘇月現在吊着一條命,不過就是在等李雲湛從邊關趕回來。她沒對這樁婚事點頭,也沒向皇權低頭,她只是在等她的少年,歸來。
現如今婚期迫在眉睫,李雲湛杳無音信。
平時火燒眉毛都不焦躁一下的阿水,如今急得坐立不安。
與阿水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蘇月,她安安靜靜的等着,不管是日升日落還是花開花謝,她都靜悄悄的等着。她相信她的少年郎一定會,如期歸來。
可是,在蘇月等到李雲湛之前,卻先等來了另一個人。
姜瑟。
姜瑟來找蘇月的那天不是一個好天氣,青灰色的天下着雨,她撐一把淺黃色的油紙傘,站在蘇府的大門外請求小厮通傳。
除了李雲湛,蘇月沒心思見任何人,本打算讓小厮打發姜瑟走,可是轉眼一想,姜瑟冒雨找她,是不是有什麽關于李雲湛的消息要帶給她。
于是蘇月讓阿水去把姜瑟請進來。
姜瑟穿過回廊,蘇月看到她站在屋檐下柔柔的收起紙傘的倩影,心裏莫名生出一種不悅。
姜瑟今日畫了淡淡的妝,即使是淡淡的,也使得她格外好看。膚若凝雪,濃眉似柳,若姜瑟的出生好一點,在金玉城的名氣恐怕一點不會比劉雯君茶。
蘇月請姜瑟坐下,又吩咐婢女上了茶。
姜瑟不疾不徐的飲茶,并不急着說什麽。她不急,蘇月等不了,率先開口問:“姜姑娘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什麽話對我說?”
姜瑟放下茶盞,盈盈一笑道:“确實是有事要對蘇小姐說。”
“你講。”蘇月顯得十分急切。李雲湛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給她寫信了,她一面擔心李雲湛出什麽事情,一面害怕李雲湛放棄了她。
姜瑟說:“安王就是蘇小姐最好的歸宿。”
“你什麽意思?誰讓你這麽說的?”
“安王是金玉城裏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郎君,所以蘇小姐嫁給他……”
“誰讓你這麽說的?”蘇月尖叫着打斷姜瑟的話,“是不是李雲湛讓你這麽說的?”不知不覺眼淚傾瀉而出,這是她最害怕的結局,她害怕李雲湛一下都不掙紮而讓她嫁給李雲璟。
姜瑟輕笑了一聲,冷漠又溫柔,說:“蘇小姐,你貌似谪仙,又是大家閨秀,為什麽非要跟我搶阿湛呢?”
阿湛?
難道她和他已經親密到這種地步了嗎?
蘇月突然想起李雲湛為了姜瑟火燒牡丹閣的事,她想起把姜瑟抱出火海那個毅然決然的背影,随之,蘇月整個人無力的萎靡下去,那些承諾也一并開始坍塌陷落。
姜瑟不管蘇月還聽不聽得進去,自顧自的說:“我哥哥姜明是阿湛最得力的副将,四年前的雲壁之戰上,哦,你知道雲壁之戰吧,就是阿湛一戰成名的那場戰役,若不是我哥哥,阿湛是活不到今天的。”
蘇月只覺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響,她不想聽姜瑟說話,可姜瑟的聲音卻像一根根銀針往她心裏紮。
“雲壁之戰整整持續了五天五夜,阿湛二萬兵馬被敵方十萬大軍包圍,兵力懸殊太大,根本沒有取勝的幾率,可就在生死一線之際,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