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仿若利箭掃射過去。
李雲湛吓得脖子一縮,低頭看着地面,急急忙忙道:“兒臣派了護衛圍住王家才逼得王員外退親。”
“你你你……你簡直混賬!”皇帝怒不可遏,指着李雲湛的手不住的顫抖,又擡腿一腳踢他胸口上。
李雲湛始料未及,被踢個正着,栽倒在一旁捂着胸口咳嗽。
蘇銳:“皇上息怒。”
李雲湛:“父皇息怒。”
“你們兩個臭小子,仗着領過幾個兵打過幾場仗就敢為所欲為了?你們知道王員外一年給朝廷交多少稅嗎?知道國庫空虛的時候是誰來救急的嗎?朕都尚且要給他三分薄面,你們居然為了個女人還讓侍衛包圍了他家。息怒?你們倒是說說讓朕如何息怒?”
其實稍微給王員外一點顏色瞧瞧,皇帝尚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這顏色,給得未免重了些。王家顏面竟失怎會善罷甘休?
雖龍顏大怒,可懲罰總歸要比私自率兵要輕得多。
蘇月擔心的算是白擔心了。
李雲湛有時候是傻裏傻氣的,可再怎麽傻也不會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吧。
包圍王家的都是他自己的侍衛。當然他那點侍衛肯定不夠把王家圍個裏三層外三層。只不過一半是他的人,一半是蘇家的人。但是蘇家那一半的人能瞞着就瞞着吧,又何必把他們家卷到裏面來。
适才蘇月嘴上全是責怪,卻神色擔憂時,李雲湛和蘇銳便決定将計就計。
她平時太沒心沒肺了,他們才故意裝得要死不活的讓她擔心擔心。
看皇上面色稍微緩了一點,李雲湛動之以情,“父皇也是看到的,蘇月眉清目秀一個姑娘家,嫁到王員外家未免可惜。兒臣與蘇月交好,怎能眼睜睜看着她往火坑裏跳。”
“可是對待王員外只可利誘,哪能威逼,而你卻用了最極端的方式。”皇帝說。
“王員外不過是想用姻親的方式尋找一個可靠的倚仗,他已然富甲一方,還有什麽可以利誘的?兒臣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父皇要罰就罰兒臣一個人吧,反正主意是兒臣出的,侍衛也是兒臣的。”
本來一腳把李雲湛踢翻了,皇帝看他捂着胸口皺着眉頭的樣子,心裏便十分憐惜。可這小子三言兩語又把火給撩起來。
眼看皇上臉色愈發陰沉,蘇銳又不識時務的湊上來說:“皇上,此事微臣也有責任。蘇月是臣的親妹妹,臣知道十三皇子用此方式救助妹妹卻未曾阻止。若皇上要責罰十三皇子,微臣也難辭其咎。”
“你,你們……你們一個個倒還真是兄弟情深,”兒子臣子都是這樣難以掌控的臭脾氣,皇帝怒急攻心,“既然你們想受罰,朕也成全你們。到殿外給我跪着去,不到太陽落山不準起來。另外,李雲湛閉門思過三個月,蘇銳罰俸一年。要知道逞強救美也要承受這應當承受的後果。”
閉門思過!罰俸一年!
對于李雲湛和蘇銳分別來說這算是極其嚴重的懲罰了。他們寧可挨他一百板子也不想承受一個失去自由和一個失去金錢的痛苦。
但最難受的還莫過于要在殿外跪倒天黑,早知道這樣就遲一點進宮了。
回府後,蘇月一直憂心忡忡的等在前廳。
雙親問起蘇銳,她還得笑着扯謊,用稀松平常的口氣咒罵這小子指不定又跟哪個狐朋狗友下館子去了。可她心裏慌亂無措,六神無主。
眼看着時間一點點過去,蘇銳還沒有回來。
宮裏封鎖了消息,偷偷派出去的小厮一點消息都沒有探聽到。
她更加坐立不安。
等待是最難熬的,像是被置于鍋中小火慢炖,又像是萬千蟲蟻在身上爬動撕咬。
當太陽完全沒入地平線,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
蘇月的恐慌終于如山洪沖破栅欄再控制不住。
她打算沖到皇宮請求皇上放過他們二人。此事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她拒不見人,也不會流傳出她貌醜的謠言,王員外便不會因此盯上她。
所以這事非要找一個人來承擔,最應該承擔的應是她這個罪魁禍首。
可蘇月剛沖到宮門口,就看見蘇銳帶着滿身疲憊一瘸一拐的迎面走來。
“你上哪去?”蘇銳也看到她了。
蘇月一掌抹掉臉上的鼻涕眼淚,往蘇銳背後瞅了瞅,問:“李雲湛呢?他沒事吧?”
“嘿,你這吃裏扒外的死丫頭,到底他是你哥還是我是你哥?沒見你關心關心我。”進皇宮一趟簡直如同鬼門關走一遭,蘇銳現在還心有餘悸。可蘇月第一眼見到他沒問問他的情況,反倒先問一個外人來。
“你不是好好在這兒的嗎?李雲湛到底怎麽樣?”蘇月嘟嘟囔囔的問。
“死了。”蘇銳心裏有氣。
“你別胡說了,他到底怎麽樣了?”
蘇銳忽然垂下頭來,整個人看起來沒有剛才有生氣,用十分哀傷的聲音說:“他私自領兵包圍王家,又一人承擔了所有的過錯,皇上震怒,本欲将他貶為庶人,可……可十三皇子拒不認錯,惹得龍顏大怒,皇上沒控制住,當場就一劍,一劍刺死了他。”說到後面,蘇銳的聲音是哽咽的。
蘇銳說得情真意切,似乎不是假話。
蘇月信以為真,失魂落魄的癱軟在地上,眼中含淚,仰頭問:“當真,如此?”
蘇銳點了點頭。
“你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
“皇上封鎖了消息,過幾天自會昭告天下,十三皇子暴斃而亡。”
蘇月終是沒忍住,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撕心裂肺的吼:“明明就是我的事,你插什麽手嘛,這樣倒好了,把自己命都搭上去了,你這樣會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的……嗚嗚嗚,李雲湛,嗚嗚嗚,你個大傻子啊……”
看着蘇月自己才哭得像個大傻子,蘇銳哈哈笑起來,“你以前不是機靈得很嗎,我哪次說謊騙得過你,現如今怕是三魂七魄盡數被人勾了去,為某人憂心得謊話都辨不出來了。”
蘇月止了哭,誰能料到蘇銳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有心思說笑。
又氣又惱,一腳踢蘇銳膝蓋上。
他才跪了一下午,膝蓋又酸又軟還磨破了皮。
蘇月一踢,腿發顫,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前撲了去。
蘇銳趴在地上罵:“死丫頭,我才因為你罰跪了一下午,你還踢我,到底有沒有良心。”
蘇月:“我剛剛明明那麽擔心你,你還騙我,到底是誰沒良心了。”
“你在擔心我嗎?你明明就是在擔心李雲湛那小子。不過你擔心也沒用,反正你也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他了。”
“他怎麽了?”蘇月嚴肅起來。
“皇上不僅罰我們跪了一下午,還罰了我一年的俸祿,他閉門思過三個月。诶,你說皇上罰我思過三個月倒好啊,我還不想天天去上朝。唉——我的俸祿啊,我一年的俸祿的——”蘇銳哀嚎。
☆、原來是金屋藏嬌
三個月後,冬至已過。
樹上零星的黃葉終究在凜冽寒風瘋狂的吹拂下掉落幹淨。光禿禿的樹枝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蕭條。
可不只是樹,在蘇月眼裏,所有的生物在冬日裏都盡失了生機。
一進入冬天,她整個人就恹恹的,就連蘇銳偶爾從街市上買的糖人也讓她高興不起來。
天氣愈加嚴寒,她出門的次數越少。
沒有李雲湛的金玉城,哪裏都不好玩。他被罰閉門思過,似乎蘇月也跟着閉門思過。
這幾日,一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雪。
天空終于在李雲湛處罰結束的那天露出久違的太陽。
蘇月早算好了日子,天不亮就起來親自下廚給他煲了一鍋老鴨湯。
那日她聽蘇銳說,皇上雖沒拔劍殺了李雲湛,可也在盛怒之時踹了他一腳,這一腳險些将他踹出一口血來。
他是為自己才受的傷,蘇月覺得應當為他做點什麽。
李雲湛在這段日子裏與世隔絕,沒辦法跟任何人取得聯系。
蘇月卻将這份恩情放進了心裏牢牢記着。這不,他剛恢複自由,就早早起床給他煲湯。
盡管這湯遲到了三個月,他的傷也早好了。
可蘇月就想給李雲湛炖湯喝啊,就要他喝到了才能安心。
從農婦手裏買的十多年的老鴨,慢火熬炖好幾個時辰,最适合在嚴寒的冬日喝了,保準把周身的寒氣驅個幹淨。
蘇月本想讓蘇銳趁着早朝把湯給李雲湛捎去,可那小子見鴨湯沒他的分,吃了醋。
明明都是一起受罰的,好處為什麽沒他的?蘇銳說什麽都不肯幫這個忙。
蘇月只好把湯留着,等到下午去林府碰碰運氣。
李雲湛還是林深的時候就跟她說過,若找他有事就去林府。
蘇月記得她離家出走那次還在林府小住了幾日。
這事兒雖然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可蘇月依舊對又大又豪華的林府記憶深刻。
一處閑置的宅子裝潢得都比将軍府好得多了去。不禁讓她覺得有錢真是好啊,住在金碧輝煌的宮裏,吃穿用度皆是上等,還能随心所欲置辦房産。
用罷午飯已是未時,在蘇銳用眼神無聲的質問和威脅下,蘇月帶上阿水,完全無視他,出門去找李雲湛。
金玉城裏行人寥寥無幾,雪沒來得及掃,上面有或深或淺的腳印和車轱辘壓過的痕跡。蘇月和阿水踩在松松軟軟的雪上,鞋子陷進雪裏,咯吱咯吱作響。
期盼了多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沒有想象中的暖和,跟阿水說話時嘴巴裏跟着冒出白茫茫的煙氣,可蘇月的心情依舊很好。
她想着,當李雲湛喝到熱騰騰的鴨湯一定嘴角含笑,一定不會相信這是她親手做的。
唉……也不知道他被關着的三個月有沒有瘦,有沒有有一點點想她。
将軍府距離林府算不上遠,可在厚厚的積雪裏前行實在困難,明明沒走多長時間,卻讓人感覺已經走了很遠很遠。
林府近在眼前,蘇月雙腿發軟,要不是心裏某種信念支撐着,她早不想走了。
其實蘇月這樣的官家小姐出行本應有馬車,可他們家實在太窮了。蘇将軍和蘇夫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家裏的錢大部分用來救濟了窮人,再加上蘇銳被罰俸一年,日子過得更加緊巴巴的。
好不容易到了林府,小厮縮着脖子蹑着手腳前來開門,一見到蘇月,咧開嘴笑:“可是蘇姑娘?”
蘇月點點頭。
“少爺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午膳都沒用,就盼着姑娘來。”
“等我?”蘇月疑惑,這小子難不成還會未蔔先知,知道給他送湯來,餓着肚子等?
小厮将蘇月迎進門,引她去前廳。
李雲湛果真等着她。他身前一桌子菜,一筷子沒動,已經涼透了,上面有冷硬了的油花。
一見到蘇月,李雲湛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陰沉下去。
不過還是起身迎她,順勢接過她手上的鬥篷挂在橫杆上,又遞給她一杯熱茶。
蘇月的臉頰被風刮得紅紅的。她把熱茶遞給阿水,又給自己倒一杯捧在手心。
李雲湛往火爐裏加了幾塊碳,臉上緩了些,眉頭依舊皺着,問:“不是跟你說了我受罰完了那天來林府一起吃飯的嗎?你怎麽現在才來,讓我餓着等你這麽久。”
“你何時跟我說了一起吃飯的?我怎麽不記得這回事?”
“我不是讓蘇銳告訴你的嗎?”
“蘇銳壓根兒沒跟我提這事,這個狗日的,我回去找他算賬。”蘇月怒氣沖沖的罵。
蘇銳拒絕幫她帶湯已讓她記恨,現在得知別人捎給她的話也不帶給她,更加覺得這個小子欠收拾。
蘇月罵完,李雲湛板着的臉再繃不住,還不小心輕笑出聲。
“你笑什麽?”蘇月問。
“沒什麽。”李雲湛抿了唇,不敢告訴蘇月,既然蘇銳成狗日的了,同父同母的她又成什麽了?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沒細問,自顧自的把手裏的茶喝了。
爐子裏的火已經燒旺,熱茶下肚渾身再不覺冷。
蘇月把食盒提到桌上來,說:“這些菜涼了就別吃了,我給你帶了老鴨湯,你嘗嘗味道怎麽樣。”
為了讓李雲湛喝到熱湯,蘇月在食盒裏面圍了一圈羊皮。
一打開蓋子,鴨湯的味道鑽出來。
李雲湛:“聞起來還不錯。”
蘇月盛了一碗正準備遞給他,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我聽吓人說你還餓着肚子等,既然客人沒來你就先吃飯吧,我給你炖了鍋老鴨湯,大雪天裏驅驅寒。”
說着,那人已經撥開簾子進到屋子裏來,見到蘇月的剎那,表情僵在臉上,不過一瞬又笑開來,“原來客人已經來了,湯是我親手炖的,廚藝不精,姑娘別嫌棄。”她給蘇月和李雲湛一人盛了碗湯。
蘇月看了看桌上的兩鍋老鴨湯,再看看那人俏麗而熟悉的身影。
突然憶起十三皇子毀了“春天裏”所有姑娘賣身契的事情。
只是“林深”的身份撞破得突然,一時之間還未把兩個人完全重合在一起。不過既然林深就是李雲湛,那麽所有的事情總算說得過去了。
怪不得蘇月住林府那幾日時常聽見抑揚頓挫的琴音;怪不得十三皇子會毀了整個“春天裏”;怪不得林深初去牡丹閣前後反應如此之大……
一切不過因為一眼便中了相思毒。
那個魅惑衆生、美得不可方物的人,那個讓蘇月相信傾國傾城這個詞的人,此時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姜瑟。
李雲湛為了她火燒牡丹閣,為了她毀了春天裏。
偌大的林府,哪是什麽有錢人的消遣,原來是金屋藏嬌。
李雲湛左右兩邊各擺着一碗鴨湯,他不知道喝哪碗,手還沒動,蘇月倒先替他動了。
蘇月胳膊肘一撞,将自己炖的那碗鴨湯撞翻到地上。
“哎呀,不小心,”蘇月說,“算了算了,反正我炖的湯是用來整你玩兒的,亂七八糟的作料加了一通,看在你沒吃飯的份上就不逼你喝了。姜瑟姑娘的湯肯定是用心為你炖的,你趕緊喝了吧。”
李雲湛看在地上的湯,心裏面有點可惜,不過也沒碰姜瑟的湯。
“你趕緊吃飯吧,”蘇月又說,臉上含笑,客套疏離,“我出來有一段時間了,得趕緊回去了,你知道我老爹那脾氣的,我可不想被他罵死。”
她急急忙忙拿了橫杆上的鬥篷,沒等李雲湛開口,跑出門。
李雲湛沒有追出來,也沒有留客。
蘇月知道,兩碗同樣的老鴨湯,他一定會選姜瑟熬的那碗,才故意撞翻自己熬的。如果注定是被挑剩下那個,那他幹脆就不要喝了。天不亮起來熬湯的情誼,寧可倒地上,也不要被抛去。這就是蘇月。
雪被踩踏的聲音咯吱咯吱。
阿水遠遠的跟着蘇月,什麽都沒說。她知道她不需要安慰,她需要冷靜。
好在寒冬臘月敗火很容易。
馬蹄聲噠噠從身後傳來,蘇月靠邊讓開一條道。
她的身子又凍僵了,心情愈發糟糕。
早知道就不幹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還白費了五兩銀子買的十年老鴨。
馬車從身旁駛過,卻在一丈遠處停下來。
從車窗裏探出一個腦袋,“蘇姑娘,好巧啊。”
蘇月擡頭,“安王?”
“姑娘還記得在下啊。”
“記得記得。”金玉城大名鼎鼎的安王李雲璟怎麽可能不記得。
“姑娘去哪,我送你一程吧?”李雲璟說。
蘇月注意到他特意說的“我”,而不是“本王”。
“我回蘇将軍府,順路嗎?”
“正好順路。”
“那就謝謝安王殿下了”蘇月爬上馬車。
還記得那次大雨天跟李雲璟第一次同乘一車,他端正古板的模樣把蘇月憋壞了。可是今天天氣實在太冷,再加上心情苦悶,她寧願又跟他同乘一車,也不想受凍。
蘇月一上馬車就端端正正坐着。
李雲璟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其實你不必如此拘束的。我自小受皇家教育,被約束慣了,有時候想放肆一下都放肆不起來。我們年齡相近,也用不着那一套俗禮,你怎麽自在怎麽來吧。”
蘇月立馬把直挺挺的背給彎了下去,用最舒服的姿勢坐着。
李雲璟看着她和煦的微笑。溫溫柔柔的笑比窗外的陽光還要給人溫暖。
蘇月心裏似乎沒有那麽抵觸他了。
☆、喜歡不喜歡
外面冰天雪地,馬車裏要暖和得多,可蘇月還是覺得冷,緊了緊鬥篷。
李雲璟把手爐遞給她。
她沒接。
“拿着吧,你在外面一定凍僵了,捂着暖暖手。”
蘇月看圓扁的手爐小巧可愛,外面包了一層細細軟軟的灰色狐貍皮。他都這樣說了,不接反倒顯得她扭捏。
于是接過手爐拿在手裏,狐貍皮摸起來柔軟親和,身子也因這小小的溫暖熱乎起來。
蘇月抿唇一笑,看李雲璟一眼。
那人卻合了眼,靠着窗柩假寐。
他可真奇怪,一般情況不都得客套的問問別人為何大雪天裏走在外面嗎?
他什麽都沒問,還自顧自的睡起覺來。
不得不說金玉城姑娘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第一想嫁之人”睡覺的時候也英俊迷人。
李雲璟合了眼蘇月才敢細細打量他。
他長得跟李雲湛有五六成相似。只不過李雲湛五官挺拔,他的五官稍微柔和些,沒有那股子生人勿近的距離感。再加上李雲湛的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他的皮膚白皙細膩,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蘇月看着看着卻見他嘴角上揚,輕笑了一聲。
蘇月立即移開眼,裝作若無其事的看窗外,心撲通撲通的跳,緊張得像做了壞事怕被大人發現的小孩子。
“他一定發現了吧,完了完了,肯定要被他笑話。”蘇月心裏想。
可他只是笑了一聲,依舊閉着眼睛。
等了一會兒,預料的嘲笑沒有如期而來,蘇月松了口氣,卻聽見李雲璟開口說:“過幾天是我的生辰,在安王府中辦了小宴,你可願來?”
嗯?不是嘲笑?
蘇月還未作答又聽見李雲璟說:“只是家中小宴,請了幾個同齡好友,沒有多少人的。”
算起來,蘇月與李雲璟一共不過見了三次,就這樣成了好友?還被邀至生日宴辰?
蘇月不愛湊熱鬧,更不參加官宦世家的宴會。上回迫不得已去的中秋夜宴,讓她出了洋相,現在後悔不已。
可李雲璟皇子身份,放下身段親自邀請,直接拒絕未免忒不給人面子。
蘇月猶豫不決,李雲璟又說:“若蘇姑娘實在為難,那就算了吧。”
他看着她,眉眼溫柔,聲音裏有明顯的沮喪。
蘇月最受不了自己讓別人難受,看了看手上的暖爐,又看看李雲璟,道:“既然王爺誠心邀我,我怎有不來之理。不知王爺生辰具體哪日,我定備好賀禮前來?”
李雲璟淺淺一笑,極盡溫柔,仿若在這嚴冬中開出爛漫的花。
“三日之後。”
蘇月:“好,那三日之後我一定來。”
蘇月與李雲璟雖僅見過三次,可三次中他曾兩次雪中送碳。念着這份微末的情誼,推诿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馬車一直駛到蘇将軍府。
蘇月站在大門前,望長街的盡頭,沒有那人的身影。
她失落的嘆了口氣,又朝李雲璟颔了颔首,才進屋裏去。
蘇銳在院中練劍,激起樹上的雪花簌簌落下。
蘇月從他身邊經過。
沒想到蘇月會這麽快回來,他停了動作,道:“你走之後我才想起,三個月前李雲湛就約你吃飯,一時忘了告訴你,不過你今日去找他,也算赴了約,沒讓他白等一場。”
蘇月沒看他,踢起地上的雪,嘟嘟囔囔的抱怨:“不管你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但你不告訴才是我對的。李雲湛那個沒良心的,早知道那鴨湯給你喝,也不冒着風雪給他送去。”
“你們兩個又鬧什麽別扭了?”
“我跟他能鬧什麽別扭?”
這情形實在不對,蘇月見李雲湛之前還喜滋滋的,怎麽見着了反倒愁眉苦臉。
蘇銳收了劍,走到蘇月身邊。
“他嫌你炖的湯不好喝?”
“他沒喝。”
“什麽!那湯去哪了?”
“倒了。”
“他嫌你炖的湯不好喝就給倒了?這小子嘴巴給宮裏的山珍海味嬌慣壞了吧。”蘇銳憤憤不平。他原本以為是蘇月又鬧脾氣,還打算好好規勸規勸,沒想到竟是那小子不識好歹。
蘇銳抓起蘇月的胳膊,“他現在在哪?咱們找他算賬去。我妹妹親手做的,是毒藥他也得給我喝下去。”
蘇月掙開蘇銳的手,“不是他倒的,我自己倒的。”
“啊?”
“其實我今日不過就是想感謝他為我解決了王家那麻煩事兒,畢竟我與他只是萍水相逢,他為我做到如此地步實屬不易。你也知道我不喜歡欠人人情。你是哥哥,當然無所謂,但是他非親非故的。
“可是我去之前已經有人給他炖了鴨湯,多餘的東西,不扔掉留着幹嘛。”
趕在蘇月之前給李雲湛炖了湯,還能讓蘇月生氣的人,必定是個女子,蘇銳猜測,可是哪個女子會為李雲湛洗手作羹湯啊?
雖然一個男人有一兩個陪房的丫頭很正常。可是金玉城裏,李雲湛是卻個例外。他早前因為相貌駭人的傳言,身邊連個服侍的丫頭都沒有,生活起居從來都是自己動手。除了最近這段日子跟蘇月鬧出了點動靜,從前可從未聽過他跟哪個女人有過牽扯。
蘇月看出蘇銳的疑惑,解釋道:“街頭巷尾都傳十三皇子是個斷袖。年紀不小卻從來沒跟女子有過來往,可誰知道人家是個正正經經的男人,喜歡的女人舍不得讓旁的人看一眼。偌大的宅子只為了金屋藏嬌。”
“他……不可能吧?我跟他認識的時間雖不長,可也相處了幾天,不覺得他喜歡一個人會藏着掖着啊。”
“你要是能看準一個人倒怪了。”
“不過,”蘇銳聽蘇月言語間酸酸澀難抑,覺得好笑,揶揄她道:“他要是喜歡一個人也很正常,你生什麽氣?”
“我哪有生氣?”
蘇銳答非所問:“其實那李雲湛也挺不錯的,長得好家世好,對你也還可以。你莫不是芳心暗許,今日見到情敵,吃醋了吧?”
“芳心暗許個鬼?”蘇月翻個白眼,“母豬上樹我都不會對他動心。”
可是,若不動心,又為什麽會氣得把辛苦熬好的湯倒掉?
有些情愫滋生蔓延,自己察覺不到。
阿水站在一旁,看蘇銳三言兩語把蘇月哄好了。
她就沒有這樣的本事,最多就是幫蘇月掄起拳頭揍人。
感情的事阿水更不懂,但是她長了眼睛會自己看。
蘇月對李雲湛超出一般人的關心和擔心,若說她當真對他不在意,阿水第一個不相信。
蘇銳自然也不信,卻再不敢拿這事開玩笑。
蘇月剛從外面回來,現又站在雪地裏說話,再凍着恐怕會凍出病來。
于是蘇銳對她說:“不動心就不動心吧,明日我上朝再找李雲湛算算賬。你先回屋呆着去,讓阿水把火燒旺點,別凍着。”
一提到別凍着,蘇月這才覺得冷,趕緊跟阿水回屋子去。
蘇銳繼續練劍,心情格外好。
以前還愁蘇月大大咧咧的性子嫁不出去,沒想到這萬年不開花的老鐵樹居然還開了朵模樣可人的嬌羞花。
雖然不知道蘇月今天吃誰的醋,可是瞧李雲湛平日的言行,心裏多半也是有蘇月的。
既然兩情相悅,那就皆大歡喜。
————
其實李雲湛看得出來蘇月是故意撞翻那碗湯的,可卻想不明白蘇月為何撞翻那碗湯。
蘇月告辭離開,他就愣在原地,看着灑了一地的湯覺得分外可惜。
直到姜瑟問:“公子,客人走了,要去追嗎?”
他回過神來,追出去看,蘇月早跑沒了影。
“算了算了,”李雲湛回到屋裏,姜瑟正在收拾碎碗,“也不知道這丫頭又發什麽神經,等她消氣了再說吧。”
姜瑟收拾完站起身,“公子,是姜瑟做錯了什麽惹得姑娘不高興了嗎?”
“沒有吧。”
“姜瑟未曾想到公子的客人是位女子,突然闖進來,倒是唐突了。”
李雲湛沒再說話,拿起桌上一個空碗,自己盛了碗蘇月炖的湯。她帶了一大盅來,只摔了自己盛給李雲湛的那碗。
湯有點冷了,味道有點鹹,看來真是她自己炖的。
李雲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喝了幾口。
姜瑟把自己炖的那碗湯遞給李雲湛,“公子,你手上那碗都沒怎麽冒熱氣,看來是涼了,喝這碗吧。”
李雲湛搖搖頭,沒有接姜瑟的。
姜瑟就這樣一直端着碗,問:“公子可是喜歡那位姑娘?”
喜歡嗎?李雲湛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沒見到蘇月的時候很想見到她;跟她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逗她玩的時候覺得很好玩;她高興的時候自己也非常高興……
這樣的感情是喜歡嗎?
“或許是吧。”李雲湛說。
姜瑟從未見過這般柔情的李雲湛,印象裏的他總是一張不茍言笑的臉。
“看來公子當真是喜歡那姑娘的。”
“你如何得知?”李雲湛這才看了眼姜瑟。
“從提及那姑娘到現在,公子嘴角一直噙着笑,姜瑟很少見到公子這樣笑。”
“是嗎?”原來這樣的感覺就是喜歡啊!
“那位姑娘也心儀公子。”姜瑟說。
說到李雲湛關心的問題上來了。他放下手裏的碗,轉過身來問:“你如何得知?”
“那姑娘吃醋了。”
“哦?”
“她見姜瑟也給公子炖了湯,便把自己的熬的那碗給摔碎了,不是吃醋又是什麽?公子若想挽回姑娘芳心得好生解釋一番了。”
真的是這樣的嗎?
她對他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想到這裏,李雲湛心裏興奮難以抑制,面上一陣滿足的傻笑。
☆、一個傷了一個累了
笑了一陣,李雲湛自己也覺得傻裏傻氣,于是斂了神色,轉移話題,問姜瑟:“你來林府也有一段時日了,可曾看上哪家公子?”
聞言,姜瑟的心沉了沉。
她知道自己沒名沒分,不能長久以往的住在林府。可這才過去幾個月,李雲湛這是急着要把她攆出去嗎?
“不曾。”姜瑟面色如紙,完全不同剛才喜笑顏開的樣子。
“姜瑟經歷此前一事,已對婚嫁不抱幻想,今生今世只願留在公子身邊伺候。”姜瑟說。
李雲湛嘆了口氣。他完全知曉姜瑟的經歷,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你從來都不是林府的下人,哪來伺候一說?若你沒有遇到意中人,想在林府住多久都可以。只是終歸你是姑娘家,終須得找一個依靠。
“我近日接觸到戶部尚書的二兒子,他品貌端正脾性溫和,是個靠得住的人,改天約過來你見見?”
一聽李雲湛提到別的男子,姜瑟撲通跪到地上,眼淚刷的落下來,兩眼無神,了無生氣的說:“算命的曾說姜瑟克父克母克盡親友,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孤煞命格。姜瑟此前不信,總要與天命争上一争,可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姜瑟不得不認命。今生唯願有屋遮雨有衣蔽體有食果腹,其他的再不奢求。”
李雲湛不再說什麽,這種萬念俱灰的感受,他也曾深有體會。
六年前,在他得知那件事情的真相後,活不下去又不敢去死,只想躲起來了結餘生。這才拼盡全力打敗各位武功遠在他之上的哥哥們,當然也有哥哥們不想遠離皇城去偏遠地帶而故意放水的原因。他去雲壁歷練六年,也是自我放逐的六年。
可是六年了,他早不是當年十二歲的少年,那些傷痛和打擊終究結痂愈合,卻成為他最脆弱的地方,不會流血,依舊會疼痛。
李雲湛将姜瑟扶起來。
“我沒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過得好一點。”
姜瑟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眼波流轉,看着他道:“姜瑟明白公子是為了姜瑟好。公子将姜瑟從煙花之地救出來,姜瑟感激不盡,只是姜瑟只願此生與影成雙平淡如斯。”
李雲湛點點頭,“我明白了。”
其實姜瑟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哥哥姜漢曾是李雲湛手底下最得力的副将。
只不過姜瑟出生不久,父親重病去世,母親傷心過度跟着去了。于是兄妹二人便寄居在舅舅家中,自小受盡舅母白眼。
年紀稍大了些,姜漢參了軍,憑借一身好武藝,不出兩年便立下軍功。
哥哥凱旋歸來,姜瑟有了依仗,日子好過了些。可是好景不長,姜漢在雲壁之戰中犧牲,姜瑟被迫下嫁,可是新婚未到三月,她的丈夫就去世了。
姜瑟輾轉回到舅舅家,再次出嫁,可就在成親前一天,男方悔婚,說二人八字不合,姜瑟乃是個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兇煞命格,娶不得。從此姜瑟在舅舅家的日子更不好過了,最終淪落到青樓賣藝。
直到桌上的兩盅湯冷透了,李雲湛才把姜瑟勸好,他不該提起她的傷心事的。
太陽從窗戶照進來,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陽光充沛,也沒見得暖和點。
一空閑下來,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