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第 3 章
蕭婧華忍了五天沒去見陸埕。
掰着手指頭算來算去,終究還是沒忍住,帶着箬竹候在陸埕下值路上。
她開着車窗,确保自己能在第一時間見到心上人。
不到一刻鐘,幾名青年男子從街頭走來。
蕭婧華眸光發亮,嗓音歡喜得如同樹上喜鵲。
“陸埕,陸埕!”
陸埕擡首,見蕭婧華半邊身子鑽出馬車對他招手,眉頭瞬間顯出幾道折痕。
“陸兄,那我們便先行一步。”
身着官服的俊秀青年對他了然一笑,剩餘人亦是滿眼暧昧,結伴離去。
陸埕雙唇抿成一條直線,那頭的蕭婧華已止了聲,他大步而行,方至馬車邊上,蕭婧華便到了他跟前。
“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險?”
嗓音冰冷含厲,将蕭婧華吓了一跳。
陸埕沉着臉,眉目間仿佛帶着冰霜,令人不敢靠近。
蕭婧華卻絲毫不懼,笑着與他道:“箬竹在馬車裏,她不會讓我掉下去的。好啦,你別生氣,這麽多時日不見,我……”
她揚着臉,瓷白小臉上飄來兩道彩霞,大膽而熱烈地述說自己的相思,“我很想你。”
對上她清澈認真的雙眸,陸埕一怔,眼裏冷意逐漸退散,“抱歉,我方才……”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
蕭婧華雙眼彎彎,“明日休沐,你可有空?我想與你一道逛街。”
陸埕沉吟片刻,“有。”
“那就說好了,明日我去尋你,你不許不去。”
陸埕無奈,“好。”
約定好後,蕭婧華露出明媚笑容,“我送你回去。”
“不過一刻鐘,步行即可。”
蕭婧華立馬改口,“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陸埕面色淡了下來。
“不行嗎?”她有些委屈。
“郡主,天色已晚,從臣的府邸到恭親王府,至少需要小半個時辰,你久不歸家,王爺該着急了。”
“可是……”
“回去吧。”陸埕打斷她。
蕭婧華還想說,可看着陸埕冷淡的面色,又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那,你明日一定要等我。”
陸埕颔首。
蕭婧華這才笑了,依依不舍地登上馬車,眼巴巴地望着他,“要等我啊。”
“好。”
磨蹭一會兒,眼見陸埕神色越來越淡,蕭婧華不敢惹他生氣,忙招呼馬車回府。
她開着車窗,直到再也看不見陸埕的身影,才恹恹地靠了回去。
……
目送恭親王府的馬車遠去,陸埕踏着黃昏歸家。
他家附近有不少同僚,剛走不久,便見方才幾位男子聯袂而行,瞧那樣似是去吃酒。
其中一人注意到陸埕,笑着調侃,“陸大人怎的不多陪陪郡主?”
陸埕道:“天色漸晚。”
“天晚怎麽了,直接将郡主帶去你家多好。”
另一人調笑,“京城何人不知,琅華郡主早晚是你陸家人。要我說啊,陸大人還是早些将郡主娶進門,早娶一日,便能早飛黃騰達一日不是。”
陸埕眸光一冷,“郡主乃皇室宗親,金枝玉葉,她的名節豈是你能辱的?”
那人無辜道:“我說的何處不對?”
其他人勸誡,“行了,少說幾句吧,這話若是傳進王爺耳中,有你苦頭吃的。”
又對陸埕賠笑,“陸大人,他嘴上沒個把門,你見諒。我們還有事,便不打擾陸大人了。”
說着簇擁着那人離去。
“你們拉我做什麽?我哪句話說錯了?他陸埕……唔唔……”
“快閉嘴吧。”
陸埕在原地立了許久。
直至落日餘晖撒了滿身,狹長影子傾斜,他才動了動發冷的身子,邁開步子,一步步往家走。
……
剛邁過門檻,一道低沉的男聲便在前方響起。
“又去找陸埕了?”
蕭婧華肩膀一抖,軟聲軟氣地抱怨,“父王,你吓到我了。”
那聲音立馬變了,柔得像能滴出水來,“都是父王的錯,乖女兒別怕。”
天色昏暗,恭親王府燈火通明,檐下六角宮燈散發着柔和光暈,照得下方俊朗的中年男子面色格外溫柔。
蕭婧華笑着挽住恭親王的胳膊,“我才不怕父王呢。”
恭親王滿眼寵溺,“回吧,晚膳有你最愛吃的芙蓉玉露雞。”
蕭婧華重重點頭。
父女二人相攜入府。
“對了父王,明日我和陸埕有約了。”
“做什麽去?”
“不做什麽,就逛街。”
“銀子夠不夠,待會兒讓湯正德給你取銀票。”
“我就知道父王最好了!”
“傻閨女,父王就你一個女兒,不對你好對誰好。”
楊柳映月,樹影綽綽,銀輝輕柔地鋪散開來。
父女二人的身影漸遠,一高一矮,溫馨繞身。
……
隔日,蕭婧華起了個大早。
她坐在梳妝臺前,仔細挑選首飾。
“這支步搖怎麽樣?”未等箬竹回話,她自己先否決了,“不行不行,太豔麗了,陸埕不喜歡。”
她又從妝奁中取出一支金絲鑲嵌紅寶石蜻蜓發釵,瞧了片刻,不舍地放了回去。
“郡主不喜歡?”箬竹為她梳着發。
蕭婧華長嘆一聲,“喜歡,可是陸埕穿得素淨,我戴這個,看着就與他不相配了。”
她從衆多華貴首飾中選了看起來最低調的一支,“就它吧。”
箬竹瞧了眼,十指靈活地挽了個漂亮的發髻。
梳完妝,十來個侍女将衣裳展開,任由蕭婧華挑選。
想着陸埕愛穿素,她心機地選了套杏花色的衫裙,好看又嬌俏,十分得她心。
系好衣帶,蕭婧華問:“我的玉佩呢?”
箬竹忙從梳妝臺匣子裏取出一枚玉佩。
乳白色的環形玉佩,其中镂空,雕着一樹寒梅,紅梅點點,高潔冷豔。外鑲金,下穿珊瑚珠子,再往下是條穗子。
這玉佩乃是陸埕及冠那年,蕭婧華特意尋人做的,共有兩枚,她的是梅,陸埕的是竹,除了花紋不同,其餘的一模一樣,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對。
理好玉佩上的穗子,蕭婧華匆匆吃了兩口粥應付,便急匆匆出了門。
“走吧,陸埕該等急了。”
離陸府還有些距離,馬車毫無征兆地停了。
蕭婧華正疑惑,就聽馬夫開口,“郡主,是陸大人。”
快速開了窗,熟悉的身影闖入眼中,蕭婧華還沒看清人臉,便驚喜地喊出聲,“陸埕!”
她提着裙子飛快下了馬車,小跑至陸埕身前,眼睛亮晶晶的,小聲而歡喜道:“你特意來接我?”
陸埕避而不談,“走吧。”
蕭婧華将這當成是默認,她走在陸埕身邊,偷偷看他今日的穿着。
果然如她所料,是件天青色素衫,幹淨清爽,瞧着和她的衣裳甚是相配。
蕭婧華耳尖微熱,濃密羽睫蝶翼般輕顫,嘴角的笑意如何也掩不住。
視線掠過他空蕩蕩的腰間,她笑容微頓,小聲問:“你的玉佩呢?”
陸埕低眸瞧了一眼,“那東西太過貴重,前些時日險些丢失,便放在家中了。”
蕭婧華有些許失落,但她很快打起精神,歡快地說:“沒關系,我另外再送你一枚。最近聚寶齋新來了一批貨,有個玉镯很襯陸伯母,待會兒我買來你帶回去,再給阿旸帶些筆墨紙硯……”
“郡主。”
蕭婧華止了話頭,疑惑地看着他,“怎麽了?”
陸埕神色疏淡,“臣家中萬物不缺,不勞郡主破費。”
蕭婧華唇瓣微張,将欲吐露的話咽了回去。
她看得出來,陸埕生氣了。
可她不明白,他為什麽生氣。
她只是忍不住想把好東西都送給喜歡的人和他的家人,有什麽不對嗎?
前些年還不至于,可近幾年,每次他都會生氣。
蕭婧華想不通,也很委屈。
她垂着腦袋,小聲道:“好。”
逛了快一個時辰,兩人什麽也沒買。
在陸埕面前,蕭婧華極為擅長自行緩解情緒,沒多久就恢複了常态。
時值正午,路過酒樓時,前方忽然一陣吵嚷聲。
蕭婧華好奇地踮起腳尖。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但眼前盡是比她高的男子,屬于男人的氣味直直沖入鼻腔,她捂着鼻子,不适地往後退。
吵嚷聲炸了開來,夾雜着女子的哭泣聲,她不由皺起眉。
人群分散開,身着華服的男子拉扯着一名粗布麻衣的少女,不耐煩道:“爺買你做妾,那是看得起你,你還不願了?”
少女容貌清秀可人,哭得梨花帶雨,“放開我,我不做妾,我賣身是為奴,不是妾。”
男子嗤笑,“不做主子要做奴婢?行,跟爺回府,爺讓你做奴才。”
少女大聲尖叫,“你放開我!”
“她讓你放開她,你沒聽見嗎?”
男子擡頭,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驚豔。
他閱女無數,還從未見過這般貌美的姑娘,一時之間,連方才還覺得頗有姿色的少女,也索然無味起來。
“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這般可人。”
男子調笑,“這女子是我剛得的妾室,若是放了她,姑娘拿什麽作賠?”
“不如,将姑娘賠與我,如何?”
他挑眉,将蕭婧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越發滿意。
驀地,他周身一寒。
斜前方立着一名男子,素衣青衫,眉目如畫,似皎皎天上月,人間一束風。他只是用那雙平靜的眸子淡淡地看着他,卻給人如墜冰窖之感。
他強行令自己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蕭婧華,露出自以為潇灑的笑容,“姑娘考慮得如何?”
露骨淫/邪的目光把蕭婧華惡心壞了,她揚着下巴,眉尾微挑,“你要本郡主做妾?”
她取下發上金釵與腕上玉镯,随意扔在一人身上。
“給本郡主打,打完,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若是一不小心打殘了。”蕭婧華慢條斯理取下耳上玉墜,随手一抛。
玉珠自眼前掠過,眸光璨然,“本郡主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