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非他不可嗎?”檀淩臉顯陰郁,嘲諷她。
白芷佯裝淡定,淡漠的瞥他一眼,心中暗道,瘋了瘋了,真的是瘋了,方才他的身影不斷與樓西岳重合,攪亂她的思緒。
右手掌心凝結的法術終于散了,一手端在身前,另一手垂放着,微微側身,暗中擺的是個防禦招。白芷內心不安,深吸口氣,強行自己鎮定下來,佯裝沒懂他的意思:“你說什麽?”
檀淩的瞳孔裏都迸發出寒光來,他一字一句說:“非樓西岳不可嗎?”
白芷整個人一震,緊接着便感覺渾身麻木,怔忡許久,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聲音都發着抖:“你說什麽?”她還是不敢置信,想确定。
“你那麽愛樓西岳嗎?那麽蘇長情,或者說……是我,在你眼裏究竟是什麽?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檀淩指着自己的心口窩問白芷。
此刻的檀淩猶如受了萬千委屈,他就那麽看着她,眼眶漸漸紅了。
她的唇在抖,一口銀牙幾乎咬碎,腦子裏都是檀淩擲地有聲的質問,她也紅了眼眶,漸漸撇開目光,不敢看檀淩,不敢直視他的質問,他的目光,她感覺自己心中某些地方隐隐生出些許肉刺,不會致命,卻泛着疼,那難以言說的情緒漸漸翻滾上來,令她失言哽咽道:“不是……不是的……我是真的……”
她的話剛說到一半,天極獸及時出聲制止:“臭丫頭收聲!當年吾将樓西岳的記憶吞食的一幹二淨,他絕無可能知道他就是樓西岳!”天極獸略一沉吟,分析道:“檀淩可能是探查到你的記憶了,你與樓西岳的記憶!”
天極獸一語道破其中關竅,白芷幡然醒悟。
那麽,檀淩到底探查了多少?
她血是熱的,人是溫的,心是跳動的,卻能迅速自持,強行令自己恢複了眸底慣有的冷漠。
她的話猶如一把利刃,迅速反擊刺穿檀淩的心:“那麽你呢,你又把我當什麽?仇人?敵人?還是洩恨工具?你那麽愛訣瀾,她可是你的發妻,既然你早已認定是我殺了訣瀾,你何當初又為何不一刀殺了我,為她報仇雪恨吶?!”她的聲音仿若門外的雪,那般寒冷,侵入骨髓,涼的人心寒。
随之,白芷輕笑了聲,笑聲之中暗含着那麽幾分自嘲之意。回想起夕陽下檀淩與訣瀾旖旎擁吻,那麽甜蜜,那麽刺眼,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他們紅男綠女大喜之日,祖神之女與祖神愛徒,天造地設的一對,好一幅美好畫卷啊……
檀淩漸漸眯了眸子,忽然就笑了,只以更加殘忍的話來激怒白芷,聲聲慢道:“我沒想到,你到現在還不知我留你何用?你不覺得,留你性命,耗盡你每一滴神血,比殺了你更解恨?”這話,無情極了。
他們用來攻擊對方的話猶如一柄雙刃刀刺入他們的身體,一刀接一刀的互不退讓,将對方刺的鮮血淋漓,誰也逃不過這場劫難。
率先潰不成軍的是白芷。
白芷的淚再也抑制不住,如斷了線的珍珠,嘩的一下就奪眶而出,怎麽都控制不住,怎麽都控制不住,心中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如同被人拔了舌頭,成了啞巴,失去了說話的勇氣。
心痛嗎?很難受很難受,像被扔到地上的魚,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好怕下一刻就會窒息。
“白芷,冷靜,你早知如此,不是嗎?”天極獸嘆息着說。
白芷點頭,抹了把眼淚,強迫自己笑,“既然如此,你今日此舉,對我上下其手,是否對得起訣瀾,是否對得起你對訣瀾的誓言?”
“誓言?”檀淩皺了皺眉……不想在想那些過往。
檀淩見到她的眼淚,心頭猶如割裂般的疼,想自己也真的是魔障了,真的瘋了,什麽昔日誓言,祖神、訣瀾,此時此刻都是他想抛諸腦後的,他只想把白芷困在這間屋子裏,最好一輩子都不出去,就那麽囚着她。
他有些煩躁的伸手抹掉她的眼淚,白芷并沒拒絕,只是垂頭不看檀淩,任憑他擺弄自己的臉。“別哭了……”
白芷紅彤彤的水眸看他一眼,沒說話。
檀淩心軟,壓抑着如同翻江倒海般的情緒,漸漸尋回理智,岔開話題,穩聲問白芷:“你與這間屋子有何關系?”有些話,他一定要問,因為,有些事,他一定要弄明白。
白芷回眸直視着檀淩,目光澄澈,只稍一眨眼,便道:“此話何意?”
“你可曾來過這裏?”
這間屋子極簡,卻不破舊,一張床,兩枕兩被褥,一桌兩凳,桌上有一套茶具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在如此強大的陣眼保護下不知屹立了多久。
輕輕合了眼,檀淩憑着最深處的記憶摩挲着桌角,擡步走向門口,他一把拉開門,吱呀一聲,風攜雪撲面而來,如此熟悉的感覺,一切都那麽的熟悉,他來過這裏,而且住過一段時日,正是他在雲霧澤沖擊真神之位受傷,訣瀾救他脫離困境,來到這裏修養。
他那時眼盲,是訣瀾無微不至的照顧着他。
那時檀淩都不知這裏是何處,名叫什麽。
白芷為何會知道這裏?
檀淩有個猜想,或許是白芷建造的這裏,外面的陣法也是她留下的。
但白芷接下來的話,卻如同一盆冷水澆頭。
她說:“我只依稀記得,訣瀾曾與我說過,雲霧澤有這樣一處安全之地,可以暫時容身,其他的我記不清了。”
檀淩蹙眉看着白芷,冷冷說:“你在撒謊。”
她眸色一轉,神态自若,淡淡搖頭:“沒有。”
他還立身門口,風雪将他微瘦的身子吹的晃了晃,那雪打在臉上可能有些疼吧,否則他怎會紅了眼?
“你不要再騙我。”他望着白芷,這番模樣十分令人心痛。
白芷走上前去,将門掩上,靠在門板上靜靜瞧着檀淩,風雪似乎能穿透門板,寒冷自她的脊背刺入。她說:“我真的忘了。”
外面那般強橫的陣眼,除了主神,也就只有巅峰時期的白芷可以布下了。
“是不是拿回內丹,你就能記憶起一切了?”檀淩又問。
白芷挑了眉梢,說道:“也許吧……”
當年白芷跌落昆侖墟,醒來之後确實記憶錯亂,有些事記的颠三倒四,但為了自保,她只能以失去內丹蒙混過去。如今,白芷如此模糊的說‘也許吧’,只是想分開檀淩的注意力,令他心思暫定與內丹之上,畢竟永夜将至,她不想因此生出變故。
于現在的白芷來說,拿回內丹,白芷有晉升天神的把握,而飛升,遠遠不夠,內丹對于白芷,一件聊勝于無的物品罷了。
他的容顏在昏暗的光線裏顯得有些模糊,白芷暗中捏緊了手,等着檀淩的話。
“這些年你與跡墨可有聯絡?”
白芷有些怔忡,到是如實回答了:“不久前聯絡過一次,他說,會把內丹還給我。”
檀淩笑了笑,轉身走到燭臺旁,他整個人又明亮起來,心情似乎也十分愉悅:“我們得督促着他些,做人要言而有信才是。”
白芷輕嘲:“怎麽督促?”
“這樣吧,我們去約見他一面如何?”檀淩想了會才說。
白芷搖搖頭:“我最近沒空,可否改日?”
檀淩問:“你最近在忙些什麽?頻繁的往人界走。”
白芷眯眼微笑:“閑來無聊,聽聞每月初八至十五,人界的東海仙市開放,裏面有些稀奇古怪的寶貝,我想去瞧瞧逛逛。”
“我與你同去。”檀淩逼視着白芷,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
白芷笑容漸失:“我出去走走。”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