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西岳的相貌,一個豐神俊逸的男人。
他會給她做飯,會笑着看她放風筝,會花上幾天功夫在庭院裏做一把秋千,白芷會坐在秋千上,他就在後輕輕推着她。
會同用春日宴,會同聽夏荷聽雨,會秋收果實,會靠肩賞冬雪。
他們的生活恬淡美好。
他們做了一切檀淩曾想與白芷做過的事……
檀淩幾乎嫉妒的發瘋。
可是漸漸的,不幸開始輪番上演。
他日漸消瘦形同枯槁,白芷為他請盡了大夫都無法挽救一二,白芷時常在夜深人靜時看着他的臉發呆,時常在無人境地以淚洗面。
但是在他面前,白芷從來都是溫柔的,她會微笑着問他,我們晚上吃蒜香藕片好不好。他不能飲食時,白芷以口嚼碎,然後以吻渡給他食物,以舌輕推食物,送入他喉嚨,然後用手緩緩順着他的喉結,幫他吞咽。為他擦洗簌涮,無微不至。
可最後,病魔還是奪走了他的生命。
檀淩看着白芷手上各拿了一個橘子,又問他:“西岳,你喜歡吃酸點的橘子,還是甜點的橘子?”
被問的人安靜的躺着,了無生氣,毫無反應。
白芷垂眸落淚,忽然又笑了,說:“阿芷給你剝個酸點的橘子吧,開胃。”
紅彤彤的橘子剛剝了一半,卻掉落在地,滾上了沙土,她楞了一下,然後崩潰似的起身将簸箕掀翻在地,紅彤彤的橘子滾散開來,她瘋了似的撲到他的冰棺前看着他,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喚不回,不歸。
她親手埋葬他,捧了最後一抔土。
檀淩看着白芷跪在他的墓前,以指血刻碑。
碑上書:
亡夫樓西岳墓,未亡人,芷上。
看到最後這一幕時,檀淩倏然睜眼,一口鮮血順着嘴角流下,額頭沁滿冷汗,心痛的厲害,令人無法抵抗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侵蝕着他身體的每一處骨肉肌膚。
檀淩勉力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整個人搖搖晃晃,猶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背影伶仃蕭索,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桌旁,手撐在桌沿,眸子如同混合了鮮血,讓人害怕,他單手捂住胸口,胸腔怦然鼓動,一口血霧就那麽噴了出來。
而後,人也支撐不住的轟然倒塌昏厥過去。
檀淩想,原來,就算沒有他,沒有羽行君,沒有蘇長情,白芷依然可以奮不顧身的愛上一個人,那個人,名叫樓西岳。
這次,檀淩做了一個夢。
盡是些陳年舊事,悲傷多過歡喜,令他及不安穩。
“阿芷……”檀淩驚醒,睜着的眼有些空洞。
“你醒了。”是白芷十分清冷的聲音。
四周黯淡無光,聲音是從別處傳來的,檀淩回過神來,撐起身子,看到桌旁坐了一人,是白芷。
她的面龐隐在黑暗當中,看的并不真切,而此時此刻,已經是夜晚了,在這暗淡的夜,她的眼睛卻出奇的明亮,仿佛璀璨的明月。
“喝水嗎?”白芷指尖摩挲着震铓劍劍柄上的天極石問,不待他回答,白芷提壺倒了杯水,來到檀淩床前,遞給他。
檀淩接過水,發現水竟是溫熱的,而看屋中痕跡,并不具備引火燒水的條件,這熱水從何而來?
他正好奇着,白芷回到桌前點燃了一支燭臺。
屋子終于亮了一點,跳躍的燭光映在她的眼睛裏,卻顯得那雙眼睛更加淡漠了。
“我只随身帶着桂花糖,你……”白芷看了看有些呆愣愣的檀淩,繼續說完她想說的話:“要不要吃點?”
“我餓了。”檀淩聽到自己說。
白芷凝眸靜靜看着檀淩,沒有說話。
沉默良久後的檀淩忽然說:“我想吃蒜香藕片。”
白芷有些驚訝,手指又去摸那顆天極石,良久,方才起身,自乾坤袋裏拿了顆桂花糖遞給檀淩:“我這只有桂花糖。”
檀淩看着快要怼到他臉上的桂花糖,嘴角綻放開不易被人察覺的笑,他忽然調整正了姿勢,一口将遞到面前的桂花糖連同她青筍般的指尖裹在嘴裏,舌尖還狡猾的掃過她的指腹,用一雙極深情的目光看着白芷。
指尖猶如觸電,她在震驚之中快速抽回手指,可指尖那濕糯的感覺仿佛還在,她聽到自己加快心跳的聲音,非常煩躁。
檀淩下了床,一步步逼近白芷,白芷看着漸漸逼近的高大身軀,不由自主的不斷向後退,邊退邊看身後,又快速看看檀淩,終于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她的腿已經頂到了桌子,将桌子頂的往後竄了竄,連帶着放在桌角的燭臺都晃了晃。
“你又要做什麽,檀淩!”白芷的聲音裏已經夾雜了怒意,雙手抵在他們之間。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白芷,這幅面龐剛直不阿,神聖的不可侵犯,可她分明在樓西岳的懷裏那般孟浪,他此時此刻,就是想欺負她!
檀淩忽然抓住白芷隔在二人中間的雙手,将她向後壓,砰的一聲,險些将不經摧殘的桌子都壓散架了,白芷背上微疼,卻也顧不得這些,只看着檀淩逼近的邪肆俊顏警告:“你別太過分,檀淩!”素心竹月已經到手,也就不用事事依順着他了。
“我并不覺得過分。”此刻的檀淩就是個斯文敗類,狷狂不羁。
熱氣撲面而來,還未待白芷深思,檀淩的唇已經貼了上來。
白芷咬緊牙關不讓他得逞,檀淩将她的雙手往頭頂帶,轉而以單手固定住她的柔荑,白芷并不知檀淩受陣法壓制無法施法,只覺得自己有傷在身,不能硬碰硬的鬥法,于是她奮力掙紮,躲避檀淩的吻。怎會讓她得逞呢?那可是檀淩等待已久的親吻,她大概是給他下了毒吧,一種想吻她的毒,想侵犯白芷師姐的毒。
檀淩以手卡主她的下颌,捏住她的臉頰,使得她動彈不得,白芷被他扼的很難受,他的唇再次壓了過來,帶着幾分讨好的意味,一直舔吮着她的唇瓣,想加深這個吻,奈何白芷完力抵抗,死死咬緊牙關,不肯松口。
檀淩感覺得到,她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檀淩想,白芷是在克制來自身體的真心嗎?她與樓西岳明明那般親密,他想做同樣的事,也想将白芷狠狠欺負,令她渾不知天地為何物,令她心裏只有他!
不,其實那是恐懼,她怕檀淩,怕他行事不計後果。他做事向來不拘一格,行事全憑一己好惡,在人前裝的肅穆威嚴,但白芷知道,底子裏的檀淩是什麽樣的,他甚至十分叛逆。
在上神界,有“天界第一真神”的條條框框約束着他,但在這雲霧澤,他叛逆起來,就是另一番模樣,這樣最真實的檀淩,令人生畏。
他聽到身下的人倒吸了口氣,覺得白芷似乎放棄反抗了。
但是緊接着,檀淩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原本被檀淩桎梏住的雙手忽然凝結法力,以霹靂之勢擊中檀淩後肩,打的他一口悶血吐了出來,這一下傷的檀淩險些暈去,來不及做出反應,白芷将埋在她胸口的檀淩狠狠推走。
檀淩失去重心,倒退幾步,跌坐在床上,好不狼狽。
他捂着胸口幾聲重咳,看着白芷笑,模樣有些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