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檀淩的記憶比喻成浩瀚星空,與白芷無關的就是最最微不足道的暗星,若不仔細分辨,就與那滄海一粟,落地灰塵般不起眼。
而有關白芷的記憶,猶如天空中最亮的星,時時刻刻的映在檀淩心中,有着不可磨滅的地位。
她說過的話,她做過的事,她的一颦一笑都存在于檀淩腦海中,成為永久的豐碑。
只是檀淩不知道,有那麽短暫的一百年記憶,被白芷徹底的抹了去,所有人都以為是他自己歷劫而造成的記憶丢失,連他自己也如是認為。
神游許久的檀淩被白芷輕推了推,從回憶中抽身而出的檀淩仍舊有些出神,盯着白芷看,眼神有些迷離。
白芷被看的渾身發毛,心想檀淩腦子裏又想着什麽壞心思了。
過了一會,檀淩檔方才醒悟,不再耽擱,檀淩率先進入雲霧澤,果然樹下盤踞着一只蠱雕,此刻雲霧澤裏是黑夜,只有冷月高懸,詭異叫聲不絕于耳,寒氣森森。
墨骨刀背立身後,發出暗暗幽光,檀淩向前走了幾步,踏碎枯葉之聲吵醒了蠱雕,蠱雕睜眼看來,瞳中兇光顯現。
不待蠱雕襲來,檀淩已經提刀雲雷動,骨雕一聲尖叫,煽動翅膀浮空,仰天長嘯,檀淩意欲将蠱雕引走,遠離素心竹月林,這樣會方便白芷和承淺去挖竹子。檀淩禦風向西方去,足下枯葉成風,帶起塵煙。
只稍許功夫,林木茂盛之處就已沖出幾只蠱雕,連同初見的那只骨雕向檀淩追殺過去。
白芷和承淺在外按兵不動,承淺見時間過了許久,問白芷:“神上,我們不進去嗎?”
遠方天接雲濤連曉霧,小雨近乎停歇。
“再等等。”白芷食指微動,似在感受着什麽。
這一舉動未被承淺發現,直至白芷再次出聲:“好了,緊緊跟着我,雲霧澤十分危險,千萬不要亂走。”
“好!”承淺重重點頭。
白芷施法開啓蠱雕門,二人進入後,蠱雕門瞬間關閉。
承淺從四周看向遠方,逐一地将環境記在心裏,以備不時之需。
白芷未曾挪動腳步,細細聽了一會聲音,聲音從西方傳來,偶有法術迸發而出的強光炸起。
兩人相視而笑,一同向前方密林疾步而去。
承淺是第一次見到素心竹月,她有些發懵,這跟她見過的竹子都不一樣,素心竹月通體呈現透明冰色,而那些被風吹動的柔軟竹葉發出沙沙聲,提醒着它不是冰雕成的。
素心竹月折射着月光,整片竹林都十分璀璨,如同琉璃水晶,十分壯觀。
“很漂亮是吧?”白芷也忍不住贊嘆。
承淺點點頭,對白芷說:“神上,我們別拖沓時間了。”
她是有些擔心檀淩了,畢竟能将白芷傷了的蠱雕不容小觑啊……
不過,白芷是有意拖沓時間的,畢竟,她想借雲霧澤探探檀淩虛實,若他有危險,他無需捏碎指環,也探查的到。
白芷從乾坤袋中取一個小瓷瓶,遞給承淺,交待道:“滴入素心竹月的根部,稍待片刻後連根拔起。”
承淺點頭,忙鑽入竹林,尋找漲勢茁壯的素心竹月去了。
白芷站在林邊,望着遠方的打鬥之光,抿唇不語。她這樣,是否有些涼薄?
承淺速度很快,先将液體滴入根部,一連滴了十來顆,再回頭從第一顆開始拔起,節省不少時間。正想着把這些竹子先收入乾坤袋中,遠方忽然迸發出一個巨大的光球,将夜照白,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素心竹月被吹掉了許多竹葉,竹葉落地枯竭。
承淺險些被掀翻,抱着竹子才幸免于難:“神上,發生什麽事了?!”
白芷回眸,溫和的面容已經退散不見,絲絲淩厲已經乍現開來。光線再度暗下,她的面容隐在月夜竹林之下,有些明滅不定。
“無事……”白芷示意承淺繼續。
對付蠱雕而已,怎寄出這一招?殺氣甚重!
焦糊的味道彌散在空氣中,檀淩走在焦土上,向素心竹月林走來,遠遠地,看到白芷負手而立,人似月,丹唇逐笑開,她說:“好身手!”
檀淩面色冷峻,站定在白芷面前,将木質指環摘下,遞給白芷。他什麽都沒說,可那雙漆黑冰冷的眸子裏好似泛起了銀河,惹人寒心。
檀淩自覺,他早已不需要她的保護了,早已經……不需要了。
指環在檀淩掌心安靜的放着,白芷目光聚焦于此,微愣,腦中似有什麽炸開,猶如絢爛的煙火。
檀淩挑了眼角眉梢,手稍送,示意她拿走。
白芷遲疑着去拿戒指,腦仁一跳一跳的疼,正待她指尖剛觸碰到戒指時,檀淩忽的一收手,抓住白芷的手将她往旁邊帶。白芷感受到身後有異樣,卻被檀淩帶的失去平衡險些摔倒。
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未發生,而是細微的溫熱傳至她的指尖,她整個人已經被檀淩擁在懷裏,腳步随他而動,堪堪躲過身後詭異的影子。
“什麽東西!”白芷仰頭問,險情剛剛避過,白芷離開了檀淩的懷抱,回頭細看霧影。
承淺的素心竹月已經收好,此刻那詭異霧影已經轉過來,霧影膨脹幾倍,改了目标,向承淺襲去。
“小心!”白芷對承淺叫道,手中法術寄出,牽制霧影。
承淺腳下生風,已經浮空,卻不料霧影緊随而來,咬的很緊。
這時檀淩卻道:“是天極?!”檀淩驚駭,“太古巨龍之子,天極?”白芷未回答,只聽檀淩又道:“我說當年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原來這只漏網之魚竟然躲在雲霧澤裏!”
白芷手指撫了撫天極石,淡淡說道:“看樣子,天極已經死了。”
“死了?”檀淩定睛看去,仔細分辨。“有天極死,怨氣不散,則化為宓。是誰殺的天極?”檀淩驚問。
在黑夜之中,只能看到一團黑霧,它沖擊上天了,方才将它身形看清,正是“龍”形,白芷和檀淩一同出手,沖擊至空,意欲攔截。
宓張開滔天大口欲吞了承淺,好在承淺十分狡猾,故意繞了個彎,将将甩開了宓。這時檀淩和白芷攜手以法術牽制住宓,白芷還不忘從乾坤袋裏取出滅魔杵,高高舉起欲釘入宓的天靈蓋。
承淺想在旁幫忙,然而卻不知從何處插手,只能寄出靈術,牽制宓的移動。
宓發現了白芷這一舉動,尾部猛地一甩,将白芷險些甩飛,震铓劍脫手掉落在地,白芷右手憑空一抓,震铓劍迅速升空,浮在白芷右側,等着她來拿取。
只是現在白芷一手穩定身形,一手又拿着滅魔杵,無空拿劍。
“你控制住它!”白芷焦急之中對檀淩大聲道。
這可是宓,想制服它談何容易。
“想辦法脫身!”檀淩冷靜回複,術法再寄一籌。
宓發出轟隆隆的低吼,藏在霧裏的鱗片忽然如同刀子刺出,白芷措不及防躲避不及,被鱗片劃破衣衫,只眨眼之間,就氤氲了一片血紅。
白芷見狀,握了震铓劍,旋轉落地,遞給承淺一顆珠子,對她道:“你先回去,你在這裏,我反而要分心照顧你。”說罷,還暗中遞了個眼神給承淺,做了個口型:“按部就班,依計行事。”
承淺心領神會,拿了珠子就向蠱雕門跑去,行至門前,将珠子往蠱雕門的結界上一扔,結界破開一個小口,她瞬間鑽了出去,蠱雕門再次關閉。
承淺氣喘籲籲的回頭看着蠱雕門,心想宓是否是白芷安排而來有意試探檀淩的,還是這只宓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在諸多擔憂中,承淺回了扶光臺,先将素心竹月種在了扶光臺,以免這幾天離了水土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