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陶忘機詢問水牢中的那個瘋女人。
“她是前任守島弟子的女人, 是個奸細, 差點釀成大錯才被關起來。”莫東行道。
“這麽說來, 她已經在幽靈島上活了很多年了, 不是說除了你們, 沒人能活過三年嗎?”陶忘機疑惑。
莫東行捏住陶忘機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冷聲道:“怎麽會?只要有我在,會讓你長命百歲。”
陶忘機推開他的手, 笑道,“是是, 莫大爺最厲害了。”
陶忘機想了想,又說道:“那女人好像認識我,總說我是虎妖,搶了她的男人……”
話還沒說完,便被莫東行打斷了, 只聽他說道:“那說的是你嗎?敢搶一個試試。”
陶忘機好笑地看着眼前的醋壇子, 說道:“她已經瘋了, 又離不開這島, 為何還要将她關在水牢中?放了她,讓她見見天日呗。”
聽陶忘機這麽說,莫東行幽深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看着她的目光頗有深意。
陶忘機趕緊擺手道:“我只是随便說說,沒其他意思, 哈哈。”
莫東行捏了捏她的鼻子,哼道:“哈你個頭啊,想從她嘴裏了解那個跟你相像的虎妖便直說,說不定能查明你的身世,是不是?”
陶忘機呵呵一聲,算是默認了。
她本來也不打算瞞着這人,反正都是一家人,他總不能阻止她尋找他的岳父岳母吧。
“哼——”莫東行冷哼一聲,警告道:“以後有什麽事乖乖向我彙報,說不定我會幫你,若敢瞞着,你試試。”
陶忘機看他并沒有生氣,親昵地摟上他的脖子,笑道:“是,以後一定事事彙報,絕不瞞着。”
“還有一點,永遠記着,別想離開。”莫東行說得咬牙切齒。
“是,保證不離開,一輩子纏着你。”陶忘機半真半假地保證。
莫東行停頓了一下,道:“将人放出來可以,但是你要保證她不會靠近山洞,不會惹事。”
“我保證會好好照顧她。”陶忘機舉手起誓。
這瘋女人跟她父母有淵源,是她的長輩,照顧是應該的。
“那便将她關在二樓那間空房裏吧。”莫東行道。
“嗯嗯,多謝。”陶忘機笑道。
莫東行看她眉開眼笑,瞪她一眼,轉臉露出淡淡笑容,命令青麟将那個瘋女人帶出來。
青麟卻一臉吃了青梅的表情,既不可置信,又糾結不解,小聲道:“主人,你,你現在怎麽毫無原則了?”
莫東行冷笑道:“現在這裏我說了算,你敢抗命?”
“不敢——”青麟灰溜溜離去,臨走時丢給陶忘機一個鬼臉。
好不容易将瘋女人打理幹淨,陶忘機細細看去,發現她不過三十多歲,容顏清秀,只是因為常年瘋癫,五官微微扭曲。
陶忘機稱她“瘋姨”。
瘋姨身體虛弱,神志不清,看見陶忘機便說她是虎妖,是自己的情敵,甚至還想攻擊她。
她武功低微,只會些花拳繡腿,自然沒什麽威力。
陶忘機不以為意,将瘋姨當成長輩,盡心照顧,希望她能早日清醒,告訴她關于虎妖的更多事。
瘋姨的身體并不好,需要靜養。
但她時不時便會瘋上一回,傷人自傷,完全沒有理智,瘋過之後,身體會變得格外虛弱。
這一日,她剛剛瘋完,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陶忘機到廚房去給她煎藥。
聽到身後有動靜,陶忘機以為是莫東行查看山洞回來了,笑道:“餓了吧,我先給瘋姨煎藥,等會兒做飯給你吃。”
身後沒有動靜,陶忘機扭頭看時,發現一道人影飄然進了瘋姨的房間。
當她追過去時,卻什麽都沒發現。
瘋姨躺在床上,口中嘀咕個不停,也不知道在說什麽,她嘴角殘留着褐色粉末,不知是什麽。
難道是剛才那人影……
陶忘機一驚,查看那褐色粉末,發現竟是上好的滋補藥劑,藥劑中還殘留着純淨的靈力,不但對身體無害,而且有助于瘋姨的調養。
什麽人幫她?或者說,幫瘋姨?
陶忘機疑惑,思索片刻後,腦中竟産生一個想法,會不會是瘋姨一直念念不忘的飛哥?
若當真如此,這麽說,飛哥和虎妖在幽靈島上?
四島重聚之時,陶忘機征得莫東行的同意,騎着虎斑馬,到其他三兄弟的地盤閑逛,一邊跟三姐妹閑聊。
根據觀察和聊天,她沒有發現島上有任何可疑之人或者妖,,似乎除了各種奇異的動物之外,便只有末末族。
她忍不住猜想,虎妖和飛哥,會不會在山洞裏?
事到如今,只有等瘋姨恢複神智才能解惑,或者,找機會到山洞一探。
自從上次跟莫東行攤牌之後,莫東行便不再限制她的行動,只要帶着虎斑馬和青麟,保證會小心,他便不幹涉。
陶忘機有了在幽靈島活動的機會,常常閑逛。
只是,山洞和水潭一直都是禁地,不許她靠近。
陶忘機倒也不急,安心等待着機會。
自從上次跟莫東行交手後,墨崇不知道躲在海底幹什麽,疏于值守,竟然讓陌生人來到了幽靈島。
幸好海邊有四大家族的人,将闖入的人一一清除了。
這一日,陶忘機騎着虎斑馬,順着海邊的小路走着,發現樹叢中有一個身影在慢慢蠕動。
她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個年輕女子。
女子已經疲憊不堪,半睜着眼睛,看到陶忘機的那一刻,拼命将手伸向她。
柔弱的小臉蒼白憔悴,可眼神卻明亮固執。
陶忘機搖頭輕笑,真不知道她這般虛弱,是如何躲過海邊守衛闖入幽靈島,藏身在這樹叢中的。
“你是什麽人?”陶忘機蹲下身把了把脈,發現她不過是損耗太多,無性命之憂,小聲詢問道。
女子緩緩睜大眼睛,抓住了陶忘機的手。
她用的力氣很大,似乎是瀕死之人拼盡全力一般,死活不肯再放手,口中叫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陶忘機怕傷到她,倒也沒有抽回手,詢問她的名字和來歷。
原來,這女子名叫樂清,漁家出身,陪父親打魚時遭遇風浪,被海水沖到了幽靈島上。
看着這女子的眼睛,陶忘機分辨她話中的真假,最後淡淡一笑,說道:“很抱歉,島上不會收留任何人,你還是到別處碰碰運氣吧。”
陶忘機覺得,這樂清能穿越茫茫大海飄到這幽靈島上,一定不簡單。
她可不想收留居心叵測的人,為莫東行增添麻煩。
看陶忘機要走,樂清向前爬了兩步,一把抱住她的腿,倔強地說道:
“姐姐,我要活下去,一定會留下來,如果你現在不收留我,我一定會想其他辦法留下的。”
陶忘機低頭看着她,笑道:“若我不許呢?”
“那姐姐便殺了我。”樂清的聲音還很虛弱,但是說到“殺”字時确實咬牙切齒,毫不懼怕。
陶忘機看着樂清眼眸中的堅毅,知道她不怕死。
也知道,這小小女子,不達目的不罷休。
她擡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笑道:“我手上還從來沒傷過人命呢,有時候真想試試殺人是什麽感覺。”
樂清固執地抱着陶忘機的腿,閉上了眼睛,決絕道:
“姐姐想殺便殺,雖然,我與姐姐無冤無仇,只想活下去。可死在姐姐手裏,我無怨無悔。”
陶忘機擡了擡手,到底還是放下了,笑道:“太遺憾了,我還是不會殺人,你快走吧。”
她可不想為個不知來歷的小女子破殺劫。
樂清抱着陶忘機的腿,跪在她面前,小巧的身體縮成一團,搖搖晃晃。
“姐姐,我只想活下去,離開這島,只有死路一條,與其死在海中,還不如死在這裏。”
陶忘機轉身便走,說道:“既然如此,随你。”
樂清強撐着站起身,跟在陶忘機身後向島上走。
陶忘機無奈轉身,便看到樂清虛弱又倔強的身影,自嘲地笑道:“你想怎麽樣?”
“姐姐要麽殺了我,要麽讓我跟着。”
陶忘機笑道:“這麽說你賴定我了?”
“對,除非姐姐真的狠心殺掉我一個只想活着的小女子。”樂清堅定地說道。
陶忘機輕笑出聲,說道:“這樣吧,你随我來,我去問問我當家的,能不能将你留下。”
“謝謝姐姐收留之恩。”
陶忘機騎着虎斑馬在前面走,而樂清則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咬着牙堅持,不肯落後半步。
她的眼中充滿了對活着的執念,既執拗,又任性。
這樣的女子,這樣的精神,或許總能讓人心生感慨。
陶忘機幹脆轉身坐着,頗有興趣地看着樂清的一舉一動。
這樂清從海中而來,一路艱辛,身形搖晃,衣衫不整,面容憔悴,嘴唇發白,着實狼狽。
但是她的眼睛始終明亮圓潤,死死盯着腳下的路,目光中充滿了對生存的渴望。
陶忘機知道,這樣的女子,最難對付。
罷了,暫時留她一命吧。
至于她到底來幽靈島做什麽,觀察一番再說。
眼下最難辦的,便是莫東行的态度,不知道他會不會收留這莫名出現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