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到當鋪,當鋪裏早已經是忙得人仰馬翻,泉老一見她,忙喊道:“大朝奉,那頭的交給你”

以往的當鋪是為和官府攀關系的,上門的客人典當的都是些值錢貨,一天能接待幾個客人已經算多,可自從南茗棻來後,典當不設限,教一些缺錢的街坊把能當的棉被布料都取來,甚至還會有人拿着家中寶貝來估價

再者她收的利息極低,贖回期限極長,教一些以往卻步的人,這才有勇氣踏了進來,客人自然多了不少

南茗棻望向遮羞板另一頭,就見天寶在那頭和客人喊價,趕忙走了過去招呼

白芍也沒歇着,趕忙進後院煮茶,好給鋪裏夥計和上門客人祛寒

就這樣一路忙到下午,外頭雪勢加大,才教人潮散了不少

“白芍,去歇着,瞧你氣色不好得很呢”南茗棻一見白芍眼下的黑影,不禁催促着

“不成啦,今兒個簡小姐沒過來幫忙,要是只剩小姐的話——”話還沒說完她就見南茗棻指着外頭陰暗得像是入夜的天色

“雪下得那麽大,簡直像是入夜了,還能有多少人來?你趕緊去歇着,要回家時我再叫你”

白芍有點猶豫,但在主子的瞪視之下,只能乖乖到後院去

南茗棻走到票臺前整理當票邊和泉老說笑着,一會,有衙役推開側門大刺刺的走進鋪子裏

“知府大人有令,請南大朝奉過府一敘”衙役态度傲慢的道

“我不識得知府大人,不知道和知府大人有什麽好敘的”南茗棻不着痕跡的嘆了口氣

難不成就因為她尚未送去流當品,所以關切她?這事應該是通判處理,怎會是知府傳令?她暗忖着,想起南安廉與通判間的合作,心想許是如此這事才會落到知府傳令

“大人發話,說牙行裏南家當鋪送去的流當物裏有贗品,要南大朝奉到府衙裏談這事”

“贗品?”以前牙行裏的流當品是簡功成送去的,難道是他膽大的從中掉包,把真品換成贗品?

“這位官爺,不如讓我和官爺一道過去吧”泉老在旁聽了話,直覺這是惡意刁難,不禁挺身而出

先前送到牙行的流當物他都有經手過,裏頭不可能有贗品

“你算什麽東西,憑你也想見知府大人?”衙役橫眼瞪去,一把将他推開

南茗棻趕忙去扶泉老,不快的罵道:“去就去,推人做什麽?要是傷了老人家,你賠得起嗎?”

“你!”衙役橫眉豎目,但想了下,還是忍下這口氣,往外一比“請”

“大朝奉別去,那些流當物不可能有贗品”泉老低聲說着

“沒關系,既然沒有贗品,說開就好”她也很清楚,這恐怕是知府的刁難,但無所謂的,過了今天就能治他的罪,她忍一忍,省得殃及他人

“可是……”

“白芍要是醒了,就說我去見知府”她交代了聲便跟着衙役一道離開

泉老見她撐着傘,幾乎被鵝毛大雪給掩去身影,不禁心急如焚,卻又不知道該找誰求助

“包中,到鋪子裏去,晚點跟着小姐一道回府”

賭坊的後院偏廳裏,南安廉心頭不知怎地一陣窒悶,忖了下便要包中跑一趟當鋪

“可是……”他今天來來去去跑了好幾次了

“有易大人在這兒,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他伸手朝易寬衡胸口拍了一下

易寬衡咳了兩聲,橫眼瞪去“你一定要拍這麽大力嗎?”有沒有想過他的身體禁不禁得住

“又不是娘們”

“娘們可以讓你拍這兒嗎?”

“你今天話真多”

“我話一直都很多,你第一天認識我是不是!”

南安廉涼涼睨了他一眼“怎了,請你幫個忙,這般心不甘情不願?”

“話不是這麽說的,你玩這麽大,昨兒個也不講清楚,今天把我拖出來,才把實情都告訴我,硬是趕鴨子上架,你真的以為我脾氣好不計較就可以這樣玩我是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他娘是皇上的姑姑,他爹是長世侯,皇上是他表哥,他是皇親貴戚,也只有南安廉敢這樣玩他!

“是不是兄弟?”南安廉冷冷問着

易寬衡心裏偷偷竊喜,但還是撣撣毫無皺折的袍角,端起架子“你有把我當成兄弟嗎?”有事才說是兄弟根本就是奸商行徑,虧他在軍中形象剛正不阿得連當初的大将軍都怕他

“不然?”

“叫聲哥哥來聽聽”總要給點證明,他才願意為他做牛做馬

包中聽到此,默默的退出門外,替易寬衡保留最後顏面

就在包中離開的瞬間,南安廉一把揪起易寬衡的衣襟“哥哥,勞煩了”

易寬衡倒抽口氣,瞪着他的拳頭“……你的誠意,我感受到了”乖,放手,哥哥是假武人,純粹跑得快,一點都不耐打

“早說”南安廉笑眯眼道,松開了手

易寬衡趕緊整着衣襟,怕待會被人看穿他被威脅過,側眼瞪了南安廉一眼,卻見他唇角淺現笑意

“喂,發生什麽事了?”反正通判又還沒來,聊聊也好

“什麽?”

“要不要去照鏡子,你今天一整個春風得意,連眉毛都在笑”拜托,認識他十幾年,他還沒看過他這般愉快的神情

南安廉微揚濃眉,難抑唇角笑意“什麽跟什麽”

“想騙去騙那些不認識你的,我都認識你幾年了”說着,他忍不住湊得近一些“你昨兒個追丫頭去了,到現在也沒跟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後來怎麽了,嗯?”

看他一臉好奇的嘴臉,南安廉緩緩笑眯眼,“關你屁事”

易寬衡心灰意冷的撇了撇唇“卑鄙的家夥……”把人利用完又恢複冷淡了

“算了,反正你這個人就是這樣,我也已經習慣了”

“等把事辦妥,你到我府上住幾日,算我善盡地主之誼”

“你本來就應該讓我到你府裏住幾天,昨兒個竟把我丢在客棧,什麽也沒交代,真是善盡地主之誼啊”

“不用客氣”

“鬼才跟你客氣!”易寬衡沒好氣的罵着,正想痛快再罵時,卻見他目光微動,擡手示意他噤聲

不一會,一抹身影踏進,後頭還跟着幾名衙役,南安廉睨了眼,眸中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

“下官見過禦史大人”屠奎一進偏廳便恭敬作揖,一見南安廉身旁的男人開口問:“這位是——”

“這位是右軍都督易寬衡”

“原來是都督大人”屠奎雖有詫意,但疑惑更多,在兩人對面坐下之後,像是有些難言之隐,一副欲言又止

南安廉見狀,心裏已有主意,便故作輕松的問:“屠奎,你今兒個不是要将花樓和賭坊的賬本交給本官?”

“這……”屠奎想了下,低聲問:“大人,不知道大人能否出示巡按禦印?”

易寬衡聞言,偷觑了南安廉一眼,就見南安廉神色不變的道:“屠奎,誰跟你說了什麽?”

屠奎眉頭跳了下,謹慎的開口,“大人多思了,下官只是想起以往禦史代天巡狩時,身上會有皇上禦賜的巡按禦印罷了”

“既然你稱本官一聲大人,你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身旁的易寬衡垂眼嘆了口氣,瞧,這家夥不當官多可惜,他這張嘴明明就刁得很,膽識更是過人,可是卻為了紅顏辭官,真的是可惜

“這……”屠奎詞窮了

這時,門外有大批的衛兵來到廳外,南安廉懶懶望去,就見一人身着深藍色知府官服徐步踏進廳門

“來人,将廳裏三人一并拿下!”管正霖一聲令下,身後的衛兵拔出腰間配劍,直指廳內

“大人,下官無意背叛大人,求大人饒命!”屠奎見狀,趕忙求饒

“屠奎,你連對方來歷都還未查清,就一廂情願的認為他是禦史,殊不知他不過是南家當鋪的當家,還企圖與他陷害本官,本官留你何用!”

南安廉聞言,黑眸微眯着,狀似思忖什麽

“安廉,看來是東窗事發了,接下來要怎麽辦?”易寬衡湊近他低聲問

“我還沒想到”

易寬衡倒抽了口氣,有股沖動想要揪住他的衣襟搖晃他“你還沒想到?你不要騙我!你向來不是這麽莽撞的人,一定是全盤推演過了,趕緊告訴我接下來要怎麽做”

雖說他挂的是右軍都督的官銜,可誰都知道他是文人,而且他擁護和平,舉凡要耍槍動劍的,先讓他離開

快,通判已經被踹到一旁,人家都已經圍到廳裏,刀劍是不長眼的,要是不小心劃到他身上,那該怎麽辦!

南安廉突呀了聲,像是想到什麽,突問:“對了,我一直想問你有沒有帶一些兵到空鳴”

易寬衡眼角抽搐着“我向皇上告假到空鳴找你,帶兵做什麽?”殺他嗎?下次他一定會記得!

“太可惜了”他煞有其事的嘆了口氣

“你最好是!”見眼前已是千鈞一發之際,就在管正霖一聲令下,衛兵持劍襲來的瞬間,易寬衡二話不說的掏出自己的腰牌,“放肆!你等是打算謀殺朝廷命官,造反了不成?!”

避正霖一見那圓形腰牌上雕着右軍都督四字,立刻要衛兵住手

“下官見過右軍都督”管正霖沒料到這廳裏竟真有朝中重臣

“你是誰,竟敢私調後骁營的衛兵,該當何罪?!”易寬衡怒聲道,抽了點空瞪着身旁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南安廉

很好,原來他也在南安廉的算計之中,難怪這家夥從頭到尾都老神在在

“下官是空鳴城知府,得知南安廉假扮禦史在城裏招搖撞騙,所以才領了後骁營的衛兵擒拿南安廉”管正霖頭垂得都快要貼到地上,暗惱百密一疏

“誰說南安廉假扮禦史招搖撞騙?”易寬衡這下子一不作二不休,沉聲道:“南安廉本是禁衛總督,是受皇命回到空鳴查案,你膽敢私調衛兵,欲除之而後快……來人啊,将空鳴知府拿下!”

在場衛兵聞言,立刻轉向将管正霖擒住

避正霖不禁喊冤,“大人饒命,後骁營不是下官私調的,這全是辜總兵所為,下官是聽命行事!”

“辜總兵?你說的是南境總兵辜勝決?”如果他沒記錯,王朝所有總兵就只有一個姓辜!

“正是”

易寬衡不禁看了南安廉一眼,就見南安廉懶懶起身,走到管正霖面前,沉聲問:“辜勝決人在哪裏?”

“回大人的話,辜總兵現在在府衙裏”管正霖幾乎是知無不言,就盼能替自己月兌罪

南安廉輕點着頭,看了易寬衡一眼

易寬衡面頰抽動了下,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卻也只能依着他的眼神道:“衛兵聽令,立刻前往府衙将辜勝決拿下!還有,将知府押入大牢,待本官請命再議”

“是!”

就在衛兵應聲後,包中忽地一臉慌張的踏進廳內,道:“爺,知府傳令,說是牙行裏的流當物有贗品,請小姐到府衙一敘”

南安廉聞言,不禁瞪向正要被押下的管正霖

避正霖趕忙道:“大人,那不關下官的事,那都是辜總兵的主意!”

南安廉心頭一窒,足不點地的朝外奔去

易寬衡意會過來,忙喊道:“快,其餘的人全都趕往府衙!”令下,他便跟着包中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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