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第 82 章(修)

“呲——”

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音。

雪亮匕首刺入陸埕的腿, 他單膝跪地,面露痛楚。

匕首拔出時帶出一連串的血珠,沿着刀身淌下, 彙聚在地。他急聲道:“快躲開!”

蕭婧華往後退一步, “予安!”

予安遠遠瞧見這邊出了事, 直接踩着馬镫躍起,足下在馬背上用力一蹬,借力飛躍而來。

身影似鷹, 目光如電,冷冷看着方代。

方代見了她,只覺臉上隐隐作痛,腦子轟然一聲, 猛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哆哆嗦嗦扔下帶血的匕首,撒腿就跑。

“別讓他跑了!”

“是。”予安應聲, 穩穩落地。

轉身看着面帶驚恐的方代, 她并未出劍,長腿一踢, 在方代格擋時立掌為刀,劈在他脖頸上。

方代尖叫一聲,捂着脖子喊疼。

予安一腳直接将他踹得雙膝跪地,反剪雙手,穩穩将他制住。

蕭婧華喊:“箬蘭。”

“郡主, 奴婢在。”

箬蘭眼淚汪汪地捂着臉上前。

“他方才怎麽打的你,現在給本郡主打回去。”蕭婧華聲線冷冽。

箬蘭愣了瞬息, 眼裏瞬間有笑蔓延,點頭點得極為爽快。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走到方代面前, 搓了搓手,目光陡然一厲,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

“嗷!”

方代臉上本就有傷,這一巴掌痛得他嚎叫出聲,聽得箬蘭毫不猶豫又甩了他一巴掌。

蕭婧華俯身拾起地上匕首,走至方代面前蹲下,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你可知,我是誰?”

方代哀聲痛呼。

蕭婧華揚起唇,“我姓蕭,蕭氏皇族的蕭,封號琅華。傷了我的人,你想怎麽死?”

方代瞳孔一縮,顫聲道:“琅、琅華郡主?”

“是啊。”蕭婧華随意點頭,“你聽過我的名號?”

怎麽可能沒聽過?

整個大盛,除了宮裏的公主,還有比琅華郡主更尊貴風光的姑娘?他竟然、竟然想打她的主意。

方代此人在甘州橫行霸道已久,凡是看上的姑娘從未失手,內心極度自負。

他名聲不好,甘州姑娘不願嫁他,因此聽說那遠房表哥的妻子乃是當朝丞相的侄女,又聽聞相府嫡女正在議親,便心存妄想,一門心思想做相府女婿。

上京後紀丞相夫婦對他很是禮遇,方代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自以為天命不凡。

可直到此時他才感到害怕,結結巴巴求饒,“郡主饒命,饒命啊,我并未想對郡主做什麽,是他,是他!”

方代一個勁看向陸埕,身軀掙紮前傾,“是他平白無故将我打了一拳我才反擊的,天地可鑒,我對郡主尊敬有加,絕不可能有逾距之舉!”

蕭婧華歪頭,睫羽如蝶翼翩跹。餘晖斜照,明豔精致五官多了幾分溫柔之意。

“哦?”尾音上揚,驚訝疑惑。蕭婧華笑,“我還什麽都沒問,你就不打自招了。”

刀尖拍着方代的下巴,她柔聲道:“放心,本郡主心地還是挺好的,不會輕易殺人。”

刀鋒貼着皮肉,方代膽戰心驚地垂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匕首,生怕它下一瞬就會割破自己的喉嚨。

聽了蕭婧華的話,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賠笑道:“郡主心善,定不……啊!”

方代慘叫出聲,青青紫紫的臉上竟能看出一絲慘白之意。

拔出刺入小腿的匕首,蕭婧華面不改色地看着上頭的血跡,嫌棄地将它丢開。

緩緩站起,她居高臨下道:“本郡主只會以牙還牙。”

“予安,把他送去京兆府。”

蕭婧華道:“在京城裏他都能膽大到對丞相府的姑娘行不軌之事,以前不知還做過什麽龌龊事。讓官府的人好好查,決不能姑息。”

予安:“是。”

她揪住方代衣領,不管他的大聲嚎叫,拖着他大步流星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

交代完,蕭婧華走到陸埕面前,微抿着唇,問:“還好嗎?”

陸埕捂着腿上的傷,面色微白。他輕輕搖頭,“無事。血多,你別看。”

蕭婧華往下瞟了一眼。

鮮血源源不斷地從他白皙指縫裏滲出,似雪染梅花。

她問箬蘭,“這附近有醫館嗎?”

箬蘭想了想,“不遠處好像有一個。”

陸埕撐着膝蓋站起。

腳下沒站穩,他略有趔趄,身形一晃。

蕭婧華伸手将他扶住。離得近,鼻尖盡是他身上的清新之氣。

她屏住呼吸,一度惱怒。

早知道就不嫌侍衛們礙眼,只帶着予安和箬蘭便出門了。誰成想不過放個紙鳶也能徒生事端,眼下竟無人可用。

陸埕再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子,蕭婧華力氣不大,很是費勁。

好在他很快就穩住身形。

箬蘭快步上前,“陸大人,奴婢扶您。”

她剛伸手,陸埕便白着臉避開,低聲道:“我自己可以。”

箬蘭看看空着的手,又看了眼陸埕,朝他翻個白眼走到蕭婧華另一側。

不想讓她扶,她還不稀罕呢。

那刀紮得深,陸埕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鮮血不斷從傷口處滲出,将月白色衣衫染紅,在石板上留下一道長長血跡。

蕭婧華驀地停下,“算了。箬蘭,你走快些,去醫館叫人。”

“好。”

箬蘭小跑着,很快消失在街尾。

“歇歇吧。”蕭婧華平淡道。

陸埕席地而坐,拎起一片衣角,将外衫翻了個面墊在一旁,對她道:“坐吧,幹淨的。”

蕭婧華眸光微顫。

他撕下一片裏衣,掀起袍角,将裏衣緩慢纏在傷口上。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長布雪白,在蕭婧華的注視下透出紅色。

從她這個角度,能看見陸埕兩道長眉下鴉羽般的卷翹長睫,輕輕一動,睫羽如鳥翼撲扇。

他有雙很漂亮的鳳眼,形狀細長,眼尾微微上翹,分明是雙親和溫柔的眼睛,眸裏的光卻時常透着清冷之意,硬生生給人不近人情的錯覺。

他垂着頭,認真動作,雙唇因感到痛楚微微抿着。

蕭婧華挪開目光,緩步挪動,坐在陸埕外衫上。

他速度加快,三兩下将傷口纏好,随後面色慘白地坐着緩解痛意,半晌方遲疑道:“方才那究竟是何人?”

蕭婧華抱着雙膝,淡聲道:“紀初晴表妹的夫家表哥,一個想吃天鵝肉的癞.□□。”

事關姑娘家的清譽,她并未多說,視線落在不遠處躺在石板上的紙鳶上。

“那只紙鳶……”

陸埕道:“我想着你也喜歡放,為你準備的。”

蕭婧華瞬間警覺,“那你為何會在此?”

她猛地偏頭,瞪着陸埕,“你騙我?今日阿旸當真與雲六姑娘有約,還是只是你的借口?”

陸埕慌聲解釋,“真的,并非借口。阿旸已經送雲六姑娘回府了。我只是想着你一個人難免孤獨。”他頓了頓,垂下長睫,“想與你一起。”

蕭婧華不吭聲了。

她沉默下來,陸埕腿上陣陣發疼,忍痛絞盡腦汁想着話題,“府裏……”

“郡主!”

箬蘭的嗓音遠遠傳來,蕭婧華心頭一凜,慌忙起身,理着裙子上的褶皺。

等箬蘭帶着人趕到,正見她高貴優雅地站在原地。

“郡主,人來了。”

箬蘭讓出身後背着藥箱的年輕大夫。

那大夫瞧見坐在地面的陸埕,連忙蹲下,打開藥箱,從中取出金瘡藥,動作熟稔地為他處理傷勢。

箬蘭邀功似的湊上來,“奴婢還讓人去雇了個車夫,待會兒就能送咱們回府。”

予安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與其在這兒等,不如她們自己回去。

蕭婧華贊道:“做的不錯。”

凝着箬蘭發腫的臉,她問:“你沒讓大夫替你抹藥?”

箬蘭摸了摸臉,仍有些痛。她“嘶”一聲,“留郡主一人在這兒,奴婢不放心。”

驚慌之下能想到雇車夫已經很不錯了,哪兒能到別的。

“今日.你受苦了。回去想要什麽賞賜?”

說到賞賜,箬蘭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嘿嘿笑道:“郡主給什麽奴婢要什麽。”

蕭婧華哼笑,“瞧你那點出息。”

那大夫雖然年輕,但動作極為迅速,幾下便給陸埕上好了藥。

蕭婧華指着箬蘭,“給她也上上藥。”

年輕大夫看了箬蘭一眼,從藥箱裏取出瓷瓶,拔掉塞子,指尖勾起一點綠色藥膏輕輕抹在箬蘭臉上。

箬蘭哎喲兩聲喊疼。

付了藥錢,年輕大夫将瓷瓶交給箬蘭,留下了金瘡藥,取出紙筆,墊在藥箱上寫了張藥方,聲線微冷,“內服外用,每日兩次,傷口莫要沾水。你的傷有些深,盡量別動,少勞累,多歇息。”

陸埕道謝,“多謝大夫。”

年輕大夫點頭,接了箬蘭遞來的藥錢,背着藥箱離開。

雇來的車夫早就到了,正候在一旁聽命。

蕭婧華看了陸埕一眼。

後者微微提唇,溫聲道:“回去吧,我一人能行。”

見他臉色發白,蕭婧華蹙起眉。

眼看天都黑了,此處離陸府遠得很,他又有傷在身,怎麽回去?

總歸那刀是為她受的,若是将他一人扔在這兒,蕭婧華的良心實在過不去。

蕭婧華沒理他,對車夫道:“把他扶上馬車。”

陸埕微頓,眸裏顯出笑意。

“好嘞。”

車夫是個壯實的年輕人,架起陸埕送上馬車,等蕭婧華主仆也上去後,他跳上車轅,高高甩起馬鞭。

他駕車的技術還不錯,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陸府門前。

車夫将陸埕扶下來,箬蘭上去敲門。

剛走一步,陸埕将人叫住,“鑰匙。”

箬蘭拿着鑰匙開了門。

裏頭黑燈瞎火的,不見燈影,也不見人氣,蕭婧華擰着眉頭,“娘他們呢?”

陸埕張唇。

“大人!”

孟年的聲音從後邊傳出,幾息間人就出現在陸埕面前,着急詢問:“你上哪兒去了?我找了你一個時辰。”

手中提燈晃動,在燈火映照下,孟年瞧見陸埕腿上的傷,震驚失聲,“這是怎麽傷的?”

陸埕輕輕搖頭。

“有話進去再說,他不能久立。”

清泠泠的女聲落下,孟年這才注意到蕭婧華也在,忙道:“好。”

把提燈交到蕭婧華手裏,孟年上前扶住陸埕,“箬蘭,勞你進去點燈,我怕摔着大人。”

又對蕭婧華賠笑,“勞煩郡主提下燈。”

蕭婧華看他一眼,轉身往裏走。

箬蘭忙躍過她走在前頭,進屋裏點燈。

見兩人都進了門,陸埕悄聲與孟年耳語。

孟年眼尾一挑,側看他一眼,嘿笑兩聲,松開陸埕走到車夫面前,掏出小塊碎銀放在他手中,低聲道:“這位小哥,勞你去趟恭親王府,就說郡主今夜歇在陸府,讓王爺放心。”

車夫收下碎銀,爽快應下,“行,包在我身上。”

“人呢?怎麽還不跟上來?”

裏頭傳出蕭婧華的聲音,昏黃的燈上下晃動。

孟年快步折返,揚聲道:“來了。”

他小心扶着陸埕,往前面暖光走去。

箬蘭先一步進去,借着月光和燈光找到火折子将燈點上。

孟年直接扶着陸埕進了蕭婧華住過的那間屋子。

院裏漸漸亮起燈,凄冷無聲,沒有絲毫人氣。蕭婧華在檐下轉了一圈,進到裏屋問坐在床邊的陸埕,“娘和阿旸他們呢?”

陸埕看了孟年一眼。

後者心領會神,當即轉身出去,順道将正要跨進來的箬蘭也給帶走了。

“诶,你帶我去哪兒?”

箬蘭抗議。

孟年拉着她,“咱們倆什麽交情,我還能害你不成?天都黑了,你們吃飯了沒?趕緊去給郡主和大人拿些吃的。”

箬蘭這才想起來這事,“好……都說了別拽我!”

兩人打鬧的聲音逐漸遠去,蕭婧華走至燭臺前,用剪子剪去燭心。

燈光驟然明亮,她在桌前落座,給自己倒了杯水。拿着杯子慢慢喝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陸埕擡睫。

少女剛喝過水,飽滿唇瓣上沾了水漬,似海棠上落下的幾滴春露,添了幾許嬌豔。

他輕聲道:“我将附近兩座宅子買下來了。院牆打通後,娘他們去了前院。”

“什麽?”蕭婧華動作頓住,“你哪兒來的錢?”

這附近的地段雖算不上最好,但宅子也不便宜,一口氣買兩座,少說也得上萬兩。陸埕一個文官,哪來的這麽多錢?

對上蕭婧華懷疑的目光,陸埕下意識道:“我沒貪。”

蕭婧華:“……”

目光在空中交彙,陸埕清楚看見她眸中幾乎要溢出的無語,驀地輕聲而笑。

這一笑,似熹微拂開暗夜,光華映照眉眼,熠熠動人。

他道:“這些年存了不少,又向娘借了一些,拼拼湊湊将銀子湊齊了。”

不止如此,他手藝不錯,空閑時還接了不少玉雕的活計。

陸埕看着蕭婧華,“不是說院子不夠大嗎?往後娘他們在前院,整個後院都是你的。”

和恭親王府不能比,但這是他現在能給她的最好的。

往後,還能更好。

蕭婧華唇瓣張阖幾次,喉頭似被哽住,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她霍地起身背對着陸埕。

窈窕身影在地上投射出長影。

陸埕長睫輕顫,緩緩伸手,指尖一點點,在空中觸碰着影子發頂。

眉間漸柔,仿佛透過影子,輕觸着她發梢。

在蕭婧華動作之前,他飛快收手,搶先開口,“今夜太晚了,先留下吧,等孟年回來,讓他扶我去書房。”

蕭婧華放在桌上的手收緊,語氣平淡,聽不出異常,“你這宅邸這麽大,連間寝室都收拾不出來?”

陸埕連忙道:“我喜歡住書房。”

那書房裏就只有一張榻,這有什麽好喜歡的?

蕭婧華垂着眼,“夜不歸宿,父王會擔心。”

“我讓孟年去知會一聲,定不讓王爺憂心。”

蕭婧華沒應聲。

屋裏靜到聞針可落,沉默間,外頭忽然鬧了起來。

燈影人影晃動,陸夫人走在最前頭,大步跨過門檻,“終于舍得回來了?陸埕,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

話音陡然斷裂,陸夫人驚喜地看着蕭婧華,“婧華回來了?”

蕭婧華揚笑,“娘。”

“诶。”陸夫人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喜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晚膳可吃了?”

見蕭婧華搖頭,陸夫人連忙轉頭喊道:“殷姑,把饅頭放下,去廚房把飯菜端來。”

殷姑遠遠應了一聲。

這時,孟年拉着箬蘭小跑過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陸夫人瞪向孟年,“你這孩子,婧華回來了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

孟年委屈,“您沒看見箬蘭嗎?”

分明是她聽見他說大人回來了,風風火火地就讓殷姑端了盤大白饅頭過來,連碗粥都沒有。

箬蘭尴尬,“夫人。”

陸夫人理直氣壯,“上了年紀的婦人眼神不好,這不能怪我。箬蘭啊,這、這是……怎麽回事?”

語調一轉,陸夫人震驚地看着箬蘭紅腫的臉,“誰打你了?”

“娘。”

陸埕道:“先讓她們吃飯吧。”

陸夫人皺眉轉過視線,這一眼,更是驚訝,“你腿怎麽了?又傷了?”

見陸埕精神勁還不錯,想來也沒什麽大礙,陸夫人放下了心,不由嫌棄,“你怎麽老是受傷。”

蕭婧華有些尴尬,輕輕扯了扯陸夫人的衣袖,“他是為了救我。”

陸夫人臉上瞬間露了笑,誇贊道:“不錯,這傷受得值。”

陸埕:“……”

殷姑将飯菜送來,擺上後帶着孟年和箬蘭離開。

陸夫人早就吃過了,坐在一旁給兩人夾菜。

聽蕭婧華說完今日的來龍去脈,她氣得不行,“這種人就該給個教訓。”

蕭婧華邊吃邊安慰,“娘放心,會的。”

直到兩人吃完,陸夫人收走碗筷,仍是一臉的義憤填膺。

她走後不久,箬蘭便和殷姑回來了。

後者領着個粗使婆子,擡了桶熱水進來。

臨走前,殷姑溫聲道:“郡主好生歇着。”

蕭婧華笑,“好。”

幾人走後,孟年這才從門框處探出腦袋。

陸埕喚他,“扶我去書房。”

孟年:“啊?”

“你啊什麽啊。”箬蘭推他一把,“趕緊的,快去。”

孟年迅速又嫌棄地瞥了陸埕一眼。

真慫。

他走進屋。

撐着孟年的手腕站起,陸埕對蕭婧華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蕭婧華随意點頭。

兩人走後,她打開櫃子,從裏頭挑了身雪白寝衣。

她的衣物多,成親時留了不少在陸府,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将身子浸入浴桶,蕭婧華仰頭閉眼,放空自己。

水藻般的黑發浮在水面上,水珠順着雪白側頸滑落,啪嗒掉在影綽水下。

一雙藕臂搭在浴桶邊緣,她似月下海妖,一呼一吸間攝心奪魄。

蕭婧華蹙眉,水下長發随之飄蕩,烏發雪膚彙成極致對比。

今日的方代可把她惡心壞了。

倘若她和離,往後說不準還會遇到跟他一樣的男人。

或是自命不凡,或是想借着她往上爬,就算她不會再嫁,時不時有兩只蒼蠅跳出來也着實心煩。

這樣看,陸埕還是不錯的。

不會約束她,她想回王府回王府,想住多久也不會管。

可她。

始終意難平。

收回雙臂,蕭婧華慢慢沉入水中。

水從四面八方湧入,将她包裹。溫暖舒适,似幼時母妃的懷抱。

水溫漸涼,箬蘭在外頭催促,“郡主可洗好了?當心着涼。”

“嘩啦”一聲,蕭婧華破水而出。

“好了。”

她邁出浴桶,拿了帕子擦拭身子,随後換上寝衣,走出淨室。

箬蘭見她攜了一身水汽出來,連忙拿着帕子迎上去。

蕭婧華在窗邊坐下,打開窗,仍由夜風吹拂雙頰。

箬蘭站在她身後,動作輕柔地為她擦拭濕法。

她頭發又長又多,箬蘭用了好幾張帕子才勉強擦幹。

夜深了。

蕭婧華關了窗,“去歇着吧,燈不用滅,待會我自己來。”

“好。”

箬蘭:“那郡主早些歇息。”

走到門口,忽然聽到裏頭女聲。

“我的嫁妝裏好似有張紫檀木軟榻。”

箬蘭回身,回憶片刻後道:“是有一張,郡主問它作甚?”

蕭婧華站在燈下,長發傾瀉,眼睑垂着。

她拿着剪子撥動燈芯,緩緩道:“讓人搬到屋裏來,這屋子裏空蕩蕩的,我瞧着不順心。”

“那行,奴婢明日就讓人搬。”

蕭婧華點頭,“去吧。”

箬蘭将門關上。

走出幾步,她猛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郡主讓人搬軟榻,這是要在陸府長住的意思?

撓撓頭,箬蘭不解離去。

屋裏。

蕭婧華端着燈盞,睃巡着整間屋子。

擺設和她一個多月前離開時一模一樣,并未有人動過。

吹了燈,蕭婧華走到床邊躺下。

暖和錦被蓋住微涼身軀,她閉上眼醞釀睡意。

屋裏并未熏香,可昏昏沉沉間,總覺得鼻尖好似有股淺淡香味萦繞。

幹淨冷冽。

似陸埕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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