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第 68 章

“殿下, 陸大人勝了。”

鐘文頗有些不可置信。

蕭長瑾望向擂臺上那人,目光複雜,藏着淺淡的豔羨。

“走吧。”

……

“大人!”

孟年再也忍不住, 飛撲到擂臺邊。

抖着手試探陸埕鼻息, 溫熱而微弱。

還好, 還好。

還活着。

他肩膀癱軟,面含慶幸。

百姓們的竊語散在黃昏餘晖中。

“沒想到,竟然是陸大人勝了。”

“我以前聽說, 是郡主一廂情願,陸大人對她并無男女之情,怎的今日拼了命不要,也要贏下這場比武招親?”

“嚯, 他們這些貴人間的事, 咱們這些小老百姓怎麽知道?”

北夷使臣匆匆帶着阿史那蒼離開,天色漸晚, 又沒了熱鬧, 百姓們四散而去,口中卻還對今日這場比武招親津津樂道。

恭親王起身, 緩緩步下富朝樓。

禮官與他見了禮,寒暄幾句,便要回宮禀報。

恭親王颔首。

這時,湯正德帶着一隊王府侍衛趕來了。

“王爺,這這、都比完了?”

他望着擂臺上的陸埕, 驚疑不定,“贏的人……是陸大人?”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恭親王剜他一眼。

都結束了, 還來做什麽?

他沒好氣道:“你來的路上沒撞見婧華?”

湯正德愣愣搖頭。

恭親王:“……”

他梗着脖子又瞪他一眼,瞥着陸埕, 語氣不怎麽好,“好歹也是本王未來的‘女婿’,還不快送陸大人回府,再請個太醫去瞧瞧?”

“女婿”二字語氣極重,說得情不甘意不願的。

湯正德“诶”一聲,忙帶着人幫孟年擡起暈厥過去的陸埕。

恭親王又瞧了眼,随後扭頭回府。

……

“婧華怎麽走得這樣快。”

謝瑛皺眉不解。

甚至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與她們說。

雲慕筱搖搖頭。

她起身,對江妍卿颔首,“江姐姐,我與阿瑛先回府了。”

江妍卿:“好。”

溫婵姿起身,與二人一道下樓。

“姿娘,我們送你回去吧。”謝瑛熱情道。

唇瓣剛張開一條縫,餘光瞥到一人,溫婵姿指着某處,笑着搖頭,“我坐了馬車來的。”

她揮揮手,潇灑轉身,“走了。”

目送她登上馬車,雲慕筱回首與謝瑛對視,“走吧,我們也回。”

“雲三姑娘留步。”腰佩長劍的年輕統領攔住她,恭敬道:“殿下有請。”

雲慕筱擡眸。

檐下,男子錦衣玉冠,笑若清風,恰如朗月入懷。

……

晚霞在裙擺跳躍,蕭婧華越走越快。

“郡主,您慢些!”

箬竹幾人在身後追趕,“當心摔着了!”

予安和覓真分別躍上長街兩旁的屋檐,時刻注意着蕭婧華的動向。

她走得極快,裙裾似紅蓮,随着步伐在足下綻放。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長袖擺動,腕上兩串珊瑚細镯不時閃現,碰撞間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邁入恭親王府大門,蕭婧華忽略對她請安的守衛,悶頭回了春栖院。

進了屋,她頓住。

箬竹箬蘭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予安覓真一個回到樹上,一個躍上屋檐。

“郡主……?”箬蘭喘着氣,滿懷疑惑。

“沒事。”

蕭婧華背對着她們搖頭,語氣聽不出異樣,“我困了,現在不用伺候,放你們一日假,下去歇着吧。”

話音甫落,她飛快轉身,将門阖上,順手栓起。

站在緊閉的門前,箬竹箬蘭面面相觑。

“現在怎麽辦?”

箬竹拉着她離開,“回屋吧,郡主歇下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蕭婧華方才的情緒有些不對,可究竟是何處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沒走幾步,恭親王迎面走來,開口便問:“郡主呢?”

箬竹箬蘭行禮。

“禀王爺的話,郡主乏累,睡下了。”

恭親王看了眼西邊殘陽,狐疑道:“這個點,不用飯就睡了?”

箬蘭點頭。

“算了。”恭親王捏着眉心,“睡就睡吧,你們多看顧些,讓廚房把飯溫在竈上,等郡主醒來也好用。”

箬竹應聲,“奴婢知道。”

……

隔着窗,外間談話聲清晰傳入蕭婧華耳中。聽見恭親王離開的腳步聲,她蜷縮起身子,抱住雙腿。

金釵在她上床時被拔出,随意扔在榻下。墨發似緞帶,柔軟地散在肩頭,遮擋住半邊雪白面容,難辨神色。

陸埕的臉不斷在蕭婧華腦中浮現。

他從容不懼走上擂臺。

他被阿史那蒼打得吐血。

他倒地不起,滿身是傷。

雙手逐漸收緊,指尖用力到泛白,裙子在她掌心皺成一團。

她想不通。

陸埕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寧可被打成那樣,也要贏下這場比武招親?

若是那十年情誼,倒也說得通。

可蕭婧華忘不了陸埕最後看向她的目光。

多麽熟悉啊,昔日,她用那樣的眼神,看了他無數次。

他想證明什麽?

證明他愛她?

可這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她愛他的時候,恨不得把所有珍視的,全部捧到他面前。

她期盼着得到他的回應,他的關懷,哪怕只有短短一句,也能讓她心生歡喜。

他呢?一次又一次冷漠疏離,毫不猶豫的轉身,可曾把她放在眼裏?

如今她放棄了,不想再愛他,他又眼巴巴地湊上來,一副追悔不及,非她不娶的深情作态。

有意思嗎?

非要在失去後才意識到愛她?

她受的三年委屈,只是為了讓他後悔嗎?!!

雪白脖頸青筋凸顯,貝齒咬住下唇,蕭婧華睜眼。

細密發絲擋住視線,眼前一片模糊。

什麽雲淡風輕,什麽各自安好。

騙人的,全是騙人的!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蕭婧華生來尊貴,是皇室的天之驕女,無人敢讓她受此等委屈。

除了陸埕,只有陸埕。

撥開那層平靜冷漠的假象,藏在內心深處的,是無法消散,彙聚了足足一千多個日子的恨意。

她恨陸埕冷漠。

恨他失約。

恨他讓她等了無數次,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去。

她恨如今的陸埕,更恨記憶裏,那個溫柔體貼,事事以她為先,讓她永遠無法釋懷的陸埕。

為什麽要給她溫暖,到最後,卻又拒人千裏?

如果做不到矢志不移,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救她。

蓄在眼裏的水珠終于還是落了。

陸埕。

我恨你。

……

陽光順着窗棂照射進來,在空中投射出幾條光柱。

榻上的人眼皮下的眼珠子動了動,旋即睜眼。

怔怔望着熟悉的床帳,寧拓腦袋放空了片刻。蕭婧華的面容在眼前掠過,他猛地回神,翻身下床,迎着光,大步走向門口。

門打不開。

寧拓眉頭皺起,大力拍打房門。

“來人,這門怎麽鎖了?保福?辛志?你們跑哪兒去了?還不快給我開門!”

匆忙的腳步聲漸近,保福隔着緊閉大門,小聲問道:“小公爺,您醒了?”

寧拓聽了他的聲音,更是來氣,“你跑哪兒躲懶去了?趕緊給我開門。今日郡主比武招親,我答應了她會替她贏下這場比試。”

一旁的辛志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小心道:“小公爺,郡主比武招親……已經是昨日的事了。”

“……您睡了整整一日。”

“你說什麽?”

寧拓僵住。

腦海裏回憶着昨日發生的一切。

娘給他送了碗參湯,祝他能迎娶心上人。

然後呢?

他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寧拓的臉色難看無比。

那湯裏,摻了藥。

“是老夫人讓你們把我鎖住的?”

保福怯道:“是。”

怒氣翻湧,寧拓将門拍得“哐哐”直響,喝道:“給我把門打開!我娘呢,我要見她!”

“小公爺,老夫人也是一片良苦用心。”辛志苦口婆心勸道:“郡主的親事已成定局,您着急也沒用,先冷靜冷靜。”

“我冷靜不了!”

寧拓怒喝。

明明出發前,娘那般慈祥地祝願他得勝歸來,可轉頭她就給他下了藥。

那是郡主啊,他愛慕的郡主。

他怎麽能看着她遠嫁北夷?

寧拓失控拍門,嗓音嘶吼,“我讓你把門打開!”

保福吓了一跳,無措地看着辛志。

“開門,放他出來。”

辛志猶疑間,背後有人沉聲道。

他轉身,“老夫人。”

寧國公夫人帶着仆從走進院子,眉間冷漠,“沒聽小公爺吩咐?放他出來。”

辛志:“喏。”

他從袖中掏出鑰匙,繞過幾條手臂粗的鐵鏈,開了鎖。

“啪嗒”一聲後,門後之人等不及,直接破門而出。

擡頭望着對面的母親,寧拓神色痛苦,“娘,我不喜歡鄒姑娘,不會娶她。我心裏的人是郡主,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究竟是為什麽?!”

寧國公夫人平聲道:“琅華郡主,不是你的良人。”

“你怎麽知道她不是我的良人?”

“她進了土匪窩,失了清白,配不上你。”寧國公夫人道:“鄒家姑娘冰清玉潔,管家有方,父親仕途順遂,可為良配。”

寧國公夫人溫聲勸道:“拓兒,娶了鄒家姑娘,對你來說百利無一害。”

寧拓不可置信地看着母親,“娘,你在說什麽?”

“郡主被山匪劫走不是她的錯,我也不在乎那所謂的清白。百姓們議論,那是他們無知愚蠢,可你怎麽也這麽迂腐?”

寧國公夫人瞪大眼,“拓兒,你說娘迂腐?”

她眼裏湧出淚,“我好不容易把你和你妹妹拉扯大,費盡心思為你們着想,可你竟然說娘迂腐?”

“是。”寧拓握拳應聲,“郡主高貴出塵,就算是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她。”

“娘。”他擡眸,“爹死後,您把那所謂的貞潔看得太重了。如果當初您聽表舅的話改嫁……”

“啪!”

寧國公夫人狠狠扇了寧拓一巴掌,恨聲道:“我既嫁給了你爹,就一輩子是他的人。逆子,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一掌極重,寧拓白皙的側臉頓時有巴掌印顯現。

他摸了摸,深深吸氣,看着雙目含淚的寧國公夫人,沉聲道:“我去找郡主。”

“你不準去!”寧國公夫人厲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什麽陸侍郎,北夷的三王子,包括你,都被她迷得團團轉。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究竟看上她什麽了?!”

寧拓動了動唇,把氣咽下,快步從她身旁掠走。

“來人,去把小公爺給我綁回來!”寧國公夫人尖叫着,眼淚止不住地流。

她伏在嬷嬷肩上,哭得傷心。

“孽子,我為了他殚精竭慮半輩子,他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

寧拓甩開追來的辛志與保福,飛奔至寧國公府大門。

無視守衛,他連馬也忘了騎,往恭親王府的方向奔去。

昨夜郡主沒見到他人,會不會很失望?

他要見她,向她解釋。

他們一起商量,如何才能不讓她嫁去北夷。

跑出巷口,握着長槍的一隊禁軍護着馬車從他眼前走過。

百姓們圍在四周,神色驚奇,帶着看熱鬧的興奮。

前路被人堵住,寧拓艱難穿梭在人群中。

耳畔飄來談話聲,似乎是“郡主”“陸大人”“賜婚”一類的詞。

寧拓察覺到不對,拉住一名男子,“你們在說什麽?”

那人平白被人攔住,略帶煩躁地掃了寧拓一眼。

“還能是什麽?當然是郡主和陸大人的婚事。方才那隊伍,便是去宣賜婚聖旨的。”

寧拓怔住。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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