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男主上門提親後 — 第 59 章 .059斬浮屠塔主

大術師之強,可引九天雷池,可借天地之勢。

蘇南衣一劍重傷殺人僧,逼退半只腳踏進棺材裏的香約大監,令無數蘇家子弟昏迷不醒。整個浮屠山屍橫遍野,彌漫着死亡的氣息。

察覺到體內陳年舊疾被撕開一道口子,猶如漏氣的容器,瞬間就四分五裂起來,蘇南衣執劍的手微微顫抖,那傷是當年在野桃山被那株桃花所傷,原以為早就痊愈,今日才知,它蟄伏了幾十年就為了等今日的致命一擊。

呵呵。她不懂,既為靈物,連人都不是,怎麽能化形為人,又怎麽能魅惑人心,靈物分明就是妖,是天底下最僞善最蠱惑人心的妖,她要斬盡天下靈物,而眼前便有一只,玷污.了她蘇家血脈的妖。

“你幼年時,我曾看到蘇青木帶你下山,小小年紀便能禦風,長大了必會禍國殃民。”蘇南衣看着拔劍站在蘇婳身邊的謝風遙和蕭韶等人,古怪一笑,果然比她娘更能蠱惑人心,不僅蠱惑了年輕一代中最有天賦的世家子弟,就連蘇家子弟都站在了她的身後。

那些年她在浮屠塔內,重傷未愈,只能借助雪渡鴉的眼睛,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在崤山過着普通人的生活。

她蘇氏最有天賦的子弟,最有希望帶着蘇氏成為九洲第一世家的子弟就這樣被一個妖物蠱惑住,在那座小小的崤山日日過着砍柴種菜,下山打酒的日子。

她們毀了他,也毀了蘇氏的希望。

一個因為女人而軟弱的蘇氏子弟,不配活着。

“原來這些年,你只是因為嫉妒,便害我家破人亡。”蘇婳面色冷漠,身後的羽翼揚起一股強大的罡氣,燃燒着簌簌下落的血骨,漫天飛灰湮滅。

“我阿娘是靈,我阿爹是術士,我是半靈之身,那又如何?我們不配活在這人世間嗎?我們不為惡,一心想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只因為是靈,就要被誅殺嗎?蘇南衣,天地皆有靈,你修的是什麽道?敢與我比道心嗎?”

“我修的自是無情道。”蘇南衣收起手中劍,居高臨下地看着蘇婳,如同看着死物,“當年蘇青木都不敢與我比道心,既然你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一盞黑色的心燈驟然出現在浮屠山,天地一暗,心燈籠罩着整座浮屠山,衆人只覺心頭都出現一盞黑色的燈,那黑色焰火不斷地灼燒着他們的五髒六腑,威壓着他們的心燈,如同黑色的浪潮想要熄滅他們的心燈。

“大家小心,護住心燈。”香約大監臉色驟變,沙啞地叫道,大術師的本源之力全都來自于心燈,這是蘇南衣最強的力量。

衆人連忙護住自己的心燈,面如金紙,看向天空上的那一盞黑色心燈,心生恐懼。

“蘇南衣,當年你的心燈分明是白色,如今竟然變成了黑色。”殺人僧胡亂用袖口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爬起來,哈哈大笑道,“你還敢說自己沒有入魔,跟一個小輩比道心,你也配當大術師,來,老衲與你比一比。”

殺人僧說着,揮袖将蘇婳、蕭韶等人拉到身後來,利用心燈之力傳音道:“等會我跟老太監拖住她,你們快些跑,去蒼城山,有雲水真人在,必能護你們周全。”

沒有想到蘇南衣強大如斯,暗地裏還有一只蟄伏的六級大妖。

只怕今日他們真的要死在這浮屠山了,只是孩子們不能死。

“師父已經下山了。”謝風遙看向蒼城山方向,就在剛才,天象變了,一股強大的氣息從遙遠的天際奔赴而來。身為謝氏的繼承人,他也曽聽說過一些有關師父的傳聞,原來是真的,這些年,師父一直在等一個永遠都等不來的人。

謝風遙祭出自己的清風劍,他不願意像師父那樣枯等一世,年少時就喜歡的小娘子,他要自己護!

“叔父,斬妖除魔是我們除妖司的本職。”蕭韶雙眼泣血,肆意一笑,指尖的鮮血一點點地滲進斷成兩截的枯木藤,青色的枯木藤漸成血色,他要為妹妹,為全族報這血仇。叔父自己遁入空門,真的以為他還能像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延續家族血脈嗎?

蘇南衣不死,他無顏茍活。

“三哥,你帶着公子走吧。”季四伸手拉住崔陵歌,聲音哽咽,他去保護蘇娘子。

崔陵歌微微一笑,見他抱着公子,高大魁梧的身子如同小鹌鹑一樣輕顫,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難怪公子喜歡帶季四在身邊,這傻子,又笨又不怕死,還有一顆女人一樣柔軟的心。

“如果蘇婳死了,公子未醒,記住,血洗南陽,殺盡蘇氏子弟。”

崔陵歌臉上笑容轉瞬即逝,冷酷地拔劍站在蘇婳身側。

若是公子,只怕會做的比他更狠。殺盡蘇氏子弟,才是對蘇南衣最狠的報複,前提是蘇婳死了。

蘇婳便是公子僅存的那點良心。

蘇家人聞言,臉色驟變。只是他們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今日之後,蘇氏便會得罪整個九洲世家,浮屠山上的每一人,身後都站着龐大的世家,無論誰死了,都會得到瘋狂的報複。

誰死都可以,唯獨蘇婳不能死,因為這是蘇家欠她的。

“列劍陣,護少主。”蘇輕舟嘶啞地吼道,雙眼赤紅的拔劍,他要破開蘇氏身上的枷鎖,當年他爹不敢做的事情,他來做,就算背負欺師滅祖的罵名,也在所不惜。

他要做那一柄孤勇的劍,不做道心蒙塵的傀儡。蘇氏子弟拔劍,化身為劍,齊齊對上了蘇南衣。

蘇南衣臉色鐵青,五指摘下眉心的黑色心燈,冷冷說道:“蚍蜉撼樹。”

黑色的小小心燈帶着恐怖的氣息從蘇南衣的指尖威壓下來,猶如泰山壓頂,衆人心頭劇震,吐出一口血。

香約大監和殺人僧連忙祭出自己的心燈,兩盞殘破的灰色心燈死死護住了廣場上的衆人。

“原來心燈要滅了。”蘇南衣冷笑一聲,難怪急着來找她報仇,再拖個兩年,就要歸于黃土了,九洲從未有大術師被誅殺,那她便來做這第一人。今日一劍殺兩人,震驚九洲。

蘇南衣彈指飛出自己的黑色心燈,冷漠說道:“死在我的手上,也是你們的造化。”

那小小的黑色心燈不斷地飛向天際,衆人心頭的威壓絲毫未減,反而加深,全身毛孔都開始滲出血珠來,修為低的已經單膝跪在地上,靠劍死死撐着。

“心燈化爐,你想煉化我們?”殺人僧失聲叫道。

衆人見那盞黑色心燈已經化成頭頂的天空,整個浮屠山都籠罩在蘇南衣可怕的威壓之下,心燈是術士力量之源,是最強大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蘇南衣的心燈怎麽能離體,化天地熔爐?

“是域。”香約大監擡頭看向頭頂的黑色心燈,這是大術師的域,強大到一定境界,便能遮天蔽日,将山河納入自己的域內。大術師修的本就是天地之力。

蘇南衣要煉化整座浮屠山,包括他們。

枯瘦的老者低低一嘆,屈指摘出自己的灰色心燈,化心燈為地,死死地護着浮屠山的萬靈以及山下的百姓。只希望雲水真人能早點趕到。

摘下心燈之後,老者身上的死氣又濃郁了幾分,生機似是散盡,猶如枯瘦的幹.屍。

謝風遙等人對視一眼,齊齊祭出自己的心燈,頓時浮屠山內,無數的心燈亮起,共同抵抗着蘇南衣的心燈煉化。

蘇南衣冷笑一聲:“鴉羽。”

“桀桀……”一道突兀的怪笑聲響起,漫天鴉羽重現,只見雪渡鴉終于沖破了季寒執編織的夢境,蘇醒過來,從殘破的浮屠塔內飛出,直直沖向香約大監等人。

不好。謝風遙等人臉色驟變,來不及反應,眼看雪渡鴉就要揮翅滅掉衆人的心燈,數幅卷軸憑空出現,原本昏暗的浮屠山瞬間被生機籠罩。

衆人如置身仙境,看見遮天蔽日的古木撐起天地,琴臺上似有古音缭繞,群山如黛,春暖花開,湖泊錦鯉從水中歡快地躍起,一切猶如幻境。

“是畫軸。”蘇輕舟震驚地看着攔下漫天鴉羽的畫軸,每幅畫軸都是一個世界,無數春風從畫軸中傾瀉而出,這才照出了幻境的錯覺,而這些畫軸齊齊朝着雪渡鴉卷去。

原本不可一世的六級大妖似是遇到了克星一樣,尖叫着逃離,只是還未逃出去,便被無數的黑色傀儡絲放風筝一樣,扯了回來,湮滅在畫軸的世界裏。

秘術師的傀儡絲?第一次見到秘術師手段的蘇氏子弟瞠目結舌地看向被武者抱住的俊美病弱的世家公子,他,他,不是死了嗎?

“公子。”季四和崔陵歌大喜,就連香約大監都身軀一震,齊齊看向季寒執。

季寒執指尖的傀儡絲已斷,秘術師修的是詭術,傀儡絲便是結夢之絲,詭谲神秘,無處不在,他給雪渡鴉編織了一個夢中夢,這只大妖逃得過情愛之夢,也逃不過野心之夢。

人的欲望便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深淵,妖也是。面如金紙的世家子弟低低一笑,視線看向一躍而起的蘇婳,見她素衣翩翩,拔劍砍向蘇南衣,笑容加深,唇角溢出血跡來。

有些後悔,後悔當年那一根糖葫蘆,若是那時他接過小蘇婳的糖葫蘆,跟着她回家,也許能幫她做很多的花燈,一起長大吧。這些年,虛度了太多的光陰,遇見時,太晚,太晚了。

“公子……”季四嚎啕大哭起來。

蘇婳聽着背後的哭聲,沒有回頭,祭出畫軸之後,直接拔劍沖向了蘇南衣,祭出了自己最強的意境圖,雪色劍光劈開昏暗的天空,似是點亮了一絲微弱的光。

周圍黑暗粘稠如冰冷的湖水,她像是回到了崤山崖底的深水裏,終年如一日地浸泡在無人的荒野,屍骨腐爛,不見天日,又像是走在暗夜的月光小道上,無數次被小道上的蘇南衣無情斬殺,似回到了崤山腳下,在傾盆大雨的巷子裏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少年,那少年冷酷地推開了她,獨自赴死。

“此招,虛度光陰。”蘇婳辟出那一劍,斬開昏暗的天際,劍光湮滅之處如湖水般蕩漾開來,浮現出她最強的意境圖,一道月光照亮荒野小道,歲月無度,亘古不變,那道月光割裂出一道細碎的傷口,天空之上,蘇南衣的黑色心燈突然裂開一道口子。

心燈已破,天地熔爐塌。

“域。”蘇南衣臉色發白,遏制住沒有吐出鮮血,體內蟄伏的傷口瘋狂地游走,經脈斷裂又重續,再斷裂。這是大術師的域?唯有域能破域,不對,這不是域,她沒有晉入大術師,這只是一招平平無奇的意境圖,如同桃花幾十年前埋在她體內的殺招。

這一招是多年前,她在崤山誅殺她時,那個七歲小女孩發出的死亡一招,只不過在多年後真正地成型,橫跨歲月的致命一擊。

這便是靈物真正的殺招嗎?誰說她們是天底下最弱的存在,被妖物當做口糧,被術士奴役,她所見的兩個靈物,都是天底下極可怕的存在,那麽雲翳呢?當年她殺的那只靈物,又到底留下了怎樣的殺招?

蘇南衣遍體生涼,因這一招,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懼,今日若不斬蘇婳,他日,必死于其手。

“可惜了,你還未晉入大術師,否則剛才那一招便可要了我的命。”蘇南衣殺心頓起,不顧心燈破損,體內重傷,拔地而起,一劍狠狠斬向蘇婳,“此招,斬情,是我為那個人所準備的。今日斬你于浮屠山。”

劍光耀眼如日,空氣凝固,時間停滞,大術師的最強一招狠狠斬向蘇婳,衆人搶救不及,渾身似是陷入泥沼中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着蘇南衣斬殺蘇婳。

要,要死了嗎?蘇婳看着落下來的那一劍,斬情,這是斬蘇南衣的心魔和塵緣,難怪是她最強的一招,一旦此招成,她便能掙脫心魔,更上一層樓,極有可能進入傳說中的境界,而她祭出最強的殺招之後,心燈枯竭,幾近熄滅。

術師和大術師天塹之別,她殺不了蘇南衣。

要認命了嗎?蘇婳周身氣血翻滾,嘶啞地喊道:“小畫軸。”

蟄伏在心燈之處的金色小畫軸終于動了,從虛無中顯現出來,懸浮在蘇婳頭頂,攔下了蘇南衣最強一招。與此同時一雙雪白的仙鶴羽翼從蘇婳身上顯現出來,溫柔地将她抱在懷裏。

阿娘?蘇婳被溫柔的氣息包裹,渾身輕顫,險些落淚,是阿娘嗎?

電光火石之間,斬情斬下,衆人只覺雙眼刺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五感恢複,只見蘇南衣手中的劍斷成兩截,一幅奇奇怪怪的畫軸浮現在半空中,那金色的小畫軸一半破爛,一半璀璨,耷拉着腦袋伏在蘇婳的肩頭。

蘇婳沒死,衆人內心狂喜,險些要喊出聲來。

香約大監和殺人僧對視一眼,內心驚駭,怎麽可能,蘇南衣那一劍,可斬大術師。他們巅峰時期都無法攔住這一劍。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蘇南衣面色猙獰,不敢置信地吼道,看着被仙鶴羽翼包裹的蘇婳,是那個靈物,原來她死後留下的不是殺招,而是守護,守護唯一的女兒,只是就憑守護之翼,根本就阻擋不了她的殺招。

是那個破破爛爛的金色小畫軸,蘇南衣內心驚懼,感受到心燈破損,無數的生機開始溢散,迎來了最可怕的死劫。

“我不信,斬情成功我便能進入傳說中的境界,跳脫出凡人命數,我不信。”蘇南衣神色近乎瘋癫,不願意相信自己會失敗,這些年來她蓄妖,滅靈,養劍,都是為了斬今日一劍,斬情愛,親情皆可。

這一劍本是為了蒼城山那人準備的,誰知蘇婳未死,劍挑浮屠塔,那她便斬親情,入半步散仙境,可,竟然失敗了。

黑色心燈上的細小傷口開始不斷地裂開,蘇南衣感受到自己的境界開始不斷下跌,瞬間就從大術師巅峰跌至了大術師邊緣,多年來堅持的道心也有了裂痕。

“鴉羽。”她召喚雪渡鴉,卻發現雪渡鴉被困畫軸,毫無動靜。

這些可怕的畫軸到底是什麽存在?還有那個不起眼的世家子弟,竟然是如此可怕的秘術師,若不是他們聯手,六級大妖怎麽會險些喪命?

原以為老太監和老和尚是她的勁敵,沒有想到她會栽在兩個藉藉無名的後輩手上。

蘇南衣雙眼戾氣橫生,死死地盯住蘇婳,她必須死。

“小心。”廣場上,衆人被天地熔爐煉化了許久,自身難保,見蘇南衣再次朝蘇婳出手,齊齊喊道。

蘇婳內心一驚,之前祭出的最強一招是透支生機所發的一招,現在她五髒六腑皆受到術法反噬,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全靠阿娘留下的守護之翼才沒有摔下來。她想催動小畫軸,小畫軸攔下蘇南衣的最強一招之後,就蔫巴巴,慘兮兮的,一動不動。

她咬牙,忍受着體內的劇痛禦風,想要避開那避無可避的殺招,虛空中出現一雙枯瘦如柴的手,輕輕地攔住了蘇南衣的一劍。

“姑姑。”嘶啞悲怆的聲音響起,“這麽多年了,您還困在心魔裏嗎?”

衆人呆滞地看向不知何時站起來的骨瘦如柴的書生,除了蘇家人,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被蘇婳從塔內背出來的奄奄一息的書生,就算知道他曾經的身份是名譽九州的書生劍,也不過是感嘆一聲,造化弄人。

昔年的天才術師也與那枯骨黃土并無兩樣。

“你還活着?”蘇南衣見他醒來,冷笑一聲,“這麽多年,你都執迷不悟,那我便讓你們一家團聚吧。”

阿爹。蘇婳雙眼濕潤,看着那個落拓枯瘦的身影,淚如雨下,這些年阿爹被囚浮屠塔,是她無能。

“檀寶。”蘇青木聲音越發沙啞,帶着一絲哽咽,好孩子,她進塔的時候他便知曉了,當年阿翳在她身上下了禁術,讓她忘記過往的一切,原以為她能像普通的小娘子一樣,平安地過這一生,只是沒有想到她終是想起了一切,走上了修行一路,更是一路走到了浮屠塔。

是他對不起檀寶,浮屠塔八年,他以自身氣血為引,施展禁術,依舊救不了她阿娘。

蘇青木看向已入魔障的蘇南衣,再看向重傷的衆人,悲怆說道:“姑姑,修行不是這樣修的。人心若為惡,便身陷囚籠,終會走上不歸路。雪渡鴉如此,姑姑亦是如此。”

“孽障,憑爾也配。這世間,妖物橫行,強者為王。”蘇南衣怒斥道,“等你成為大術師,再來說這番大道理,斬你心中所謂的妖邪。”

說話間,只見蘇青木周身氣息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枯瘦如柴的身體開始充盈起來,滿頭黑發如雪絲,氣息從瀕死的術士開始一步步攀升,術士,術師,還不夠,還在攀升,蘇氏子弟只覺一股強大的柔和罡風籠罩着浮屠山,目瞪口呆地看小師叔直接越過了那道門檻,晉升成大術師。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雨,滋潤着幹涸的大地,枯死的花草,洗刷着濃郁的死氣,吹散着妖氣。

“世間第五位大術師依舊是他。”香約大監淡淡開口,厚積薄發,一步登天也不為過,當年這個年輕後輩便有着成為大術師的資質,遲到了這麽多年,依舊是來了。

不僅如此,就連他的後人,都有着那麽可怕的天賦,不出三年,蘇氏便會出現第三位大術師,這一族天賦屬實逆天。思及此,想到生死未蔔的小主人,香約大監悲從心來,那孩子若非生在皇族,一定早就跨過了那道門檻。

“恭喜小師叔晉入大術師。”蘇輕舟等人狂喜,在雨中激動地喊道。

蘇青木溫柔地看了一眼被仙鶴之翼護着的小女兒,擡頭看着天邊落下的雨,擡手化雨為祭:“姑姑,天意如此,今日我便代蘇氏一族,撥亂反正,每年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蘇南衣面色冷漠,神情麻木,看着他揮手間化雨為祭,祭文化作天地大網迎面而來,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他剛晉入大術師,施展此術等于斷自己的生機,而她早已境界跌落,兩戰中身負重傷,決計扛不住此篇祭文的威力。

蘇南衣突然瘋癫大笑起來,人間不值得,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蘇青木一步入大術師,斬情斬不死一個修行數月的小術師,明明一開始她是占上風的,明明她能殺死所有人,斬斷情絲,入散仙境,從哪裏開始出錯的?

黑色的心燈不斷地破碎,破碎,蘇南衣雙眼陰沉地看向重傷的蘇婳,是她,從她祭出那一劍開始,從那個金色的小畫軸出現開始,一切開始逆轉,就連瀕死的蘇青木都從血祭中蘇醒了過來。

只是,她是誰,她是蘇南衣,是九洲唯一的女大術師,就算死,也要讓這天下為她陪葬,要那個人終生悔恨。

蘇南衣看向蒼城山的方向,癫狂大笑起來,當年明明是她先遇到他的,為何他會喜歡上一株野桃花,年年歲歲地去為她遮風擋雨,枯等一世。既然他想守這天下,那她便要天下為祭。

“不好,她要自曝心燈。”

黑色的心燈猶如焰火盛開,巨大的威力橫掃千裏,蘇婳只覺眼前一黑,巨大的沖擊力撞到心脈之處,吐出一口血來,昏迷之際,她開出仙鶴羽翼,護住了身側昏迷不醒的季寒執。

當日青雲閣上,他一擲萬珠,是何等的肆意灑脫,不該為她死在這遠離上京的荒野中。

浮屠山一役,浮屠塔倒,無情劍主蘇南衣自曝心燈,隕落,九洲震驚。

蒼城山試劍大會依稀還在昨日,轉瞬就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各大世家驚得徹夜不眠,紛紛傳訊打聽內幕。

大術師自曝心燈是何等威力,南陽郡整整一月都不見天光,日日籠罩在飛灰中。山河幹裂,百草枯竭,滿城不見一朵飛花。

“聽說南陽郡寸草不生,城中百姓全都搬離了。”

“雖然未親見,也可見當日慘烈,聽說是蘇家內讧,是當年那個驚才絕豔的蘇氏子弟晉入大術師回來複仇,誅殺了浮屠塔主。”

“哪個蘇氏子弟?我怎麽聽說當日四大大術師都在,是三人聯手誅殺的浮屠塔主。”

“我聽說是皇族插手的,除妖司的人全都出動了,就連香約大監也出了皇陵,聽說蘇氏已經臣服皇族了,這是朱氏皇族開始從世家手中奪權呢。先是清河崔氏,然後是南陽蘇氏,下一個沒準就輪到陳郡謝氏了……”

“小師叔,這傳的也太離譜了。”巫思手裏的雞腿都險些驚掉,人才呀,這都傳的是什麽鬼?分明是蘇家小娘子獨闖浮屠塔,然後戰的十分慘烈的一戰。

那一戰,蘇氏才是主角,跟那扶不起的朱氏皇族有什麽關系?給他們十個膽,敢對世家動手嗎?

只是浮屠山一役,小師叔變了很多,中途回了一趟謝家,這些天都沒有笑過。

“小師叔,蘇娘子定會沒事的,這些天都沒有什麽壞消息。”巫思說着,嘆了一口氣,沒壞消息才奇了怪,這些天傳來的壞消息一個接着一個,別的不說,師祖下山趕到浮屠山時,蘇南衣已經自曝,雖然當時有三位重傷的大術師,但是也勉強搶救下了南陽郡的百姓和術士,只是整個南陽郡卻毀了。

一個承載着大術師怨念的地方,只怕需要百年甚至更久的時間來恢複生機。

蘇家元氣大傷,不準世家進入南陽郡,最後善後工作都是他們蒼城山弟子代勞的,師祖至今還在浮屠山,殺人僧帶着蕭韶返回了北荒,至于蘇家小娘子一直重傷昏迷,還有那位季國公世子,情況也十分的不好。

“前面就是崤山了。”謝風遙看向不遠處被冰雪覆蓋的崤山,天氣轉涼,崤山上已經下起了大雪,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

“是謝世子嗎?”高大憨厚的武者拎了兩壇子烈酒,過來接應。

巫思見他不茍言笑的模樣,弱弱地問道:“季四,你們家郎君還未蘇醒嗎?”

浮屠塔一役,季寒執受傷過重,無法返回上京,又不能呆在怨氣叢生的南陽郡,香約大監便帶着他随蘇青木,來到最近的崤山。

此刻,除了在南陽郡善後的人,其他人大多都是崤山一帶,就連他一路走來,都發現了不少蘇氏子弟的身影。

季四雙眼一紅,倒也還穩得住,沙啞說道:“中途醒來一次,不過又昏迷了數日,我下山來打酒,這種當地的燒刀子烈酒拿回去可以做藥浴,你們随我來吧。”

公子先與六級大妖厮殺,耗費心力困住了雪渡鴉,然後又擋下了大術師致命一劍,若非拿奇珍異寶吊着最後一口氣……

三人打包了客棧的一些吃食,出了客棧上山。

山腳下遇到駐紮的蘇氏子弟,一個個穿着青衣玄劍,面色肅殺,守住各大路口,卻也不靠近山上。

“蘇家子弟一直守在這裏未走嗎?”

“嗯,蘇南衣死後,蘇氏四分五裂,蘇輕舟一派希望蘇青木重掌蘇氏,不過大叔沒有同意。蘇輕舟便希望蘇娘子去。這些天他們一直守在崤山,攆都攆不走。”

巫思問道:“小娘子傷勢如何了?”

謝風遙表情微動,眼簾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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