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北市的公寓裏，她望着陽臺上的風鈴出神，給齊凡打過去電話，還沒從妹妹回來的驚喜中撤離出來，便聽到淼淼問“姐，我陽臺上的風鈴是你挂的嗎？”
齊凡如實回“你走之後，小林來了你的公寓，我問了一下那個風鈴的事，可能是他去挂上的吧！”
齊淼淼低落的說了聲“嗯，他，他狀态怎麽樣？”齊凡說“這需要你自己去确認啊，這都過去那麽長時間了，姐姐也忘了。”
“嗯，好，那我先挂了啊，姐姐再見。”齊淼淼挂了電話收回了目光，她打開陽臺的窗戶，聽見風鈴的聲音，開始收拾家裏。
騰沖給她打來電話，開口便問“你回北市了是嗎？”齊淼淼懶懶的回了一句“嗯！”“那你想吃胖叔家的私房菜嗎？”騰沖這樣問到；
齊淼淼瞪大雙眼，問“胖叔回來了嗎？”騰沖沒答，只說“如果想的話，你就來陋室吧！”
齊淼淼匆忙的穿上衣物，還特意照了照鏡子，她真的以為胖叔旅行回來了……
再到這條街，學生時代的記憶一一浮現，“陋室”不再是“陋室”招牌變成了“念三水”她的腳往後退了一步，三水則為淼，她不願推開那扇門，自從譚歡把他的深情說給她聽之後，她再也不敢回他的消息……
可騰沖偏偏不如她意，他想，自己隐藏心意，只要跟她在一個城市，偶爾見一見，他就這麽守着就行，可是她再不回自己的消息，通過楊琪的朋友圈，他才知道她已不在北市，那他要守在哪裏？她完全避開了他，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知道了一切，那他為什麽還要畏畏縮縮的。
他把門固定住，大聲喊“不進來嗎？桌子上可全是你想念的菜，胖叔的獨家秘方。”她避無可避，只能點頭向前，這是她第一次沉默寡言。
裏面的裝潢沒怎麽變，多了幾個盆栽，裏面栽種着栀子花，她刻意不去關注，可騰沖偏偏要說“昨天還是花苞呢，今天就開了，大概是知道惹你開心後，我會好好養護它吧！”
齊淼淼說“沖沖，你不必這樣。”“這些菜你，你都是從什麽時候學的？還有這店……”
騰沖苦澀的回“你不是喜歡這裏嘛，總是念叨想吃，所以我一直留着胖叔的電話，他明白我的意圖後，馬上就答應了把店盤給我，也給我了我菜譜，我循着記憶練了很久才敢叫你過來。”“而且，你不是說你的夢想是做個自由的廚子嘛，我都記着呢！”
“所以，上次我聞到的醬豆腐味道，是從你身上…”齊淼淼想起了譚歡來找他們的那一次，他刻意脫掉外套，是想散味？
騰沖回“是，當時我正在店裏，沒法回去洗澡換衣服，當時沒想讓你知道。”齊淼淼嘀咕“那現在怎麽又讓我知道？”
“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這些也瞞不久，因為你，我遲早會發瘋，我發瘋之後就不管不顧了，還藏得住什麽……”騰沖卑怯的說。
齊淼淼未接話，一道一道菜開始嘗，到最後，眼淚還是沒憋住，她放下碗筷，難受的說“你，又何必，我都說了我們永遠做朋友，你怎麽就認準了我，喜歡你的女孩兒那麽多，你為什麽非要盯着我，啊？”她無措的捂着臉，繼續說“明明可以做一輩子朋友的，現在，現在要怎麽辦才好？”
騰沖蹲在她面前，拉開她的手，凄涼的說“我沒想怎麽樣，我也沒逼你怎麽樣，我按照你說的做了，跟你只做朋友，可是你對我，是對朋友的态度嗎？出了事從來不找我，什麽都不跟我說，就連離開，我也要從你另外的朋友那得知，明明我們認識的時間更久，既然你只對我心狠，我也不想乖乖聽你的，反正都見不着你，不是嗎？”
齊淼淼搖頭“我不是不告訴你，我想你放下，只有放下，你才能過得好。”騰沖激動到“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那套說辭，可是我還是放不下，你勸不了我，我也勸不了我自己。”
“那你要我怎麽辦？”齊淼淼吼；
騰沖聲音低沉又凄涼“我想的，你辦不到。”齊淼淼頭也不回的往外走，騰沖突然出聲“你跟林莫離要完了是吧？”
齊淼淼冷淡的回“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騰沖“呵！行啊。”然後跟在她身後，齊淼淼煩躁的問“跟着我幹嘛？”
騰沖從她手裏奪過車鑰匙“你這狀态，我能讓你自己開車回？”
走在公寓門前的林莫離再次看見了刺眼的一幕，騰沖開着淼淼的車，淼淼安睡在副駕駛，騰沖輕蔑的看了一眼林莫離，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裏，車子停穩後，齊淼淼醒了過來，道了聲謝就下了車。
當她看到林莫離的時候，也只是怔愣了一下，林莫離跟在她身後，想拉她的手又縮了回來，都到家門口了，兩人都沒說一句話，進了屋，齊淼淼先去洗了把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林莫離拘謹的坐在沙發上，摸不清淼淼的态度，看到她出來，他先開了口“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齊淼淼回“早上剛到。”
她指了指陽臺，說“風鈴，謝謝。”林莫離酸澀，他們之間何時需要這麽客氣了。齊淼淼知道，有些問題遲早得面對，拿出手機放在茶幾，然後說“你給我發的消息我都看了，密密麻麻的，比之前四年加起來都多。”
林莫離歉疚的低頭“之前，是我做得不好，那我提辭職的消息你也看了嗎？以後我跟着你走好不好？”
齊淼淼平靜的問“那阿姨呢？你不管了嗎？”林莫離馬上答“我都想好了，多給她找兩個護工，我也會跟醫生常常聯系，這些都可以解決的。”
“這樣太沖動了，你的事業現在正好，辭職并不是好的決定，阿姨也需要你，她總是需要你過去跟她說說話的，所以，你走現在的路就好。”齊淼淼說得異常冷靜，仿佛他再牽動不起她的任何情緒。
林莫離嘶吼“那我還能拿什麽留住你，淼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該怎麽做？”他急促的牽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哭着說“我什麽都願意做的，你的目光先不要挪到別人身上好嗎？”“他能跟着你跑，我也能。”
齊淼淼扯了一下嘴角，抽出手“我跟沖沖沒什麽，他也沒跟我跑，只是今天叫我過去吃了個飯，我還要解釋到什麽程度呢？需要告訴你我們說了什麽嗎？”
林莫離沒說話，齊淼淼覺得諷刺，她說“他為了我從胖叔那裏盤了那個飯館，學了胖叔的私房菜，店名叫念三水，味道還挺好的，你有空可以去嘗嘗，哦，他還說，放不下我，我拒絕了他，他覺得我狀态差便開車送我回家，車上……”
林莫離覺出淼淼臉色不對，打斷“好了，淼淼，不說了，是我小心眼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咱們換個地方生活，離這些遠遠的好不好。”
齊淼淼推了推他，說“今天就只到這，讓我休息休息好嗎？”林莫離抱住她不動，她也随他僵在那，林莫離的手漸漸往下，似乎想靠親密接觸試探她是否還在乎自己，“莫離，适可而止，別讓我讨厭你。”齊淼淼的話使他再不敢亂動，顫顫巍巍的松開了她，齊淼淼看他單薄的肩膀，說了一句“你的骨頭很硌人。”林莫離聽她還關心自己，驚喜的回“我會努力吃胖的。”
忽而又得寸進尺到“我可以在你這裏睡一會兒嗎？挨着你。”齊淼淼丢下一句“随你”便回了房。
林莫離什麽時候走的，齊淼淼絲毫未察覺，她醒來時外面天已經黑透，她站在門口操作了一番，聽見提示音“您是否要删除‘我最親愛的’的指紋？”這個聲音響了15遍，她按下了是，最後是用發抖的手按下去的。
之後的幾天，林莫離給她發消息，她會選擇性回複，直到九月一號這一天，齊淼淼主動給他發了消息【莫離，今天來我們的高中見一面吧】
林莫離心裏有個聲音在說“別去，不能去”左手拿着手機，一直在發抖，他顫抖的回消息【今天有事走不了，咱們晚上在家裏見好嗎】這些字删除、重打；再删除、再重打，過了很久才發出去。
齊淼淼回過來【沒關系，今天我都會等你】
林莫離攥緊手機，緩緩的走進衣帽間，撫摸着牆上一張張照片，上揚的嘴角實在算不上好看，他找到了那件紅色毛衣，即使現在是遍地短袖的季節，他想再看一次她眼裏的悸動。
“您好，請問北市一高是在這坡上嗎？”林莫離看着向自己問路的男孩兒，他點點頭，指了指“上去就是了，要我帶你去嗎？”男孩兒回“不用了，謝謝您。”
他點點頭，曾經自己也是問路人，現在已經可以為別人指路了，原來時間過得這麽快啊！可他好想時間慢一點。
齊淼淼穿着一身白裙，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手上提着一個大袋子，跟保安愉快的交談着，說到高興的事情，笑的眉眼彎彎，臉上的酒窩深陷，晃眼一看，還是初見時的少女。
走到她面前，就要走過這條斜坡，可為什麽這條斜坡如此短，齊淼淼見他來了，跟保安說了兩句，帶着他踏入了校園，時隔12年。
林莫離失望的盯着身上的衣服，因為淼淼只是對着他淡淡一笑，眼中再無眷戀與悸動；
看着淼淼手中的袋子，他主動伸手“手上沉不沉？給我提着吧！”齊淼淼淡笑着回“我們出去采風的時候，提的東西比這個重多了。”
“你沒跟我說過…”林莫離征了征
齊淼淼繼續往前走，嘴上回到“說過的，做第一個新聞的時候，随身帶着很多東西，第一次嘛，難免有些不适應，我給你說了好幾次啦！”
啊……他那段時間工作很失意，對于淼淼的每日分享總是很無力，因為他也想在職場上忙碌。
“對不起啊，淼淼！”林莫離又在道歉。
齊淼淼突然回過身，制止着他的道歉“這幾年，你總是在向我道歉，今天就不要總道歉了好嗎？”林莫離歉疚的點頭。
繞過了操場，林莫離終于問“今天…怎麽會來這裏？”齊淼淼暫時沒回，走到那條有故事的斜坡，她才回答“今天，我們不是認識15年了嘛。”林莫離急切的說“我知道，我都訂好了餐廳，準備在那裏過紀念日的。”
齊淼淼沒接他的話，走到斜坡中間，說“你說在這裏，你記住了我的背影，我在這裏，接過了你遞給我的糖葫蘆，所以，這裏算是我們的起點吧！”
“我真的很慶幸，在這所高中遇見了你，因為你，我才知道愛情的模樣，我迷茫的時候，你像一盞指路牌，耐心的解了我很多的困惑；”
“你有些敏感、總是自卑，我是真的不知道還能為你做些什麽，才會讓你堅信自己是個優秀的男人，我也不知道還要怎麽做，才能打破你的胡思亂想以及猜疑；”
林莫離搖頭，急忙去牽她，齊淼淼往後躲了一下，林莫離說“你從來都很好，是我不好，是我的自尊心，我的自卑在作祟，我總想只要有錢了，我就有底氣配得上你，是我錯了，你明明提醒了我那麽多次……”
齊淼淼說“是啊，我說得很累了，所以，莫離，我們好像…只能到這裏了。”
林莫離強裝鎮定“什…什麽…意思？只能到這裏是？”
“意思是，我們分開吧，莫離。”齊淼淼異常平靜。
林莫離扶着旁邊的欄杆，話裏全是乞求“可以不分開嗎？你不想我為你犧牲什麽，我們異地戀也可以，你工作之餘回來看看我就可以了，不不，還是我去看你……”
齊淼淼伸出一只手，問他“要牽手嗎？”林莫離摸不清淼淼的意思，還是伸手牽過；
齊淼淼舉了舉他們相握的手，說“以前，我們即使相隔兩地，牽不到手，無法擁抱，我心裏也是滿滿當當的，現在，我跟你十指緊握，可我依舊覺得很孤單。”
“向日葵在陰天待久了，花瓣會腐爛，雨可以下一整天，但太陽會下山，自由的人享受孤獨，可也害怕孤單，我從來都在奔向你，力氣耗盡了，耐心磨沒了，我的能量就只能供給自己了，”齊淼淼說。
林莫離緊緊的牽着她的手，急切的保證“我奔向你，以後，你只用待在原地，我來跑，真的。”
“其實，做出分開的決定，我很自責，我們一起約定了永遠，可是期待這個東西，我真的找不回來了，所以，就當是我背信，就到這了好嗎？”
林莫離始終搖頭“淼淼，我只有你了，我是真的不能沒有你，你就當可憐我好不好？”
齊淼淼被他的卑微弄得難受不已，人家都說，戀人之間至少要說五次分手，才會徹底結束，可她不是，她從不說分手，在她的定義裏，分手是離別，離別的話只在離別的時候說。
齊淼淼還是不忍心看他痛苦的樣子，眼淚還是不争氣的流，她轉過身擦了擦，再轉過頭來說“咱們去吃一碗酸辣粉吧！”
林莫離跟在她身後的腳步似有千斤重……
賣酸辣粉的老板娘一下就認出了齊淼淼，驚喜的說“小姑娘，你們回校來看看？”
齊淼淼笑了笑，點着頭回“出去了總想念您家的酸辣粉，回來了怎麽能不解解饞？”老板娘大笑“行，今天阿姨請客，你多吃一些。”
看着她身後的林莫離，點點頭，眼睛含淚“真好，你們還在一起；真好，愛情還是有不一樣的，”
兩人皆食不知味，林莫離問“你姐說，你會選擇我，一定是我身上有你在乎且沒感受過的，那……那是什麽？”
齊淼淼喝了一口辣湯，回“偏愛；體育館裏你的起跳讓我心動，那是青春的悸動，可這種悸動是不在一起也可以，我随口一提的糖葫蘆，你送到了我面前，常常被忽視的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重視與偏愛，那時候我确定我想跟你有以後……”
林莫離的頭遲遲擡不起來，一個糖葫蘆，她記了這麽久，給了自己這麽多……
“莫離，咱們該走了。”齊淼淼放了一張鈔票在桌上，跟老板娘道別，老板娘笑着祝福他們一直到老的時候，林莫離虔誠的道謝，而齊淼淼一字未回。
林莫離不想在這裏分開，想盡了一切挽留的借口，他腦中閃過了那個地方，便開口“淼淼，再陪我去游樂場看看好嗎？”
齊淼淼打開了一直提着的袋子“想了想，屬于我們倆的青春記憶不應該我獨自拿着；”然後她又拿出了兩束花，把栀子花遞給了林莫離，向日葵留給了自己，最後微笑着說“莫神，再見”
她轉身後，馬尾揚起的背影，與初見時重合，周身盡是清冷，第一次使他好奇與向往；這一次使他恐慌與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