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走出陽城機場，蘇維看着黑壓壓的天空，說“陽城的天，倒是跟它的名字相悖了。”來接他們的是齊淼淼聯系好的陳麟，他身形高大，矗立在車前，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侯軍給他發過齊淼淼的照片，所以看到人出來，便招手示意。
蘇維并未聽徒弟說起有安保這回事，還以為他們一下飛機就要遇到什麽險惡的事情，擋在徒弟身前，厲聲問“誰派你來的？”
齊淼淼被師父這種護崽的行為逗笑，移步出來，小聲跟蘇維說“師父，這是我哥的朋友，是來保護我們的。”
陳麟冷酷地伸出手，介紹自己“你們好，我是受侯軍委托過來保護他小姨子的”蘇維先齊淼淼一步伸出手握住“你好，剛剛多有冒犯。”
齊淼淼也堆着笑“您好，我就是齊淼淼，接下來便麻煩您了。”陳麟領着他們上了車。
陳麟率先開口“你哥說你過來辦事，具體是什麽事方便透漏嗎？”蘇維接話“我們是新聞工作者，想來這邊采采風，你知道的，新聞是靠跑出來的嘛！”
“陳先生常居陽城，知道牛天虎這個人嗎？”蘇維問完這句話，觀察着陳麟的面部表情，見對方從後視鏡與他相對，他點了點頭，并且變了道，掉頭走了另一條路線，蘇維對他疑窦叢生，陳麟也未做解釋。
直到他們被拉進一個隐蔽的別墅區，陳麟才說“本來想帶你們去酒店，但是蘇先生突然打聽牛天虎，我便明了你們這次來的目的，牛天虎在陽城的名號，家喻戶曉，齊淼淼她哥把她委托給我，我便得護着她，這個地方是我們公司辦公的地方，也是陽城最安全的地方，現下我就把你們安置在這裏了。”
蘇維由衷的道了謝，他對自己腹诽道：自己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齊淼淼瞪大雙眼觀察這座別墅，實在想不出來，這光禿禿的地方怎麽就成了陽城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們本以為陳麟會找其他的人保護他們，沒想到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他本人，齊淼淼拒絕了好幾次，說真的不用如此，陳麟都充耳不聞。
這天，譚歡鬼鬼祟祟地來見了他們，齊淼淼看她脖子上又多出幾道疤痕，問她“你不是雇了保镖嗎？”
譚歡無奈“他們也不能24小時跟着我啊，總有掉隊的時候，蘇總編，謝謝您能過來，也謝謝淼淼。”
蘇維說“現在不說這些，譚律師，我想跟之前的那位母親見一面。”譚歡說“9年前那個？”
“對，未成年少女這個，你們有實打實的證據，後天開庭，淼淼去旁聽後，新聞可以馬上出，但是，能直接引出牛天虎的，必須是9年前的父女，我必須去見一見那位母親，聽聽看她的意願，如果她不願意再染是非，這個新聞我不會報。”
譚歡知道蘇維是出了名的有原則，這一點上，她沒有任何異議；
“陳麟哥，你幫我保護一下我朋友吧！就是坐我師父對面那個女孩，她比我更需要你。”齊淼淼請求道；
陳麟不為所動“我只管你。”齊淼淼繼續說好話“你跟我幾天了，我這真的沒啥，我朋友舊傷新傷的，我看着難受，求你了，你要是不放心我，重新安排兩個人跟着我們就行了。”
齊淼淼鉚足了勁，勢必要把他說服，他往裏面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就點了頭；
譚歡跟他們接觸後，确實給他們帶來了一點麻煩，路上總有些沒牌照的車出來剮蹭他們的車，有驚無險的回了住的地方，齊淼淼脫下外套，兜裏竟掉出來一張紙條，她拿着去找蘇維，上面像是用血寫出來的：想活着回家，就把嘴巴閉緊了；
蘇維做了這麽多年的新聞，這種赤裸裸的威脅卻是第一次見，拿着這張紙，蘇維跟齊淼淼相視一笑，兩人心知肚明，敵人越是躁動，他們就越是接近勝利。
開庭之前，蘇維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遞給齊淼淼，齊淼淼雙手接過，兩眼濕潤“師父，你怎麽還保留着我的工作證，離職的時候我不都上繳了嘛？”
蘇維哼笑一聲“這點東西，你師父還是留得下來的，你走的時候，回了好幾次頭，師父都看見啦！”
齊淼淼嘴犟道“我回頭是因為舍不得您跟同事們。”
蘇維無奈“好好好，就當師父會錯了意，那這東西還給我吧！”齊淼淼利落地挂在脖子上“上面有我的名字跟照片，當然是我的東西了！”
然後蹦下臺階，轉身沖蘇維笑“師父，為我加油！”
牛天虎在這樁案件上，果真如他們預想中一樣，只承認自己管理失職，其他事情一律否認，問什麽都說不知情……
庭外似乎被特意清理過，沒有一家媒體采訪，齊淼淼一手拿着話筒，一手舉着9年前那對父女的相片，趁其不備，怼在牛天虎眼前；
“牛天虎先生，請問您還記得9年前被您淩虐致死的這對父女嗎？”牛天虎墨鏡下的雙眼殺意明顯，齊淼淼絲毫不懼，這張照片就這麽怼在他眼前，他的手下想來拉扯齊淼淼，被她的保镖制住；
牛天虎摘下墨鏡，想震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厲聲問“倒是沒在陽城見過你，外地的？”他擦了擦手說“外地來陽城，想必是來做客的，小姑娘，叔叔交給你一個道理，客随主便。”
齊淼淼說“照片上的父親名叫劉彪，女孩叫劉豔，今天采訪您，也是受害人家屬委托，您在9年前因為一時心情不虞，敲詐勒索劉彪先生，在陽城解放路36號的門面房裏對他進行長達3天的淩虐，起因僅僅是他在街上不小心碰撞了您；其女劉豔上門找尋父親，先被你□□，其後你又指使你的手下，對她進行□□，一個剛滿18歲的花季少女被你們殘虐致死，請問，這位家屬說的是否屬實？”
牛天虎重新戴上墨鏡，高昂着頭瞟了一眼齊淼淼，手指着她道“呵，如果我真犯了法，我還能好好站在這裏嗎？照片上的人我沒見過，你說的故事倒蠻有趣，我看你是個小姑娘，我做長輩的便不與你計較，但是，年輕人，自己的嘴要自己管好，管不好要吃虧的……”
他大搖大擺的被手下護着離開，齊淼淼收起相機，她迅速回到車上，打開電腦導出視頻，然後發給蘇維，并發信息：師父，發新聞吧！
回去的路上，齊淼淼萬分警惕，在一個偏僻路角，一幫套頭的黑衣人沖出來，拿着棍子就開始砸車，四面被車圍着沖不出去，她被車上的三個保镖護着下車，帶頭的黑衣人帶着變聲器說“小妹妹，哥哥我看上了你的相機，你把她拿出來，大家便相安無事。”
齊淼淼沒見過這種陣仗，故作鎮定，在兜裏按下錄音筆“如果我不願意呢？”後面的黑衣人對着他們帶頭人說“大哥，跟她費什麽話，直接搶過來就行了，連人一起，哥幾個好久沒開葷了。”
帶頭人扇了那人一耳光，小聲說“你他媽給勞資閉嘴，爺吩咐過，人不能動，她背景不簡單。”
齊淼淼覺得他們套着頭的作用是掩耳盜鈴，他們嘀咕的聲音其實并不小，至少她跟她身上的錄音筆都聽得見。
“如果你不配合，可能就要流點血了，你帶的這仨人，身手再好，也擋不住我身後的一群，妹妹，識時務。”邊說邊砸車；
齊淼淼假裝害怕，渾身發抖，哆哆嗦嗦不情不願的把相機遞給他們，對方見她把相機拽的死緊，便未起其他的疑心，打開相機後便開始檢查，把視頻删的一幹二淨，再砸碎，手下還補上幾鐵棍，揚着棍子吓唬齊淼淼，走的時候帶頭的人指着她“我們爺說了，不要多管閑事，哪來的就滾回哪裏。”
齊淼淼瑟縮着身體點頭，抱着頭，顫抖地問“你們，你們爺是牛天虎嗎？”幾個小弟又沖她揚棍子“嘿，你個小娘們，敢直呼我們牛爺名號，勞資敲死你。”
帶頭人又給了那人一巴掌，咬牙切齒的說“蠢貨。”
他們走後，齊淼淼始終做出一副害怕極了的樣子，直到保镖繞到安全區，到了別墅，她的眼神立馬恢複清明，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只是臉跟脖子還是被玻璃渣濺到了，她皮膚白，血點子特滲人。
蘇維看齊淼淼回來，一顆心才落了地，指了指桌上的袋子說“有個保镖送進來的，說他在門口發現的，上面附了張小紙條，說是給你的，他們檢查過了，就是治外傷的藥；”齊淼淼看了一眼，字跡潦草的寫到：【別再受傷】
這還沒琢磨過來，蘇維又扔出一句“我剛剛收到一份匿名郵件，居然是你在法院門口采訪牛天虎的現場視頻。”
齊淼淼湊過去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麽端倪，跟蘇維說“奇怪，當時沒有其他的媒體啊，現場人也不多，而且他怎麽就斷定我的視頻保不住？”
蘇維搖頭，看徒弟一臉憂慮，臉上傷口也未處理，寬慰到“管他誰發的，反正不會對我們有害，你趕緊去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別等留了疤。”
齊淼淼這才提着藥去洗手間處理，她摸出兜裏的錄音筆，遞給蘇維“他蠢笨的手下又讓他多了一條罪，車也得讓他們賠，對了，還有我的相機，心疼死我了，我當時真想反抗來着，唉，師父，你說我現在去學散打還來得及嗎？”
蘇維“好了，你去處理完傷，別在這碎碎念了。”
隔了很久齊淼淼才從洗手間木楞的走了出來，蘇維問“咋了，傷口疼啊？”齊淼淼搖了搖頭“師父，咱們的新聞點擊量爆了……”
一直盯着電腦的蘇維當然知道，他問“那你幹嘛是這副樣子。”
齊淼淼回“師父，您看留言了嗎？竟然，有那麽多人現在才敢把曾經受過的傷害說出來，我看着還挺難受的。”
這件事情的輿論大到驚動了更上級部門，牛天虎被立案調查……
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他們準備回程，譚歡在機場送別，給他們深深的鞠了一躬，并說到“網友們說的那句話，我也想親口對你們說，謝謝你們成為我們的傳聲筒，真的謝謝！”
她們默契的擁抱對方，齊淼淼說“我們并沒有做什麽；”然後拍了拍她的背，說“歡歡，這麽多年，你的辛苦無需多言，現在，你可以快樂一點了。”
譚歡在她背後擦了擦眼，點點頭；
直起身後，齊淼淼玩笑“你跟沖沖真的沒可能嗎？我真的覺得你們很般配。”譚歡笑回“嗯，沒有可能。”
齊淼淼長嘆一口氣，走回蘇維身旁，指了指天說“師父，這還是我們來陽城後見到的第一個晴天呢！”
蘇維也難得露笑地說“是啊！以後就都是晴天了……”
過安檢的時候譚歡喊了一聲“淼淼”齊淼淼回頭，譚歡說“在飛機上一定要向後看，一定要看看身後啊！”齊淼淼不明所以，還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飛機上，齊淼淼問蘇維“師父，歡歡為啥喊我往後看啊？”蘇維閉目，懶懶地回了一句“我哪知道你們年輕人的事兒。”齊淼淼向空姐要了一條毛毯，也準備閉目養神，她實在是累，往後看了看沒什麽特別的，便安心睡過去了。
快下機的時候，她悠悠轉醒，迷迷糊糊地再次看向身後，騰沖坐在她後排的位置對着她笑。
她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忍住驚訝，用口型問“你怎麽在這？”騰沖笑了笑沒答。
落地L市，齊淼淼未在擁擠的人群見到騰沖的身影，她覺得飛機上的自己确實是眼花。
出來了這麽長時間，是時候該回北市了，蘇維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說“淼淼，師父始終期待你回到新聞中來，也始終歡迎你回來。”
齊淼淼不舍的抱了抱師父，說“謝謝師父。”
坐在候機廳，她插上了自己的電話卡，登錄上社交軟件，置頂聯系人那沒有一條信息，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先發了消息【中午我就到北市了。】
對方回了一個字【嗯】
齊淼淼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騰沖突然冒出來，拍了拍她的頭“哭什麽？”齊淼淼仰頭，看到是他，自言自語“我不是眼花啊！”接着收了收淚，問他“沖沖，你怎麽在這？”
騰沖坐在她旁邊，遞給她一張紙，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哭？”齊淼淼含糊回答“我只是想家了。”
騰沖不相信她的鬼話，撬不開她的嘴，他也不回答她的問題，兩個人就沉默地等航班。
林莫離等在北市的接機口，當他看到齊淼淼跟騰沖并排着出來的時候，他嫉妒得兩眼冒火，他提高音量，叫住即将上車的齊淼淼“淼淼，我來接你了，就不要麻煩別人了吧！”
齊淼淼眼睛亮了亮，立馬飛奔了過去，她就是這樣，即使兩人中間的問題尚未解決，看到他的時候第一反應還是笑着到他身邊。
林莫離接住她，在她額間不停親吻，騰沖并未像以前那樣避開，跟着上前，開口說“這也到飯點兒了，咱一塊兒吃個飯吧。”
飯桌上，林莫離給齊淼淼剝蝦、挑魚刺，騰沖沒看出兩人之間有什麽異樣，心裏想：她真是因為想家才哭的？
林莫離倒是發問“聽說騰總業務繁忙，怎麽還有時間跟着我家淼淼啊？”騰沖不疾不徐地回“在L市機場碰巧遇見的。”林莫離說“是嗎？”
騰沖嗤笑，直視他“怎麽，不相信啊？那你是不信任齊淼淼咯？”
齊淼淼平淡地說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間。”她離場後，兩人之間就沒了顧及，林莫離“哼，你我心知肚明，我不信任的是誰。”
騰沖回答“所以呢，你有看見齊淼淼跟我有什麽嗎？齊淼淼為了你，朋友都不怎麽聯系了，林莫離，我奉勸你一句，知足！”
林莫離一臉幸福地炫耀“有了淼淼之後，我确實很知足。”
“林莫離，你真的別得意，在L市機場，齊淼淼看了一眼手機，就坐在那哭，你最好別讓我知道，惹她哭的原因是你，否則……”騰沖再次警告。
林莫離心裏瑟縮了一下，面上依舊從容，放了一塊挑好魚刺的肉在齊淼淼碗裏，笑着說“淼淼的事，就不讓你一個外人操心了。”
車上，林莫離小心翼翼地問“淼淼，你在L市機場哭，是因為我嗎？還是因為你不想離開L市？”
齊淼淼打了個哈欠“回家再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