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情傳 — 第 65 章 天督(1)

承淺已然看不見天極獸的蹤影,只記得它的話,急忙至乾坤袋中掏出一枚符咒摔在地上,不消片刻法陣在她腳下形成,轉眼間已落地在中皇山中。這方承淺落地,兮夜就感受到了護山大震的示警,兮夜一出門便看見承淺向他沖來,兩人幾乎撞了個滿懷,幸好承淺及時停住腳步,面對着兮夜詢問的眼眸,承淺向他重重颔首:“神上交代過的事,我們都一一辦成了,接下來如何,似乎不能受我們的控制了。”

兮夜颔首,說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檀淩真神?”

“我并未要他性命,承淺嘴角泛起一絲絲嘲弄冷笑。”問兮夜:“上神界可有什麽異動?跡墨和肖唯呢?”

天空中偶爾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承淺擡頭看去,天空未曾打雷,這聲音……

“想必是上神界正在鬥法。”兮夜猜了猜,神色凝重道:“你有幾層把握神上可以歸來?我看跡墨可不是清輝對手……”

下面的話,承淺和兮夜都心知肚明,跡墨敗了,或者他無法拖延時間至白芷歸來,又或者,白芷根本無法歸來,那他們便是粘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即便抵抗,逃避,又能拖的了幾時?

“我看未必啊,他們這不也對陣膠着許久,眼下不還沒分出勝負?”承淺出言安慰,挑眉看向天空。

将跡墨牽扯其中,跡墨若被清輝糾纏住,相比兩人必有一傷,與白芷來說,都是去了心腹大患,而這,也是當初白芷巧妙設計之中的一環。

兮夜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若跡墨敗下陣來,下一刻清輝便會殺将過來,我們這裏藏的尊神,恐怕也是下場凄慘,盛怒之下,屆時這中皇山怕會被夷為廢墟!”

承淺笑了笑,悵然若失的望着天際。

“肖唯也在上神界與跡墨并間接作戰?”

“是的。”承淺回答。

兮夜脫口而出:“你竟舍得以心上人為棋子,他可是你苦苦追尋着的人啊?”

“他說……”承淺欲言又止,最後垂眸笑了笑,幾分落寞漫上心頭,傷心之意流出:“這天地之中,誰人不是棋子呢?”

“你看的開就好。”兮夜說着,與承淺一同望向那廣闊無垠的天際:“看不開也無礙,總之,都是大夢一場,不如大醉一場解千愁。”

上神界諸多富麗堂皇的宮閣樓宇被毀為廢墟,瓦礫殘垣,堪比當年的昆侖天宮,這等崩壞之像,被清輝的兩位愛徒以陣法控制住,不被外界所窺見,以免大亂。

跡墨被困在其中,負隅頑抗,他不是清輝天神的對手。肖唯潛入進來時,只見天空赤雲密布,猶如泣血,十分瘆人,待池光和流玉察覺到有人潛入時,肖唯已向魔界送出求援信號,他所能做的,只是勉力幫跡墨拖上一拖時間。

肖唯正欲禦術上前,卻不料池光和流玉齊齊攻來,将肖唯拖住。肖唯忙與之鬥法,一時間又是一番風雲變幻,拼死相搏。

忽地,一陣地顫,灰塵四起,肖唯餘光看了一眼,只見跡墨已被清輝打倒在地,他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清輝浮于空中,蔑視着跡墨:“與你那廢物弟弟如出一轍,不堪一擊……”

清輝此話有些狂妄,他也受了極其嚴重的傷,只是跡墨更重而已。跡墨剛開始也與清輝鬥的有去有回勢均力敵,只是後來漸漸敗下陣來,落了下風,無論如何,清輝他都是天神。

跡墨有些憤懑,他氣檀淩擁護清輝,又盡了全力扶他入天神境界,若非如此,自己恐怕不會這般敗陣……

跡墨想起當年與白芷并肩作戰誅殺祖神時的那一役,白芷是他們的大師姐,萬事都有她拼殺在前,而那次戰役之後,白芷行事頹潰,竟不與訣瀾掙上一掙,是在令人喟嘆。

于是有野心的跡墨欲借助白芷廢了妩泱內丹之事進攻上神界,只是後來妩泱以命相逼,這才暫時作罷。

那是跡墨最後一次見到白芷将她視為珍寶之人護在身後。

事後,跡墨偶有傷感,最後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眼下看着清輝,跡墨而後嫌惡的一口血沫狠狠吐在地上,放肆狂笑道:“我若身死,魔界必将引發神魔大戰,屆時六界生靈塗炭,看你如何再粉飾太平!”

“好啊……”清輝此時方有幾分醒悟,侃侃而談:“那便也不用粉飾太平了!羽行君,白芷,檀淩,你,你們一個接一個來,本座一個接一個将你們投入扶光臺柱心,供養這上神界永世不傾。這天地,六界,永遠握在本座手中!”清輝張開雙臂握緊成拳,攻上前來。

肖唯的求援信號雖然可以直抵仙界和魔界,可神界早已關閉通往六界的通道,想進入神界,除非有內應,或有秘法,或者有神術高強之人強行打開通道。

身懷六甲的妩泱立刻組織兵力前往通往神界的入口,還有以昆侖碧玉宮掌門為首的仙界諸仙陸續而來,衆人集結在神界入口,不知為何神界突然發出求救信號,想一探究竟。

而神界衆仙看到魔界之人前來,以為是要拉開神魔大戰,一時間人心紛亂,各成一派,昆侖碧玉宮掌門忙送消息給步秋塵,希望他前來馳援。

這方,步秋塵剛剛勉力保住檀淩性命,檀淩醒來,一手壓着胸口的憋悶,一手撐着床坐起。

站在窗下看着來信的步秋塵連手指都有些僵硬了,直至身後傳來人聲,才回神看去,檀淩氣色十分不妙,這身神血所剩無幾,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清冷白色,憔悴的不堪一擊,眼下的青痕和眸中的泛紅令人恐懼:“檀淩真神,你醒了,感覺如何?”

“是誰救我出來的?”檀淩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說完了這句話。

步秋塵上前扶着檀淩靠坐着,又倒了杯水送到檀淩嘴邊喂他喝水,水裏泛着一絲絲淡薄的霧氣,卻是神力,可助人回複氣血:“飲火找到了我和跡墨,我們一起去營救的你。”

檀淩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擡頭問道:“跡墨……他怎麽樣了?”

“戰況膠着,勝負未分。”步秋塵淡言道,想讓檀淩安下心神,切勿在此刻添亂。

“是我,是我識人不清。”檀淩說着,慚愧的低下頭。

“你好好修養身體,也不枉這些人辛苦籌謀的救你。”

“她……白芷她……她還活着嗎?”檀淩問。

步秋塵搖頭:“我只知道她計劃安排了很多事,現在是否存活于世,還尚未得知。”

步秋塵拍了拍檀淩肩膀勸道:“你且先休息,我還有要事處理。”他的掌心有着柔和的光,這光芒使得檀淩建生倦意,又昏沉睡去。

步秋塵振袖而去,直往上神界入口。

而床上昏沉睡去的檀淩,此刻緩緩睜開了眼……

靠近點,再靠近點,天極獸已經能看到白芷被神血灼燒着的軀體了,那軀體如今被焚燒的只剩下一抹暗淡的微光,猶如黑夜裏的陰暗輪廓,似乎一陣風都能将那抹微光吹散,天極獸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将它以身軀環護着的白芷花托向那一抹即将被焚燒的灰飛煙滅的軀體靠近。

“天極,我事成離開這裏,你便可以繼承你父親的遺願,制霸六界,你,便是此處六界之王。”當年,白芷開出此等條件誘惑天極獸。

“呸!我信你個鬼你這個糟老婆子,你心術不正,包藏禍心,乃是惡詭之人,我若與你交易,怎還會有活路!”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總該信血契!”

天極獸眸子一凜:“你肯與吾簽訂血契?!”

白芷微微笑了,說道:“血契為至高無上之契約,為表誠意,我願與你簽訂血契,同生共死,與你共享壽祿。”

天極獸深思熟慮一番,拿定主意道:“既然如此,那便簽訂血契,我們共享壽祿!”

白芷花終于與那一抹即将消散的軀體融合,漸漸幻化出實體,那是一個十分絢麗的過程,一點一點的重新生長,周遭所有的神血都向她湧來,被她貪婪的汲取着,柔軟的發絲如同海藻将她的身軀包裹着。

天極獸重重呼了口氣,目光定向別處,噓了聲老妖婦。

直至,一道淩厲的光聚集在她胸口處,整個人四肢張開,胸口迸發出炫目的麗芒,那裏又重新撲通撲通的跳動起來,身體裏的血重新分布到四肢百骸,她轉了轉脖子,舒展着身體,感受着四周。

“天極。”她說。

“老夫在此。”天極獸極不情願地哼了哼,以胡須輕輕纏繞着她的柔弱無骨的手腕,牽引着她。

白芷順勢摸去,拍了拍她的頭,嘴角泛出笑意:“謝謝。”

“交易而已,還望天督言而有信。”天極獸冷冷說着,卻難掩心中躁動,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騎上天極,翻身之間,一席銀色戰甲已然着身,雙腿一夾,天極沖飛向上,阻力漸失,最後一抹神血被她吸入眉心,她緩緩擡起右手,指間略帶顫抖的輕輕撫上了眉心,那裏一道猙獰的傷疤還聚着痛,她撫了撫眉間那道猙獰的傷口,傷口漸漸愈合,最後只留下一道猩紅,如同花钿,妖冶豔麗。

她緩緩睜開雙眼,眼尾滑落一滴淚,飛逝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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