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第 77 章
“啊!疼, 好疼!”
康郡王妃揪着被面,疼得汗如雨下。
“別讓她大聲喊叫,會流失體力。深呼吸, 放輕松, 用熱水給她擦拭身子, 你和她說說話,讓她保持清醒。”
聽着外頭冷靜沉穩的嗓音,蕭婧華動了動發麻的腳, 握住康郡王妃的手,“表嫂,能聽見我說話嗎?”
康郡王妃手勁大,抓住她的剎那, 蕭婧華疼得變了臉色。
覓真見狀拉開蕭婧華的手, 代替她握住康郡王妃。
顧不上疼痛,蕭婧華不停和她說話, “表嫂, 你再加把勁,孩子很快就能出來了。表哥現在肯定在路上了, 說不準都趕不上孩子出生。他一個當爹的這種大場面竟然不在,你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康郡王妃艱難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好……啊!”
“用力。”蕭婧華焦急,“再加把勁,這孩子這麽乖巧, 肯定不舍得折騰娘親的。”
疼痛席卷全身,康郡王妃已經聽不見她的聲音了, 口中無意識發出痛呼。
聽着裏頭傳出的聲音,陸埕沉着臉立在院中, 轉頭問趕來的箬竹,“孟年去了多久?”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箬竹勉強應道:“快有四刻了。”
箬蘭急得快出了滿臉的汗,“他騎馬去的,也該回來了吧。”
話音甫落,馬鳴聲驟然響起,驚得鳥雀振翅而飛,四散逃去。
孟年翻身下馬,直接一把将馬上的嬸子抱下來,催着她進屋,“嬸子快些,裏頭正生孩子呢。”
這一路颠簸,嬸子面色明顯不好,沒好氣應道:“知道了,催什麽催。趕緊給我打盆熱水來。”
箬竹立馬讓人盛上熱水。
嬸子淨了手,脫去沾了灰的外裳,這才進了裏間。
她進去沒多久,康郡王妃的叫聲越發大了,侍女們進進出出,盆裏的幹淨的水變為血水,看得外頭的人膽戰心驚。
尤其是孟年,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他默默靠近陸埕,直嘆道:“這生孩子,還真是在鬼門關走一趟啊。”
一擡頭,便見陸埕繃着臉,滿臉嚴肅地盯着緊閉的房門,撞了下他肩,孟年不解,“怎麽了?”
陸埕渙散的眸光重聚,對他搖頭。
孟年更疑惑了。
還想問,裏頭陡然爆發出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他緊繃的弦一下便松了,臉上露了笑,喜道:“這嬸子還真有兩下子。”
這麽快就生了。
箬竹箬蘭快步往屋裏走。
還未走近,門便開了。
蕭婧華從裏頭走出來,一臉呆怔,還未回神。
抱劍站在樹下的予安見了她的身影,繃直的腰身微松。足尖一勾,将腳下的劍踢了過去。
覓真伸手接劍,對她點了下頭。
箬蘭朝蕭婧華小跑過去,“郡主?”
她仿佛沒聽見,機械往外走。
陸埕大步迎上,垂首低聲道:“沒事吧?”
前路被堵,蕭婧華愣愣擡頭,視線剛落在他臉上,身子驀地一軟。
陸埕眼疾手快把她攬進懷裏,溫聲安慰,“已經沒事了,別怕。”
雙腳到現在仍在發虛,蕭婧華雙手都在抖。
她從來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竟然這麽可怕。
眼前一晃一晃的,全是血和康郡王妃痛苦的臉。
方才極力壓下的恐懼此刻全部漫了上來,她吓得臉發白,抖動的嘴唇失了血色。
可怕,太可怕了。
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事。
男人的輕言細語在耳畔環繞,蕭婧華慢慢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在陸埕懷裏,她眸子微微睜大,雪白玉手放在他胸前,微一用力,毫不猶豫把他推開。
呼吸一口清新空氣,蕭婧華道:“我先回去了。箬蘭,你去和主持說一聲,今日我就不去了。”
箬蘭:“好。”
邁着虛軟的雙腿,蕭婧華慢慢往回走。
陸埕交代孟年,“嬸子的酬金記得結清,你先留下照看,若是康郡王妃無恙,再把嬸子平安送回家。”
孟年:“嗐,我做事你放心。”
陸埕頓了須臾,微點頭,越過墜在後頭的予安覓真追上蕭婧華,與她并肩而行。
“還好嗎?”
蕭婧華不想說話。
陸埕并未打擾,陪她走回客舍。看着她進屋後對箬竹道:“她今日應當被吓住了,我去讓小師傅煮碗安神湯,你待會兒看着她喝下。”
箬竹點頭,“好。”
駐足片刻,陸埕轉身離開。
……
把自己摔進床裏,蕭婧華呆呆地望着床帳。
眼裏仿佛染上血色,腦子裏亂七八糟想了許多。
想着想着,就這麽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蕭婧華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出神。
她已經預感到晚間入睡有多困難了。
蕭婧華痛苦地無聲哀嚎。
想睡個好覺,怎麽就這麽難呢?
在床上賴了會兒,她穿衣起身,推門出去。
院內寂靜無聲,陸埕獨坐石桌,垂首抄經。
世界蕭索孤寂,他一身素衣似竹,青翠如翡,清新蓬勃。眉眼淡然,淺黑色瞳孔映着佛經,清澈中透着虔誠。
君子如松,朗植庭中。
被推門聲驚動,他擡首看來,眸底似有淺淺漣漪蕩漾。
“醒了?”
蕭婧華語氣不太好,“你怎麽在這兒?”
“抄經。”
陸埕揚了揚手中宣紙,對她輕笑,“抄了不少,要查閱麽?”
蕭婧華沉着臉走到石桌前坐下,惡狠狠地握筆。
笑笑笑,跟誰不會抄似的。
陸埕擡眼看她,眼裏暈開清淺的笑,垂眸認真抄寫。
晚上陸埕又是在這邊用的膳,蕭婧華已經習慣了,不搭理他就是。
夾了筷子釀豆腐,突然聽見箬蘭質問出聲,“陸大人怎麽對婦人生産之事這般熟絡。”
動作一頓,擡眼看去,就見箬蘭一雙眼睛瞪着陸埕,滿臉懷疑。
她早就有這個疑問了,陸埕身為男子,又未娶妻,怎的對婦人生産一事如此熟悉,不慌不忙不說,甚至反過來指點她們家郡主。
實在是可疑。
想到某個可能,箬蘭咬牙切齒,眼睛幾乎要噴火。
就算郡主對他不假辭色,他也不能做對不起郡主的事!
陸埕放下木筷,平聲道:“寧城水患,有位臨近生産的婦人被救起時動了胎氣,我當時在,搭了把手。”
“就這樣?”
陸埕點頭,“就這樣。”
“哦。”箬蘭吶吶應聲。
蕭婧華默默将視線移向她。
箬蘭心虛避開。
箬竹好笑看她一眼,問道:“寧城水患,陸大人還要幫忙接生嗎?”
“何止是接生啊。大人做的多的去了。”孟年從碗裏擡起臉,感慨道:“大雨天的冒着被洪水沖走的危險救人不說,還得為他們安排住處,承受指責埋怨,那時候大人熬了好幾日沒休息,沒日沒夜地救人,修建工事,還得安排義診,預防瘟疫。”
“有個孩子發了熱,當時都說是染了疫,救不活了,他的父母都死在水患中,孤身一個,也沒個親人,還是大人力排衆議将他救下。”
箬蘭自幼生活在王府,雖是家奴,但并未吃過苦,一臉不忍道:“後來呢?”
“只能送養,還能如何?”孟年聳了聳肩。
“真可憐。”
“他起碼還見過親生父母,我一出生就父母雙亡,比他可憐多了,你怎麽不可憐可憐我?”孟年問道。
箬蘭瞪他,“你可憐個鬼!”
“嘿,你這話說的。”孟年不服,又和箬蘭吵了起來。
聽着吵嚷聲,蕭婧華轉眸。
天色漸暗,他半張臉隐在黑暗中,眉骨優越,清隽無雙。
注意到她的視線,他将菜湯推到蕭婧華面前,“這湯鮮,你嘗嘗。”
蕭婧華垂眸,小口吃下釀豆腐。
直到席散,她都沒動那碗湯。
天徹底黑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蕭婧華跪坐在席上,手裏捧着一本經書。
往日一看就困,今日卻越讀越精神。
絕望嘆氣,箬竹推門而入。
端着安神湯走到蕭婧華面前,她道:“郡主喝完安神湯再睡吧。”
蕭婧華深吸口氣,勉強喝了半碗就喝不下了。
箬竹收了碗,淺淺笑了聲,“陸大人心細,特地讓小師傅熬的安神湯,也不知和府裏的味道是否一致。”
蕭婧華驀地擡頭,看了她半晌,“箬竹,你被陸埕收買了?”
箬竹驚訝,“郡主怎會這樣想?”
她笑道:“奴婢只是覺得,陸大人此舉頗和我心意罷了。”
“他不做,奴婢也要做的,既然是為了郡主好,是誰做的又有什麽區別?”
“既然這樣,那下次不管是誰做的,你都不準提他的名字。”
箬竹從善如流,“好。”
蕭婧華驚訝地瞪圓了眼。
箬竹失笑,“奴婢的主子始終是郡主,郡主既不喜,那箬竹往後就不提了。”
蕭婧華哼聲,“算你識相。”
箬竹輕笑,端着安神湯退了出去。
或許寺裏的安神湯确實有奇效,又看了會兒經書,蕭婧華來了睡意,爬上床睡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第二日,康郡王來訪。
他疊聲道謝,“若非婧華與陸大人,明月母子還不知會如何,這份大恩,表哥無以為報。”
“表哥這就見外了。”蕭婧華道:“表嫂腹中是你的骨肉,與我也有血親,我若置之不理,往後還如何見你與姑姑?”
見康郡王眉眼間含着初為人父的青澀喜悅,她笑道:“還未恭喜表哥喜得貴子。”
康郡王滿臉的笑,“等回了京,表哥定有重謝。”
“表哥說話可要算話,若是讓我空等,我可不依。”
“自然。”
康郡王笑,邀蕭婧華去探望康郡王妃母子,被她推辭拒了。
她現在都快對他們母子有陰影了,短時間內着實不想見他們。
康郡王只好遺憾離去。
又過了幾日,他帶着妻兒離開承運寺,蕭婧華派人去送了一趟。
同日,陸埕動身回京。
他的假快結束了,見蕭婧華并無回家的打算,便道:“什麽時候想回了,我再來接你。”
“我認路。”
撂下這句話,蕭婧華轉身,留下陸埕凝望她的背影許久,這才和孟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