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林莫離苦笑着回到宿舍，他用着讓她同情的方式，把自己從暗戀者變成了她的朋友；
“莫離，你終于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跟齊川準備去找你呢，你真的沒事嗎？”羅永明關切道；
林莫離點頭“嗯！我真的沒事。”
齊川問他“要我們給你請假嗎，你一早就去汽車站來不及去跟班主任請假吧？”
林莫離回“有人會幫我請的。”
沒人看見林莫離說這話時微微上揚的嘴角。
羅永明跟齊川暗自嘀咕“誰幫他請假呀！你有沒有感覺到他從操場回來後心情平靜了很多，看着不像逞強，在外面遇着誰了呀給他請假；”
齊川雙手一攤表示“這誰知道，趕緊睡覺吧，唉，早八呀早八。”
第二天天蒙蒙亮，林莫離就起身去了車站，坐在車上，他兩眼放空的看着窗外，看着越來越近的回家路，他心裏害怕了，害怕爺爺不等自己……
車子停在了縣醫院門口，他飛奔到了病房，離爺爺越近，他的腳步越慢。可是走得再慢也要面對，他擰開困住爺爺的小房間，低聲說“爺爺，我來了，莫離來了！”
“林母看到他後抱着兒子就哭了起來，邊哭邊說“你爺爺剛睡下，昨晚上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叫着叫着又清醒了，說你還在上學，讓我們別告訴你，就害怕你大晚上的偷跑回來。”
林莫離顧不得母親的哭聲，眼裏只能看到爺爺虛弱的躺在那裏，緩緩走過去握住爺爺的手說到“爺爺，莫離來了，您睜開眼看看莫離啊！我還給你帶了玉米糕呢！”
要是爺爺醒着，他一定會說“莫離，爺爺在呢，來爺爺這”可現在，爺爺再也不能在林莫離呼喊他的第一時間應聲了。
林莫離握着爺爺的手靜靜地坐着，身子依偎在爺爺床側，爺爺身上的煙味已經被藥水掩蓋了，這讓他很沒安全感，他心裏還在幻想，幻想爺爺馬上起來拉着自己的手。
傍晚時分，林爺爺才緩緩睜眼，看着自己手邊的莫離，虛弱的笑了笑，動了動手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莫離拉着，爺爺的手一動林莫離立馬就醒過來了“爺爺，您醒啦，莫離好想您，我還以為您不要莫離了呢？”
爺爺想起身，林莫離便叫了護士進來給爺爺調好床的位置，爺爺半坐着安慰他“莫離，爺爺永遠不會不要你的，你從小就跟着爺爺長大，爺爺都巴不得時時将你帶在身邊，但是莫離，爺爺老了，老得動不了了，生老病死多正常的一件事哩，你莫怪爺爺。”
林莫離焦急的說“爺爺，我不想您現在就死，您不是說了要我考上好大學然後還要看我結婚生子，你還說要給我看孩子呢？爺爺您不能說話不算話的”
“乖孩子，爺爺會在那邊看着你的，會保佑咱們莫離，你從小就聽話、懂事，別的娃娃還在跟大人撒嬌的時候你已經會幫着爺爺做活了，現在你都從咱們村子考到北市的高中了，爺爺很驕傲，以後咱們莫離會更好的，爺爺也放心得下；
在學校，你要跟同學好好相處，聽老師的話，你是男子漢咱們就要自立自強，爺爺相信你一定會做得很好，爺爺最近常常夢見你奶奶跟你爸爸，他們也想我了，要來接我了，我也非常想他們，所以，爺爺就先走了好嗎？
爺爺給你存了一點錢，留着你上大學，存折就放在爺爺房間的櫃子裏，密碼是你的生日，莫離回去之後就拿出來好生放着啊！
莫離啊！爺爺好像聞到玉米糕的味道了；”林莫離從背包裏拿出玉米糕，說“爺爺，玉米糕在這裏。”
林爺爺笑着說“好好，我的乖孫，到哪裏都想着爺爺，爺爺高興，高興；”
林爺爺輕輕的咬了一口，眼神渙散的喊“翠芬，玉米糕真甜……”然後手就耷拉了下來；
林莫離慌忙起身，喊“爺爺您怎麽了，醫生，醫生……”
醫生進來之後，林莫離死死的盯住爺爺，呼吸機的聲音就像藤蔓一樣纏在林莫離的心間，林莫離像是瞬間失聰，醫生宣布死亡的聲音、林母、大伯、姑姑、姐姐哭泣的聲音在這一刻統統都無法入耳。
林莫離逃避似的蹲在牆根，默默流淚，再也不會有人無比歡喜的說“莫離，你回來啦，快過來爺爺這”
這是他第二次看見死亡，心裏的痛感卻比第一次更重，他想：死亡是不論你面對幾次，都無法從容習慣的東西。
爺爺的身後事是大伯全權操辦的，林莫離就像一個木偶似的捧着靈柩，封棺下葬的那一刻林莫離又一次心慌了，砌好了墳堆，鞭炮一放，他就再也摸不到爺爺；
林莫離已經三四天沒睡整覺了，飯也吃不下，就這麽熬着，整個人沒有一絲精神氣，林母看到兒子這樣，她心疼不已，她過來勸說兒子“莫離啊，吃點飯休息一下好嗎？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垮掉的。”林莫離一動不動。
林母只好說“你還要回去上學呢？這樣下去，你還能上學嗎？”
林莫離被觸動到了，心裏暗自下了決定“對，還要上學，爺爺說了要看我考上大學呢！我要考好大學讓爺爺驕傲。”
林母看着自己兒子開始吃飯了之後勉強放下心來，想着自己的一雙兒女又流淚不止，她跟現在的對象就像搭夥過日子一般，都要各自撫養自己的孩子，女兒一直在外婆那裏長大，跟爺爺的感情定是沒有莫離這麽深的，所以林母是真擔心自己兒子頹下去有個好歹。
林母急着返工，等不了林爺爺的頭七，就跟大伯商量着勸勸林莫離返校
大伯也覺得讀書要緊，便對林莫離說“離娃，你回來的時候跟老師講清楚沒有？請了這麽長時間的假也該回去上學了吧！頭七大伯在家守着就行，你趕明天的車就回校去，好好念書才會有出息，你爺爺身前也最疼你，逢人就說我們莫離是個讀書的好苗苗……”
林母附和道“是啊，莫離，現在你上高中了學習要緊的，姐姐下午就回去了，你倆都去上學了媽媽才能安心的返工。”
林莫離點頭回“好，我明天早上就回去”
跟他們說完話林莫離就去爺爺房間了，爺爺的舊衣物都已燒掉了，只留下一兩件給他們作念想，莫離打開櫃子，入眼便看到了爺爺收集的舊照片：有爺爺奶奶的合照，奶奶的那部分已被爺爺摩挲得模糊不清了，還有自己小時候爺爺帶着他去照相館照的合照，林莫離全都收好放進自己的書包裏，拿着存折就這麽坐着……
第二天一早，林母就叫兒子“莫離，快起來吃早飯了，吃完媽媽跟你大伯一起送你去車站。”
林家大伯騎着三輪載着他們去車站，送他進去的時候叮囑“莫離，雖然你是跟着爺爺，但是大伯也是看着你長大的，你媽媽在外面打工，你放假了就回來啊，大伯總少不了你吃的，平時學校有事了需要家長去的，你就給大伯或者你哥打電話昂，在學校好好學習，你爺爺最得意你成績好了，男子漢要振作起來，但是咱們總是要往前看的，好了快進去吧”
林莫離應聲“我知道的大伯，我先進去了，到學校了我給你打電話，媽，我進去了啊，你出去也注意安全”
林母含着淚回道”唉，媽知道，快進去吧，等會趕不上車耽誤你上課了”
回去的路上林家大伯跟林母說“弟妹啊，你在外面打工是要緊，但是也要多關心着瑛子跟莫離，他倆小時候沒了爸爸，又特別是莫離這娃，他跟他爺爺感情深，這次就怕他受打擊呀！還有瑛子，只一年就高考了，正是關鍵時候，家裏就他兩姐弟是讀書的料，瑛子從小就在她外婆那裏也不常回來，跟我們也不親，又是女娃你這個當媽媽的要多上心”
林母極感謝這個故去丈夫的大哥，莫離他爸過世就是大哥操持着，之後重新找了這個對象，他也沒有說什麽，自己在外這麽多年，孩子雖說是跟着爺爺，肯定也少不了林家大伯照料一二的，所以林母還是聽得進這個大哥的話；
她掏心窩的回“我知道的大哥，只是我們的情況你也清楚，他倆上高中都得花錢，所以經濟肯定不能斷，我看看吧等瑛子高三後半學期我就回來照料她，莫離那孩子從他爸去世之後就不愛說話，什麽事都悶在心裏，跟我這個當媽的也說不上三兩句，他自己主意正，加上他是男娃我就不咋操心他了，他休假要是回來就麻煩大哥你說着他點，他從小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總歸是錯不了”
到校後，林莫離徑直回宿舍，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林莫離，你回來啦！怎麽還是低着頭走路呢，不過這次的背包倒是挺嚴實的。”
林莫離擡起頭，看到齊淼淼對着自己笑，他覺得眼前的女孩總是有一種魔力，好像看到她笑，自己也會跟着不自覺的揚起嘴角。
林莫離回“嗯，我回來了。”
“家裏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悲傷有沒有好一點？”齊淼淼看着林莫離的眼睛問到；
林莫離拉着背帶，誠實的回“我好像還是不願意相信，可爺爺下棺的那個畫面我又記得異常清晰，爺爺墳上最後一抔土是我親手撒的，那種心慌到現在還沒能平複，可是，爺爺真的去世了……”
“林莫離，我曾經看到過這樣一段話：
‘人的死亡分三個階段，第一次是生理意義上的死亡，沒有了生命特征；第二次是在葬禮上，跟社會關系的告別；第三次是沒有一個人記得他的時候，那才是完全消逝；’
所以只要你心裏一直記得你爺爺，那他就還“活着”所以你不必一直說服自己他去世了的事情，你可以慢慢接受……
林莫離眼裏蓄滿了眼淚，他努力控制着才沒有流下來，他不能總讓齊淼淼看到自己哭的樣子，所以他頓了好一會兒才跟齊淼淼說“謝謝你淼淼，從進校門的第一天就該跟你說謝。”
齊淼淼擺手，不在意的回“好啦！我們是朋友嘛，客氣話說多了傷感情，你快回宿舍放東西吧看你的背包也是夠沉的，我先去吃飯啦，你應該也沒吃了吧，要我給你帶嗎？”
林莫離拒絕道“你去吃吧，我放好東西之後自己去食堂就行，時間還早。”
齊淼淼聽他這樣說，也不在逗留“好呀，那下午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