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長公主回到府中，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她揮退所有下人，自己在房間中枯坐了一整晚，看着房中的燭火明明滅滅，直到完全燃燒，而後看着天邊變涼，太陽慢慢升起。長公主終于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來人，為本宮梳妝，本宮要進宮拜見父皇。”一夜未眠，長公主嗓子微啞，衣衫狼狽，可是那雙眸子卻散發出無盡的光彩讓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半個時辰之後，長公主又恢複了最初光鮮亮麗的模樣，仍舊是那個萬萬人之上的長公主，華服錦衣，氣度無雙。

時間還早，通向皇宮正門的大路上看不到幾個人的蹤影，長公主坐在馬車上，聽着車轱辘發出的滾動聲，自己的心情越來越平靜。

她乃是這個朝代最尊貴的公主，哪能任由臣子欺負到自己的頭上，以前是她想錯了，總覺得她同孫隼之間還有夫妻情誼，可是如今她已經完全明白了，男人一旦狼心狗肺起來，哪裏還存在什麽情誼。

孫家能夠不顧她長公主的臉皮，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子惡心人的事情，她又何必同這樣的人講什麽夫妻情分，且這些夫妻情分早就不及孫家的兒子重要了。

本朝并沒有阻止驸馬納妾的條例，若是孫家最初能夠同長公主協商，依照長公主的脾性說不定真的會答應下來，可是孫家卻什麽都沒有說，并且堂而皇之地将外室養在了長公主的眼下。

長公主碰了碰袖口裏被自己緊緊攥住地紙張，這些紙張全都是孫家這些年在柳州做下的樁樁件件，雖然之前長公主對于孫家本家并不關心，可是到底她在柳州生活多年，若是想要真的查到點什麽簡直輕而易舉。

長公主勾唇露出一個無聲的微笑，自己的父皇近幾年年紀越來越大，原本的雄心壯志早就被消磨光了，如今只想着安于現狀，也是因為這樣孫家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原本就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皇帝若是兢兢業業他們沒有膽子做些手腳，可是如今皇帝力不從心，皇子忙于奪嫡根本不會過多在意，才會落得如此地步。

長公主閉上眼睛重新讓自己平靜下來，她今日進宮就是希望自己的父皇能夠聽得進去勸告，用自己手中的證據将孫家一網打盡，即便不能一網打盡，也須得讓孫家大受打擊。

她想要同孫隼和離，但是這世間原本對女子就多有苛刻，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只有希兒一個女兒，若是冒然和離即便她是長公主，也一定會受到許多文人的責罵和嘲諷。

雖說她自認為自己能夠完全不在意這些嘲諷，可是她還有女兒，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因為自己的原因受到牽連。

所以在和離前她一定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孫家門風敗壞，德行有虧。

馬車慢慢悠悠地聽到宮門前，“陛下還未散朝，長公主可要去後宮拜見皇後娘娘？”

“不用，只需在宮門口等着即可，待本宮拜見父皇後再去母後宮中。”

話音落下，宮門口又重新恢複了安靜，長公主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天光已經大亮，想必很快就會結束早朝。

馬車內重新恢複安靜，長公主轉動着手上翠綠的镯子，心中思索着自己進宮之後應該怎麽才能挑起皇帝的怒氣，讓自己占到最有利的位置上。

威遠侯府掌握着朝中大半的兵權，即使顧茂安看起來一心為皇帝分憂解難，可是依然不能阻止皇上對威遠侯府的猜忌過重的心裏。而皇帝自己也知道自己到了這個時候才着手把所有的兵權都收上來十分不切實際，只能暗中扶持其餘武将同威遠侯府對立起來，而孫家正式被皇帝選中的其中之一。

起初這一切長公主并不知曉，她對孫家所有的退讓都來自于自己對孫隼的夫妻之情，所以回京求助皇後最開始的目的也是想要皇後幫她尋到慧遠大師而後為孫家誕下繼承人。

然回京之後的生活同長公主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皇帝寵愛貴妃及其五皇子，對皇後反而淡漠了不少，雖四皇子身子自小薄弱并沒有奪得皇位的可能，可是長公主回京直面這一切時才真正知道這裏的不同。

皇後這幾年雖看起來諸事不管，可是該知道卻一件都不少，在長公主回京之後皇後便向其說了皇帝最近的打算。

起初長公主為自家夫君能夠得到父皇重用而開懷，可是如今她知道孫家人真正的嘴臉之後，卻又忍不住嘲諷自己的父皇。

顧茂安從戰場上磨砺出來之後便回家繼承了爵位，并且将手中軍權主動交換給朝廷，可是當時的皇帝并沒有接受反而是假意拒絕，又對着顧茂安各種重用，如今年老竟想出這麽個狗屁不通的法子試圖讓一群立不起來的人同顧茂安叫板。她今天一定要自己這位好父皇看看，看看他相中的孫家到底是什麽豬狗不如的東西。

散朝的鐘聲響起，長公主收斂自己臉上的表情，不管怎樣坐在最高位的那個人不僅是自己的父親更是個皇帝，無論是身為女兒還是長公主，她都不能讓人看出來自己的不敬。

“請父皇聖安。”

剛剛下早朝，皇帝的精神看起來還可以，看到長公主拜見樂呵呵地叫起，噓寒問暖了一番。

“女兒今日進宮是想請父皇為女兒做主。”長公主一邊說着眼淚一邊便掉了下來。

皇帝看到長公主這幅模樣後臉立刻陰沉了下來，“先起來說清楚，你是長公主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失了自己的風度。”

長公主将早就準備好的證據遞到皇帝的案前，“女兒想同孫隼和離。”

她擡起頭直視已經愈發年邁的皇帝，“這是幾年來孫家在柳州為非作歹的證據，女兒雖是孫家婦可也是父皇的女兒，是這個王朝的公主，女兒不能看着父皇的錦繡江山中有孫家這樣的蛀蟲。”長公主說着又行了跪拜的大禮，“肯定父皇同意女兒同孫家和離，孫家這樣的敗類配不上皇家女。”

皇帝看着自己手中厚厚的紙張，眼神眯起，慢慢轉動自己手上的玉扳指一言不發，而長公主始終以頭低地不曾擡頭。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長公主原本冷靜的心重新被揪起，良久她終于聽到，“起來吧，朕會親自派人去柳州查看孫家，你進宮這麽長時間不如去後宮看看你母後。”

長公主并沒有在後宮中久留，她站在宮門口覺得十分冷靜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皇宮而後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向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府邸長公主才算徹底有了真實感，她在這個時候向皇帝獻上孫家為非作歹的證據不僅是因為她覺得孫家人惡心，還因為這個時候皇帝的想法并沒有具體開始實施，若是真的等到皇帝開始重用孫家，那個時候她這個長公主才是真正地賠了夫人又折兵。

法華寺中宴若陪着顧老夫人又去上了炷香，才開始讓丫鬟們收拾東西回府，和去法華寺的路上不同，回府的路途中顧老夫人一直都是慈眉善目的，她這次在法華寺中小住幾天收獲頗豐，尤其是當從慧遠大師口中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婦是個福星能夠為顧茂安同威遠侯府帶來好運之後，對待宴若的态度更加親切了。

坐在一旁的常雅從最開始的不習慣到後來的見怪不怪，連最初的想法都改變了。

她來顧府之前，曾經聽母親說過一些顧老夫人年輕時候的事情，在常母的口中顧老夫人年輕時是個脾性十分溫和的人，只是候來中年喪夫，兒子又選擇去西本戰場掙功名，再到後來婆媳的不合，慢慢的生活将顧老夫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尤其是近幾年顧老夫人別看仍舊是笑眯眯的模樣，可是性子卻十分執拗，自己決定的事情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告，可是常雅覺得現在她在顧老夫人的身上看到了常母之前所說的顧老夫人年輕時候的模樣。

或許是這一路上都心情舒暢，在馬上停下之後宴若竟然覺着時間過得很快，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公府竟然已經到了顧府門口。

顧茂安知道她們一行人歸來的時間，早早就讓人在外面候着，等宴若幾人從馬車上下來之時便看到了已經走到門口的顧茂安。

如今顧老夫人看宴若是一百個滿意，恨不得宴若同顧茂安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我這一把老骨頭從廟裏回來疲乏得狠，就不折騰你們了，各自回房休息吧。”顧老夫人說着又看向已經越來越近的顧茂安，“我知你們夫妻二人感情極好，這幾日未見想必是積攢了一肚子的話想說，快同茂安回房吧。”

宴若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走向，看着顧老夫人遠去的背影自己站在原地沉思，然而還不等她想出什麽來，便聽到系統的聲音，“常言道小別勝新婚，請讓顧茂安感受到宿主你的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