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這位表妹的名字帶着一個雅字，從面上打量看着也像是個高雅之人，若是宴若沒注意到常雅手上的小細節定然會暗嘆一聲人如其名，看起來就像是高雅之人。可是現在的宴若卻誇贊不出來了。
常雅穿着一身淺粉色的紗裙，外套錦緞小襖邊角縫制着雪白色的絨毛，一頭長發僅用一支簪子挽起，臉上畫着當下最為流行的梅花妝，端着茶壺的手看上去也是潔白素淨，只這般看上去便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表嫂。”待宴若在馬車上坐定之後，常雅親手将茶杯遞到了宴若的面前，也只是這一個動作，讓宴若察覺到了不同。
常雅的手同她的妝容服飾都十分地不搭調。常雅的手遠遠看着确實十指尖尖，指如蔥根。只是常雅遞茶給宴若時，宴若卻發現常雅的手并非如此。
常雅的手指上都帶有一層薄繭，尤其是掌心看起來也不像是細膩柔滑的樣子。
宴若将自己的手指張開，又悄悄打量了一下常雅的手指，心中更加覺得奇怪。宴家雖然只是小門小戶，可是宴夫人對女兒的教養依舊十分嚴格，雖然宴若在宴家并不受寵，可是宴家父母還希望通過姻親關系光耀門楣，是以宴若并沒有受到什麽生理上不好的待遇，手指依舊嫩滑。
這般想着宴若又打量了一眼閉着眼睛撚着佛珠的顧老夫人，據說常家也是百年傳承的世家貴族了，常雅的父兄族人皆在朝中擔任要職，家中雖不能說是巨富之家，可是定然也不需要常雅一個閨閣小姐親手做事。
常雅察覺到宴若打量的目光，原本嘴角柔弱的笑容僵住，而手指也慢慢蜷縮。
“姑母果真沒有騙我，表嫂看起來便讓人覺得親切。”常雅臉上挂着笑容，說話時也是輕言細語的，讓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宴若此時的心思還放在常雅的手上，冒然聽到常雅的聲音宴若還有些反應不過。而且常雅的聲音讓她莫名想起自己以前看得校園小說，少女在喜歡的男生面前，總是多了幾分收斂，連說話的聲音都忍不住輕柔起來。
“難不成常雅喜歡我？”宴若被自己陡然冒出來的想法吓得一個激靈，連手中拿着的茶杯都忍不住抖了抖。
“表嫂？”常雅看着宴若這副模樣忍不住出聲喊道，明明自己來之前，母親告訴自己這表嫂脾氣看起來是個溫柔可親的，且姑母也最喜歡性子溫柔的女子，讓自己到了威遠侯府一定要端住自己的性子。
常雅雖然覺得困難，可是她面上還是能夠端住的。自來到顧府之後，不管說什麽都是輕言細語的，從顧老夫人和顧家下人的表情看去，自己應該裝扮挺成功，并沒有露餡。
因為昨天的成功，今日遇到表嫂之後，表現的自然更加賣力。畢竟聽母親說如今姑母已經将管家的權力給了表嫂，她如今在侯府小住，同表嫂打好關系總是沒錯的，只是表嫂看起來有些奇怪。
常雅因為擔心自己多說多錯，自然也不敢在随意出聲，馬車上恢複了最開始的平靜。
“表妹這般谪仙的人，讓我一看便忍不住迷了眼睛。”宴若笑着将自己的尴尬掩去。
顧老夫人睜開眼睛，聽到宴若如此說，到底是沒有說什麽，任由兩人在一旁交流。
常雅的臉上适時浮上一抹紅暈，看起來像是害羞宴若這般誇贊。只是心中卻在訝異，這表嫂看起來也不像是母親說得那麽，反而看起來幽默風趣。
宴若并不知常雅心中的想法，她的眼神又一次落在了常雅的坐姿上，這表妹的坐姿看起來有些豪放了，雖然在宴若看起來這并沒有什麽，可是想着原身少時學站立行走坐姿時的模樣，暗自搖頭。
“表妹的茶藝果真不俗，讓人口齒留香，怪不得母親一直念叨着表妹。嘗了表妹的茶，日後我可要念念不忘了。”宴若看出顧老夫人并沒有交談的意思，所以并沒有冒然開口，而是開始誇贊常雅。
常雅聽到這句話之後，眼睛都眯了起來。覺得這表嫂真的是個識貨的人，她活了十六年，閨閣女子需要學習的琴棋書畫沒有一樣能夠拿出手的，只有這茶藝是自己下過苦功夫學的，除了武藝之外能夠拿出手的便只有泡茶的手藝了。
因着宴若的識貨，常雅對宴若的态度更加熱絡了，兩人也不再是靜默不語，逐漸開始熟悉起來。
時間慢慢過去，距離法華寺也越來越近，顧老夫人在這種氛圍下也不在端着臉，馬車上的氛圍同剛開始有了很大的區別。
馬車逐漸停下，終于到了法華寺的地界，三人依次從馬車上下來。
雖然已經到了法華寺而待地界，可是若是想要去寺中跪拜佛祖還需要走很長一段路。
她們如今所在的位置是在山腳下 ，而法護寺确實建在半山腰上的，這裏只是讓一些富貴人家停留馬車稍作休息的地點，稍後還需坐上轎子上山，之後才能順利進到法華寺的殿中。
上山的轎子是法華寺自己準備的，擡轎的人也不是個府中的小人小厮，而是法華寺從周圍鄉下找來的農夫，算是鄉下人家每年收入的重要來源。
三人在涼亭中稍作休息，讓随行的小厮前去通知法護寺的人員安排軟轎上山。
“怪不得母親對法華寺念念不忘，即便是冬日裏寒冷，法華寺的風光依舊讓人挂念。”宴若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道。
雖然一直到現在她都不清楚顧老夫人對自己的怒氣源自哪裏，可是她身兒媳同顧老夫人日後打交道的時候定然還會有很長時間，如不自己事先低頭看看，若是顧老夫人态度軟化想來之後便不會有什麽事端發生，若是顧老夫人依舊這樣的态度，宴若便只能選擇敬而遠之了。
“表嫂是第一來法華寺？”常雅十分捧場問到。
“是呀，還是托母親的福才能讓兒媳看到如此美景。”
兩人一唱一和地将法護寺周邊的景色吹捧了一遍，顧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更甚了，“既然你喜歡，等來年開春再帶你來也不遲。”顧老夫人臉上帶着笑意可是眼神卻像宴若的肚子上瞧了一眼，只不過宴若的心思不在這裏，并沒有注意到顧老夫人的眼神。
倒是一直在一旁的常雅看到顧老夫人的動作後，想着之前自家母親的叮囑，心中若有所思。
“老夫人，夫人，旁邊的涼亭裏像是長公主身邊的下人。”門外守着的嬷嬷進來禀告，說是守在外面的小厮看到了長公主府中的标志特來告知。
原書中對長公主的描述并不多，只是曾提到過長公主是皇後所出的嫡長女，深受皇帝喜愛，及笄之後下嫁到了柳州夫家姓孫。宴若仔細想了一番，下人們特意來禀告說明是想要顧老夫人做好準備，說明長公主一定會同她們相見。可是來法華寺的世家貴族有很多，為什麽會這麽确定長公主一定會同顧府見面？
宴若頓了頓，突然想起來顧茂安在軍營中時，頂頭上司好像變姓孫難不成是長公主的丈夫？
禀告的下人已經重新退下，顧老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神色有些迷茫的宴若開口道：“茂安同長公主夫家私交甚篤，一會兒你們做好準備同我去見長公主。”
顧老夫人的話音落下，長公主的下人便已經到了，請顧老夫人去隔壁的亭子裏敘舊。
長公主年過三十，可是身姿依舊苗條，面容上也依舊靓麗。穿着一身淺藍色的宮裝，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笑容，身邊下人多而不亂，各司其職，同顧老夫人交談的同時也沒有冷落在一旁陪坐的宴若和常雅。
“臣婦許久不曾出門，竟不知長公主回京。”顧老夫人開口告罪。
“老夫人何須如此，您身體不便，如今又正值最冷的時候，我身為小輩哪能讓您出門拜訪。”長公主雖然身份尊貴，可是話語中的意思并不将自己當作公主，反而以夫家的身份用小輩來說自己，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如今的這番話算是說到了顧老夫人心坎裏。
“公主身份尊貴，哪能勞煩公主。”
長公主揮手，“顧老夫人客氣了。”
“不知公主這次何故回京？”傳聞長公主同丈夫在柳州這些年形影不離，這次獨自回京不知是否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開春便是母後誕辰了，希兒自出生後還未曾見過母後，所以本宮提前回京看看母後。”長公主笑了笑，可是臉上的卻有一種寡淡的味道，繼而又看向宴若，“這便是弟妹吧，茂安大婚時本宮同夫婿還在柳州，未能一睹新娘子的風采，今日一見看起來果真是妙人兒，老夫人日後可就要享福了。”
從進到涼亭之後，宴若便一心在顧老夫人旁做做花瓶，如今長公主将話題轉到她的身上，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一般只在旁邊微笑。
“長公主謬贊了，您滿身的氣度讓才是讓臣婦折服。”宴若臉上挂着笑容慢慢想着彩虹屁。
“哈哈哈，日後有弟妹陪在身側，想必日後顧老夫人的生活會有趣許多。”長公主笑着，又向伺候在一旁的丫鬟招手。
“茂安大婚時本宮同夫婿都未曾到場，這便是本宮補給你們的新婚賀禮。”長公主将沉重的匣子交到宴若的手中，而後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常雅問道，“這位是？”
“這是我娘家的表侄女常雅。”老夫人拍了拍老老實實坐在一旁的常雅，眼中有些鼓勵。
聽到老夫人的回答之後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宴若，不過仍舊沒說什麽，而是親熱地将常雅拉至身邊，詢問一些瑣碎的事情。
“這丫頭才剛及笄，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她母親想要多留幾年在身邊，所以婚事不急。”顧老夫人看着身旁玲珑剔透的少女，語氣中帶了些許惋惜。
“是了，小女兒總該是嬌寵些的。”長公主的笑容變淡了些。
宴若坐在一旁看着被談論的當事人常雅，莫名從她的眼中讀出了煩躁之感，心中的猜測更甚，想來這個表妹平日在家時根本不是這樣的性子，不管時從手掌上的細節還是坐姿來看，常雅平日裏的行為動作應該都頗為豪爽。
宴若暗自猜測，常家父母不願女兒早嫁又将女兒送來顧府想來是為了磨一磨常雅的性子，好在之後找到好人家。
雖然宴若覺得自己這些猜測證據不足，可是根據她觀察到的這些細節，剛剛的猜測是最有可能的。
“公主，慧遠大師已經回到法華寺中，正在寺廟的後山上稍作休息，公主可要現在前去拜訪？”丫鬟的聲音打斷了長公主同顧老夫人的談話聲，也讓常雅的眼神驟然亮了起來。
“慧遠大師竟然在寺中？”老夫人很是驚訝，沒想到自己臨時決定上法華寺竟然可以遇到慧遠大師。
“本宮正是聽聞慧遠大師遠游回來的消息才特意感來的，顧老夫人可要陪本宮同去？”
“能夠同公主一起拜訪慧遠大師是臣婦的榮幸。”
慧遠大師遠近聞名，可惜除了皇室中人極少有人有機會見到，如今遇上這樣的好機會自然是不想放棄的，且據說慧遠大師除了預知之外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顧老夫人自然是想去見見的。
在山腳耽擱了半天，終于坐上了去寺廟中的軟轎，一行人沒有繼續停留，直接去了法華寺的的後山。
因為長公主提前打過招呼，所以她們幾個十分暢通地到了慧遠大師所在的後山。
“施主請稍等片刻。”長公主進去之後，便有新的小和尚引她們去另一處休息。
顧老夫人雖然想要見到慧遠大師，可是事情的輕重緩急她還是能夠分清楚的，坐在房間中撚着自己手中的佛珠等待時間過去。
“你們二人若是坐不住不如去外面看看，等面見過慧遠大師之後你們兩人在同我去前面給佛祖上香。”顧老夫人看到常雅眼中的興致勃勃，揮揮手讓二人出去，自己留在房間中等待。
宴若貪戀房間中的溫暖，可是她也沒錯過常雅的表情，自己也不想獨自面對顧老夫人，又看了一眼房間外還算溫暖的太陽，宴若站起身來同常雅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雖不能說是溫暖如春，可是陽光撒在身上也讓宴若覺得暖洋洋的，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鼻尖上都是陽光的味道。
而此時的常雅仿佛是脫籠的小鳥，正站在宴若不遠處向她招手。
“怎麽了？”看着常雅瘋狂招手的模樣，宴若也快走了幾步站在常雅身側。
“表嫂，你有沒有見過我表哥練武時候的樣子？”常雅的聲音只聽着便聽出來一股子興奮的意味。
可是宴若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腦中卻不由自主地發散開，按照套路來說，表哥和表妹應該是一同長大的，自然是見過不少，這個時候便能當作炫耀的事情聲情并茂地說出來。
雖然宴若的內心戲很足，可是面上還挂着笑意溫溫柔柔地搖頭，“并未。”
“表嫂你也沒見過啊。”常雅的聲音透露出失望，宴若擡頭仔細打量卻發現她的神色中并沒有自己所想的炫耀。
“我聽哥哥們說過他們都曾是表哥的手下敗将，可是我自小便同表哥沒有什麽交集，原還想問問表嫂表哥習武時是什麽模樣，如今看來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在練武場見到表哥了。”
常雅說完又悄悄湊近宴若低聲說到：“表嫂習武事件好事碼？”常雅說着，手指指向山下，宴若順着常雅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幾個穿着同樣僧袍的人拿着棍子正在對打。
“下面都是法華寺額僧人們？”
“正是，據說慧遠大師崇尚習武之人，并且要求法華寺的僧人們在誦讀經文閑暇時間都要習武。”常雅一邊說着一邊打量着宴若的表情，看到宴若對她說的話并沒有什麽反感之情後，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
她原打算在陪着顧老夫人這幾天都時時刻刻端着自己的性子，可是經過今天一天常雅覺得她之前高估了自己，而且她今日也注意到了她這個表嫂一直在偷偷打量她，眼中還經常出現疑惑的情緒。
雖然宴若覺得打量都是悄悄的，可是常雅習武多年，對旁人的眼神很是敏感，只是一直沒有說出來而已。
所以離開顧老夫人之後，常雅突然想試試，若是宴若能夠接受她這樣的性子，日後只需要在顧老夫人面前端着，單獨同宴若在一起時自己還能稍稍喘口氣。若是宴若接受不了，總歸只是個表嫂少接觸便是了，從法護寺下山之後她便去求顧老夫人讓她回到常家。
雖然這個時候家中正是混亂的時候，可是即便是混亂也是自己家，不必一直端着自己的性子。
“習武能夠強身健體，對身體有極大的好處。”宴若想了想索性直接挑明道：“表妹看起來頗象是習武之人。”
“表嫂果然慧眼過人。”常雅松了一口氣，“年少時跟着哥哥們習武成了習慣，如今母親雖有意讓我改變，可是十幾年的習慣哪能是一朝一夕能夠改過來的。我有時候只恨我不是男兒身。”說完最後一句話常雅有些悵然。
“起風了，我們回去吧。”宴若突然出聲說到。
兩人回到原來房間的時候，顧老夫人已經不在了，長公主卻坐在一旁喝茶。
看着兩人親親熱熱地回來，長公主的眼神閃了閃，看向宴若想要提醒什麽，不過最終還是變成了另一句話，生活終究是自己的，她身為外人出聲提醒并不合适。“老夫人去見慧遠大師了，本宮怕你們找不到人，特意在此等等你們。”
“勞煩長公主了。”
另一廂顧老夫人卻覺得自己受到了沖擊。
“你說那宴氏是我威遠侯府的福星？”
“正是。老夫人福星就在眼前，切莫因為您的私心而做出不應該有的舉動。”慧遠大師雙手合一，又親手泡茶給顧老夫人，“老夫人還是保持心情平靜為好，且有時候看到的壞事并不是壞事。”
“大師，您這句話是何意思？”
“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你只要知道威遠侯并無性命之憂，且侯府也定然會越來越好。至于你所求之事，威遠侯同其夫人都是身子康健之人，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老夫人時辰已經不早了，不如讓人安排廂房前去休息吧。”顧老夫人還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慧遠大師卻先行一步讓她離開。
顧老夫人只能按捺住自己疑惑，同慧遠大師告辭。
宴若只覺得從慧遠大師處回來之後顧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了，雖然她有心問問發生了什麽，可是又覺得以如今顧老夫人對她的模樣，即便是她開口相問想來顧老夫人也不會告知于她，又何必去自讨無趣。
“既然老夫人想要在寺廟中小住幾日，本宮便不打擾了，希兒還在家中本宮着實不放心。待日後得閑本宮再來叨擾顧老夫人。”
“長公主慢走。”宴若随着顧老夫人起身送長公主出去。
“臘月初六府中專門設了茶話會，長公主既然在京中，不知是否願意移步？”長公主下山之前顧老夫人發出來邀請。
“老夫人親自相邀，本宮自然樂意至極。”長公主雖然疑惑為什麽在臨開宴會之前還要上法華寺小住，不過仍舊痛快地應下了顧老夫人的邀請。
“回去吧，寺廟的僧人已經将廂房收拾出來了，我們等到初三再回府。”顧老夫人看着長公主的軟轎逐漸遠去出聲道，“待吃了午膳我們便去祭拜佛祖。”
宴若同常雅一左一右地扶着顧老夫人三人随着僧人的腳步去往廂房稍作休息。
“叮—系統發布随機任務—使用生子丸。請宿主再接再厲，努力完成任務。”久未出聲的系統在宴若精神放松之際突然出聲。
第一更來啦，稍後還有個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