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是生源質量

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直接愣在了原地。我以為還要更長時間才能達到這一結點的，我以為之前的那些擁抱已經十分沖動了，但是現在江頌月的直球，讓我感覺比起她，我有些過于保守了，這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總是覺得，不能跟女生有很過分的肢體接觸，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從小我就是被這樣教育的，即使眼前這個人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能對她輕舉妄動。

但是現在江頌月如此主動，那就另當別論了。

江頌月看着我，笑得像朵花一樣，說道：“你害羞什麽嘛，真是的。”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直球的女生….”我不知所措地将目光延伸到了遠方。

我刻板印象中的所有女生都是被動的，等着別人來追的，欲拒還迎的，欲說還休的，都很不好相處。江頌月打破了我對女生的一切刻板印象，讓我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是會有主動的女生的。

或者，用那種很流行的論調來解釋，女生不主動，那就是還不夠喜歡？這究竟是事實，還是男生用來安慰自己的麻醉劑？

“你太可愛了，我忍不住對你直球，每次看你聽到這種話之後的反應，我都覺得特別好玩。當然我只會對你直球，對別的男的我都不太感興趣，光是想象自己跟他們相處時的樣子我就覺得特別不爽。”聽她說的，像是前者，因為喜歡而主動。

“為什麽只是想象都能讓你覺得不爽？”雖然她是我的女朋友，但我也沒有過任何不讓她接觸別的男生的想法，我覺得那是種病态的占有欲。

“因為我的很多想象都是基于現實的。現實中要是所有男生都跟你一樣性格好，或者是跟秦施凱一樣有腦子會思考，那麽我肯定不這樣想。”

“什麽意思我沒腦子不會思考？秦施凱性格不好？”我笑着說。

“要是将比較緯度局限在你們兩個人之間，那麽确實如此。”江頌月同樣笑着回答我

行。

“除了這個吻，你還想要別的什麽生日禮物嗎。”我說道。

“回家再說。”好啊，又跟我賣關子，多少次了。

說實在的，我在回去的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江頌月要對我做什麽，或者說她希望我對她做什麽，她剛剛那樣回答是不是說明了，确實除了一個親吻以外還有別的想要的東西，那會是什麽呢？

問題是我從來沒有過戀愛經歷，也不是很擅長猜測她現在的想法，她想要的會不會是什麽不好的東西，為什麽非得等到回家才能說？

真好奇啊，可是又不能現在問她，她看上去就是一副不想說的樣子。

江頌月認真地看着路，注意力大部分時間都沒有集中在我的身上，表情有些嚴肅。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想事情才表現出這個樣子的，于是目光也沒有在她身上多加駐足，只是牽着她的手，牽的更緊了些。

一旦嘗到了幸福的滋味，就不願再失去。我希望眼前的美好能永遠伴随在我身邊，即使明确地知道這樣的想法非常幼稚和不切實際。任何一段情感都必然是有始有終的，一段關系的開始，就必然會帶來一段關系的終結，只要活在當下，好好享受現在經歷着的每一段關系，就已經是對生活最樂觀積極的心态了。

想到這裏，我竟然不擔心失去江頌月了，因為與她相處的這些時間，她為我帶來的情緒價值和幫助，已經是我長到十六歲以來，非常彌足珍貴的體驗了，我成長了很多，也進步了很多。在一次又一次與她思想交流的過程中，她牽着我的手，帶着我一點一點走出狹隘的世界。

每次家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她第一時間都會想到我，我總是無奈又寵溺地任由她拖着我出去玩，就像一個慈祥的老父親看着女兒嘗試新鮮的事物一樣。我并不喜歡出去玩，但是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像現在這樣，即使沒有熱烈的行為，即使沒有甜膩的話語，光是跟她待在一起就讓我感到十分快樂了。

她為我做了那麽多，而我為她做的好像很少，我一直在想自己是否還能為她做更多事，因為一段戀愛關系中如果只有情緒價值，那麽這段關系必然是不能長久的，情緒價值一定是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任何一段關系，都需要物質來維護。

我願意相信江頌月所說的，不喜歡過節日，不喜歡生日禮物是真的，但是她是那種，光靠情緒價值就能滿足的人嗎？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走回家的這段路，因為沉浸于思考而顯得格外短暫，不知道江頌月剛剛那麽嚴肅，是在想些什麽，跟我有關嗎？還是像她的一貫作風，在謀劃着一個不得了的大計劃？

“想什麽呢？我把手抽走了你都沒反應？”聽到這句話，我猛地回過神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握着空氣的右手。

“啊，我剛剛只是在學你，一邊走路一邊走神。”我有些尴尬地回答道，重新拉起了江頌月的手，她的手又變得那麽冷，就好像只要不拉着它，就一直是那麽冷。

“我沒有走神，我只是在思考學習和高考的意義，思考得非常投入，剛剛把你的手松開也是因為想到了關鍵的地方，剛想找你讨論，結果你看上去特別呆滞。”江頌月回答道。

“學習和高考的意義？你是覺得張悅穎告訴我們的那些所謂‘黑幕’都是真的嗎？”我接上了她的話。

“嗯，我覺得是真的，因為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黑暗。我們的經歷雖然都異于常人，都提前經歷過了社會的風雨，但是所觸及到的，仍然是冰山一角。”江頌月說道。

“說不定，真實的情況比這還要糟糕。”我說。

“嗯。C高突然想要成為區重點這件事我也感到很奇怪，明面上是因為你的出現，讓校領導看見了轉機。但是我還是不相信，因為C高這麽多年來，肯定不止出現過你一個成績優秀的人，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直到現在才開始行動。”江頌月的話，引起了我的思考。

對啊，為什麽他們現在才開始行動。C高這所高中總共有六十幾年的歷史，跟A高、N高這些優秀的市重點幾乎是同一時間建立的，因為在初期的競争中沒有搶到好的資源而進入惡性循環，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現在這樣的狀态已經持續了好幾十年了，所有人都以為現在C高已經放棄競争了，就該老老實實地當個流放差生的監獄，但是C高這一反常态的舉動，原因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出現了我這樣一個優秀的學生。

我只是改變C高戰略大方向的一個契機？這就是藏在周莉玲和楚默志兩位老師話語裏的，潛臺詞。

“我懷疑，C高突然搞這些小動作，又是競選區重點，又是标新立異地出壓軸題，目标其實是A高。”這話聽上去怎麽這麽懸浮呢，我感覺這樣的可能性不太大，現在C高和A高的差距有多大，是衆人皆知的事實。一所普通高中，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段時間之內趕上重點高中的，無論是從哪個方面，都不可能。

我靜靜地聽着江頌月的分析，她接着說道：“其實，現在A高已經出現了開始下滑的趨勢了，在開放日那天雖然他們表現得不是非常明顯。我覺得那裏老師講課的水平跟C高的老師差不多，還是讀PPT，只不過是多引申了一些罷了，A高真正占優勢的，是它的生源。只要招攬到了全市最拔尖的那批學生，即使裏面的老師都不上課，他們一樣能學得很好，但是學校會把這些學得好的學生的成果，通通歸到自己的頭上。”江頌月說道。

那麽對于我這樣的學生，C高也能把我成績好的結果歸為己有，複制A高的成功之路。

“所以最終那些學生收獲了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學校利用他們獲得了好的口碑，從而達到一個正向循環，實際上只是表面上的正向循環，因為師資力量這一環節出問題了。C高現在想要逆天改命，也已經走出了第一步，那就是招到了楚默志這個從A大畢業的老師。”江頌月分析道，“但是，生源質量才是達成正向循環最為關鍵的一部分。”

如果方法得當的話，是不是就意味着，C高的這一願景完全是有可能實現的，而且其實已經不遠了？

“有道理。生源和師資力量應該是互利共生的關系，而不是寄生蟲與宿主的關系。”我總結道，“你的想法是，現在A高利用良好的生源質量，來掩蓋自身教學水平的不足是吧。”

“你生物不是不好嗎，怎麽能舉出這麽貼切的例子？”江頌月問我道。

“我生物又不是從一開始學的時候就不好，基本概念我還是懂一些的好吧！”我無奈地說道。上次大型考試，我的生物是全年級第兩百六十三名，我已經徹底放棄理科了，我不是那塊料。

“好學生無論遇到什麽樣的老師都能學得好，而老師總以為學生的成績好，是自己的教學成果。這就是A高的現狀。”江頌月冷靜了下來。

“照這麽說的話，如果把A高和C高的老師互換一下，兩個學校的成績并不會改變太多？”

“我是這麽覺得的。”江頌月點了點頭。

“哦…那如果把A高和C高的學生互換一下呢？”我問道。

“已經互換過了，我和你還有秦施凱三個人，原本都是能進A高的人。”江頌月說道，“而我們的水平，并沒有因為我們在C高而下降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