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忘機看青麟不敢說,再次追問莫東行,她對那醜八怪很感興趣。
不是說這島上除了四名子弟沒其他人嗎?怎麽會冒出個醜八怪?
莫東行幹脆拿起一個果子塞到她嘴裏。
看他們主仆二人都不肯說實話,陶忘機倒也不再追問,咔哧咔哧啃着果子,看了眼越來越少的飯菜,問道:“味道如何?”
“勉強——”莫東行道。
“嗯嗯——”青麟跟着點頭。
陶忘機當即表示不滿,“怎麽可能?我的手藝堪比第一酒樓的劉師傅,只要吃過的人都說好,你口味這般獨特,還是正常人嗎?”
用心做出來的飯菜,自然希望得到別人的稱贊,在這一點上,陶忘機跟普通人一樣。
只可惜,這主仆二人也太不給面子了。
莫東行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說道:“我說勉強夠吃,與口味無關。”
“啊?你全吃完了?”陶忘機一低頭,這才發現,碗盤見底,飯菜消失。
她瞠目結舌,不敢置信,不過說兩句話的功夫,這主仆二人到底是怎麽把飯菜吞下肚的?
莫東行來到她面前,屈起食指托起她的下巴,眼睛直直盯着她,道:“你這是什麽表情,看我吃完了你不是應該高興,嗯?”
有人欣賞她的飯菜,陶忘機自然高興,只是,“我還沒有吃。”
辛苦做的飯菜一口沒吃到,真當她是廚子啊。
莫東行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道:“一會兒我喂你。”
陶忘機非常緩慢地擡起眼皮,故作淡定地看向莫東行,随後,輕輕別開頭,去摸桌子上的果子。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這裏吧。
看她拿着空茶碗往嘴裏送,淩亂得不成樣子,莫東行抓住她的手腕,取走茶碗,塞上果子,別有興致地看着。
“啊嗚——”陶忘機啃了一口果子,覺得酸酸甜甜,味道真不錯。
她是真餓了,都餓得頭暈眼花,心髒亂跳了。
看她這副模樣,莫東行幹脆一手摟住她的腰,将她向前一帶,緊緊貼在自己身上。
“不是說不行嗎?等吃飽了,讓你試試到底行不行。”
男性特有的氣息包圍着她,暖暖的熱量從對方身上傳來,讓陶忘機覺得好溫暖。
可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溫暖中透着危險,還是躲開為妙。
陶忘機知道事情糟糕了,這人竟然聽到了她跟青麟的話。
什麽“麻煩”,什麽“不行”,那可都是她說得。
“哦,好,我再吃個……”陶忘機身體僵硬,不敢亂動,只嘴巴咔嚓咔嚓啃着果子,兩頰一鼓一動,像只可愛的松鼠。
莫東行倒也沒什麽動作,只輕輕攬着她,垂首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
接連吃了好幾個果子,陶忘機才終于回過神來,看莫東行竟然還在盯着她,便掙脫他轉身下樓,口中道:
“吃果子不管用,我再去做點吃的。”
看她故作鎮定地下樓,莫東行心情頗好,竟難得地抓過青麟繞在手臂上。
青麟明顯不太領情,有些戰戰兢兢,趕緊解釋道:“主人,我可沒說過你的壞話,什麽都是她說得。”
“是嗎?她還說了什麽?”莫東行嘴角擒着一抹笑,心情正好。
青麟火紅的大眼睛透出委屈的神色,小聲嘀咕道:“主人,你都知道的。”
“下次記得聰明點,不要被她擠兌得逃之夭夭。”莫東行捏了捏青麟的尾巴,語氣慈愛地說道。
青麟痛得呲牙咧嘴,趕緊點頭,道:“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逃,一定會告訴她,主人是天上地下最行的男人。”
“乖——”
陶忘機在二樓一直傾聽着上面的動靜,憑借過人的耳力自然聽到了一人一妖的對話,好險沒笑出來。
原來,那個冷冰冰的男人也有這般幼稚的一面。
既然如此,她還不上去了,就在這二樓睡。
“主人,她還沒上來,需不需要我下去看看。”被莫東行捏來捏去的青麟非常殷勤地說道。
“不——”莫東行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翻身躺在床上。
半夜,陶忘機趴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睡得正香,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女子的歌聲。
歌聲極近,仿佛不是從外面傳來,而是從她耳朵裏發出的一般。
歌詞聽不甚清,但是曲調哀婉悲涼,如訴如泣,令人無限唏噓,心生憐憫,仿佛是歌者一邊哭泣,一邊歌唱。
只是,在這般寂靜荒蕪的夜裏聽來,格外吓人。
陶忘機非常好奇,起身想去看看,這才發現,自己正被莫東行緊緊摟在懷裏。
那人一手枕在她身下,正摸着她的頸部,另一只手攬在她腰間,手掌握着她的腰肢,姿勢無比親密。
她猛然驚醒,昨晚何時回到床上來的?
還有,明明有兩個被窩,這人幹嘛非要跟她擠在一起?
陶忘機這次的動作非常小,也沒發出任何聲音,但還是把某人吵醒了。
“真想要?”察覺到她的動靜,莫東行睡眼惺忪,微微掀開眼皮,只露出一道光,閃閃發亮。
陶忘機知道這人又在打趣她,微微低下頭,靠近莫東行耳邊說道:“你舍得?”
經過這兩夜的相處,她可以篤定,莫東行現在不要她,是為了讓她好好休息,盡快适應幽靈島的生活。
耳邊被溫熱的氣息幹擾,莫東行難耐地移動了一下腦袋,睜開漆黑的眸子瞪着她。
朦胧月色中,那雙眼眸黑如幽譚,點點鱗波,無限缱绻。
“不知死活——”
陶忘機心中一顫,心知大事不妙。
在莫東行有所動作之前,她猛然翻身靠向床裏,與他保持距離,轉移話題詢問窗外歌聲的來歷。
雖然知道莫東行不會要她,但是萬一被占便宜呢?
她會心跳過快,無所适從的。
莫東行看她這般,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倒也沒有強求,沉聲道:“這是無風鳥的叫聲,只在無風的夜裏出現。”
無風鳥?陶忘機仔細聽去,發現窗外除了這鳥的歌聲,當真沒有風聲。
“有風的夜裏有孩童的啼哭聲,無風的夜裏有無風鳥的歌聲,有它們相伴,倒也不寂寞。”陶忘機笑道。
莫東行翻身向裏,枕着手臂看着陶忘機,問道:“你不怕?”
陶忘機疑惑,“我為何要怕?”
不過是鳥叫聲,有何好怕?
莫東行嘴角微微掀起一個弧度,用一種陰冷的語氣說道:“無風鳥本不是這樣叫,是島上死去的女子附身在它們體內,陰魂不散,所以這鳥才這麽叫。”
死去女子的魂魄?陶忘機有一刻怔楞,心中升起一抹同情,感同身受。
她和之前死去的女子一樣,也是被買來送入幽靈島的,不知将來會不會有離去的那一天。
盡管有師父的承諾,可一入此島,永世難離,将來還未可知。
看陶忘機沉默,雙眸半閉一動不動,清美的臉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憂傷,原本想吓她的莫東行眉頭微蹙,伸手将她摟在懷裏,摩挲着她柔美的秀發道:“放心,你不會死。”
“嗯——”陶忘機輕輕應了一聲,窩在這副溫暖的懷抱裏,對未來越發堅定。
第二天,莫東行一走,陶忘機便興致勃勃地尋找無風鳥的蹤跡。
在青麟的指引下,她才在小樓旁邊的參天大樹裏發現了它們。
無風鳥長了一張人臉,臉型比人類小了很多,但是眼耳口鼻與人無二。
它們的身體如鹦鹉,小巧玲珑,色彩斑斓。
白天,無風鳥半閉着眼睛站在窩中休息,如木偶般一動不動。
陶忘機爬到樹上之時,正好跟其中一只無風鳥四目相對。
看着這般可愛嬌小的臉龐,陶忘機忍不住笑了。
她喜歡這可愛的小東西。
坐在鳥巢旁邊的樹杈上,陶忘機将手中的點心分給無風鳥吃,一邊解釋道:“我沒有惡意哦,初來乍到,無友無朋,交個朋友吧。”
無風鳥木讷地仰着小臉看了看她,又機械般低頭看向點心,面無表情,動作遲鈍。
“喂,無風鳥白天最沒精神,看它這副摸樣,估計正睡得香呢。”盤踞在更高樹枝上的青麟說道。
仔細打量無風鳥那雙小小的眼睛,陶忘機這才發現,裏面全無焦點,顯然不在狀态,難道真的在睡覺?
睜着眼睛睡覺已經很神奇了,竟然還能對她的話做出反應,木偶一般擡頭低頭,萌得她越發喜歡這小東西了。
“青麟,我能不能養它們?”陶忘機倚靠在樹幹上,雙腳蕩來蕩去,擡頭詢問青麟。
青麟直接賞她一個白眼,道:“這島上少說也有百十只,你養得過來嗎?再說了,它們完全能自己養活自己,根本不需要你。”
陶忘機想想也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不幹預它們的生存。
“青麟,死去女子的魂魄真的附身在它們身上了嗎?”
青麟不解地瞪着火紅的眼睛,不屑道:“什麽死去女子的魂魄?主人說了,人死如燈滅,那些女子的魂魄和肉體早就埋葬在大海中了。”
陶忘機愕然,這才明白,原來昨夜那家夥是在騙自己。
沒想到他也會開玩笑。
只是,若那些女子的靈魂當真不散,倒也是一種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