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 2
“咱們不是那些正道人士,要以誠信禮德約束兄弟們,但是既然入了我日月神教,教中之人都是手足兄弟,兄弟的家屬也是親眷,我不管你們對那些尋仇找茬的正道人士怎麽做,但對為聖教而死的教徒,他們所留下的妻女,被人欺淩,我是決不能忍的!”顧绛将手中的冊子扔到了上官雲的懷中,“白虎堂的人,去給我按照上面的名單,一一查實,但凡有實績的,通報教中上下,殺了示衆。”
“是!”上官雲本就是耿直的性情,對這樣的差事絕沒有推脫的意思。
“這一次我聖教對上那些正道,雖然将他們逐出了河北境內,但犧牲委實不少,如何論功行賞咱們已經說過了,給他們置辦些謀生的産業,想要繼續為聖教效力的可以,想要脫離聖教,孤兒寡母去做尋常生計的,也不是不行,除了知曉些機密事物的得監視上幾年,其餘的也随他們去,但有一件,他們今日因我聖教惦念舊情而得生,來日若是與我聖教作對,必要加倍償還。”
“這件事,桑長老,你去做。”
“是!”桑三娘身為女子,的确更适合處理這些內務。
“至于那些投入我教門下的門派,”顧绛頓了頓,轉向了沉默不語的曲陽,“曲長老,我知道你的秉性,就由你去巡視,若是誠心降服的便罷了,若是投機取巧、兩面三刀的,你便讓人報上來,聖教中對這類人,有處理的慣例。”
慣例當然就是賞他們一顆三屍腦神丹。
“謹遵教主之令。”曲陽也應下了,當初東方不敗和任我行相争時,他厭倦這些争鬥,多游離在外,等東方不敗上位,聰明人對任我行出事的緣由當然都有猜測,但是任我行狂妄自負,手握三屍腦神丹,也不是什麽得人心的教主,很多人都認為東方上位後會更好,曲陽對此只抱觀望态度。
如今看來,可能是幼時家中慘禍,東方教主的确對教衆更溫和,知人善用,也不喜歡搞彎彎繞繞的那套,在保證大環境的安穩後,十分善待手下,恩威并施,也不要求人人服用三屍腦神丹,前任教主留下的中藥者他沒法子解,但對新入教的人,除非游離不定、心懷叵測、犯下大錯者,他也并不強力控制。
至少對曲陽而言,比任我行在時的确好上了很多。
等顧绛聚攏教衆在黑木崖上下興建更多的建築,安置教衆親屬,甚至令人教導那些孩子讀書習武,資質好且願意加入聖教的就重點培養,不願意的也不強行吸納,只是不讓透露教中機密,且成年後必須自己有謀生的手段。
從黑木崖向整個河朔地界輻射出去,三教九流都有日月神教的人,或服以恩義,或以三屍腦神丹,一層層穩固勢力,使得正道勢力在河朔之地寸步難行。
在這個過程中,任盈盈作出了不小的貢獻,顧绛也将她升到了聖姑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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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對你父親的很多舉措的确不滿,所以在大事上常常與他相争,以我的功勞,一步步成為副教主,但我心中還記得任教主的知遇之恩,”顧绛撫弄着手中的古琴,任由任盈盈為他梳理着長發,這個聰明的姑娘和他相處多年,十分清楚他的為人,也明白日月神教的變化,“所以,我當年确實有争奪教主之位的意思,我要的是以功勞,堂堂正正地奪得教內威望,任教主被我所逼,心思急躁,最終在修煉《吸星大法》時內力反噬,走火入魔而亡,真要說起來,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任盈盈咬着嘴唇,搖了搖頭:“我知道,東方叔叔一向待我極好,待教中叔叔伯伯的子女們都很好,論本事,您的确在我爹爹之上,而我爹爹的功夫,他的功夫早就有了反噬的苗子,我是記得的,他體內異種真氣發作每每痛不欲生,最終也因此而死。我若為此遷怒東方叔叔,實在對不起您這些年對我視如己出的教誨。”
顧绛十指在琴弦上拂過:“我待你說不上極好,今日的地位是你自己争氣得來的,我念着任教主的提拔之情,照顧你的生活,但如今的聖教不是往日的聖教了,不會因為我的一句話,他們就真心實意地敬佩你,頂多面子上過得去,你做得很好。”
任盈盈将他梳理好的頭發绾起來戴上玉冠,這些年東方不敗身上的變化她也看在眼裏,提到父親,她其實也是愧疚的,人人都說任教主看重東方教主,當初送他《葵花寶典》,但是這部寶典在東方不敗的身上,效果卻有些妖異了,難怪當年紅葉禪師說這部功法十分兇險,三百年無人練成。
她眼看着東方不敗的胡子掉了之後不再生長,皮膚越來越白,身體骨骼變得纖瘦,樣貌變得柔和,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陰柔起來,他如今明明有三十多歲了,看起來卻像是二十多的年輕公子,且相貌雌雄莫辨,身上的體溫也時冷時熱,疏遠女色,沉迷武學,放權給十大長老,自己只主掌中樞,若非必要,他甚至深居簡出,在黑木崖上過起了半隐居的日子。
任盈盈知道,這都是《葵花寶典》對東方不敗的改變,這部功法當真詭異,而這些詭異,她爹爹當真不知道嗎?在東方叔叔與他正面争奪教中大權時,将此書贈與東方叔叔,是好意嗎?
東方叔叔智慧超群,縱然一開始不明白,後來早該明白了,可他依舊待她極好,讓她做教中的“聖姑”,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的日月聖教雄踞一省之地,正道無人敢惹,教中人才濟濟,那些厭倦名門正派內爾虞我詐的,仰慕教主天下第一威名的,受到教中照顧而感恩圖報的,還有尋求日月神教庇護的,太多太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聚集于此。
而支撐起這片天地的,只有東方不敗,也只有他的偏愛才會讓她平安長大,坐到如此尊位,行止中更是有讓她成為繼任者的意思,否則他們憑什麽服從一個小姑娘?就憑她是前任教主的女兒嗎?
任盈盈是個溫柔聰慧的女孩,她其實并沒有多少功名心,教中長老都說她性情更像母親,顧绛也是真心喜歡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小姑娘,看着任盈盈,他不是沒有想過讓看守的人不要再給任我行送水,或者幹脆自己走一趟給這位前任教主一個痛快,但他終究沒有這麽做,相反,每次下山他都會往孤山走一趟,見一見這位老上司,和他聊一聊如今的日月神教。
任我行雖然脾氣不好,但在這蠅營狗茍的江湖中,卻算得上一流人物,胸懷坦蕩,武藝超群,城府夠深,眼光也好,顧绛當然沒有把梅莊四友放在這兒看守他,如今的日月神教也不至于會讓人難以自處到情願躲在這兒隐居。
顧绛尋了一處偏僻的山谷,但風景不錯,将任我行封住武功鎖在這裏,由幾個不識字的聾啞人照顧,每天定點來給他送食物和水,他還給對方帶了許多閑情雜記看着消遣。
比起原身對他關在西湖水牢中的待遇好上了不知多少,東方不敗這樣對他自然是為了洩憤,顧绛對他卻沒什麽恨意,投入鬥争,想要奪得大權的是東方不敗自己,選擇練《葵花寶典》的也是東方不敗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不過成王敗寇。
所以,若是有一天,任盈盈找到了她的父親,決定要幫他奪回日月神教大權,對他刀劍相向,也是他自己養虎為患,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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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天始終沒有到來。
原著中一心救出前任教主的向問天如今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光明左使的位置上,并沒有去找回任我行的意思,除了被文長老告了幾次酗酒外,沒什麽問題,顧绛也沒有挑他的毛病将他趕走,還在多次抵抗正道侵襲的功勞下,将他的位置從右使提到了左使。
當天,向問天看他的眼神頗有些複雜,但他這樣的人,心中忠誠的到底還是日月神教本身,面對一個能給神教帶來更好前程的教主,他沒有試圖破壞如今靠東方不敗支撐起來的局面,相反,若是有人想殺東方不敗,他第一個不答應。
顧绛知道他心裏多少有些別扭,所以基本讓他幫着盈盈做事,他也的确做得很好。
可沒人來找他的麻煩,他卻要去找別人的麻煩了。
“你是說,盈盈被少林寺扣下了?”做了十幾年的教主,顧绛的威勢越發驚人了,縱然知道東方教主怒氣并不是沖着自己,鮑長老依舊沁了一身冷汗。
向問天皺着眉,他對這事兒了解得更深一些,只是近兩年東方不敗越發不問事了,很多事都是交給十大長老和四位堂主來處理,自己閉關修煉常常一閉就是兩三個月,之前曲洋長老出事,聖姑不願打擾教主,又念着他當年教導自己音律的恩情,所以下了黑木崖去探尋始末,不知怎麽和那華山派的大弟子令狐沖看對了眼,為了化解令狐沖身上的傷勢,帶他上了少林,被扣在了寺中。
高座上,顧绛冷笑了一聲,以他如今的功力,只是這樣情緒波動時散溢出的些許內力波動,就令身邊衆人震得心血一湧,十幾年前,他便是天下第一了,十幾年過去,誰都不知道東方不敗的武功到了什麽樣的境界。
衆人知道聖姑與其說是前任教主任我行的女兒,不如說是東方不敗養大的女兒,這位教主雄才大略,武功智計冠絕天下,這些年為了穩固教內,沒有再主動和正道起沖突,但畢竟宿怨早結,小的矛盾依舊不斷,只是教主沒有理睬那些人罷了。
這一次,少林寺直接惹到了聖姑,那便是惹到了教主,說不得,教主要下黑木崖了。
想到這裏,日月神教的衆人神色各異,但都掩不住激動,畢竟習武之人,誰不想見到天下第一人出手時的風采!
而且日月神教蓄勢多年,一朝出手,定要教那日益喧騰的正道人士膽寒。
顧绛閉了閉眼睛:“本座在這黑木崖上十多年了,沒有去惹他們,是他們來招惹的本座。給他們武林正道的弟子治傷,愛治不治,大不了給那些和尚些許報酬,竟然直接扣下了我教中聖姑,看來方證那老和尚是想見見本座了。”
“他既然有這個膽子,本座不妨成全他。”顧绛站起身,身邊衆人也紛紛站起來,顧绛看向左使向問天,“向左使,那個華山派的令狐沖,是個什麽人物?這會兒又在哪?”
向問天笑了笑:“回教主,那令狐沖已經被他師父趕出華山派了,這人與屬下見過幾面,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他師父岳不群說他偷了師弟家傳的《辟邪劍譜》,屬下看着不像,而且此人沒什麽正邪不兩立的迂腐念想,曲洋長老能及時叫來兄弟們援手也多虧他,才能回到平定州的據點養傷,大約正是因此大小姐才認得了他。”
“大小姐為他留在了少林,他似乎并不知情,但是如今這個消息已經傳開,咱們神教下屬的那些門派自發的都聚集了起來,要上少林寺找那些老和尚的麻煩。如果屬下猜得不錯,那令狐沖這會兒應該也跟着那些人準備上少林了。”
顧绛當然記得笑傲江湖的劇情,只不過東方不敗不知道,所以他點了點頭:“盈盈願意這樣為他,他若不知好歹,那便不配活在世上了。”
紅衣男子語調溫和,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這令狐沖辜負了大小姐的心意,教主一定會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