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第 62 章

宣遠伯?

蕭婧華眸底似有暗潮湧動。

她問:“可是因邵世子而來?”

夏菱沒去西山獵場, 不太清楚邵世子之事,輕輕搖頭,遲疑道:“奴婢不知, 不過随行而來的伯夫人面色焦急, 應當是有急事。”

蕭婧華點頭, “走吧,去看看。”

夏菱“诶”一聲,跟在她身後。

到了前院待客廳堂, 蕭婧華一眼便見到了掩面掉淚的宣遠伯夫人,睫毛被淚水濡濕,不時透出的眸光裏含着哀恸。

宣遠伯端正規矩地坐在她身側,聞聲訓斥, “王爺府上, 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待會兒若是被郡主撞見,豈不是丢了伯府臉面?!”

宣遠伯夫人捏着帕子捂唇, 淚如雨下, “妾身想起遠兒,這心裏痛啊!”

蕭婧華瞧了片刻, 倒是有些稀奇。

兒子出事,身為母親的宣遠伯夫人哭得梨花帶雨,哀恸悲戚,而宣遠伯這個父親,竟瞧不出半分悲痛, 好似失蹤的是個陌生人,而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眼尾輕動, 蕭婧華邁步走入廳堂。

宣遠伯眼尖,見一道窈窕倩影出現, 當即意識到這便是大名鼎鼎的琅華郡主,連忙起身,斂衽行禮,“見過郡主。”

宣遠伯夫人拭去臉上的淚,勉強收住一臉哀容,期期艾艾站在夫婿身旁,“妾身戚氏,見過郡主。”

視線落在她身上,蕭婧華飛快挪開,眉頭不覺蹙起。

方才還不覺,此時看見了宣遠伯夫人的正臉,不知為何,她心裏有些悶,下意識抗拒。

“起吧。”

越過兩人在上首落座,蕭婧華道:“伯爺與夫人請坐。”

夏菱站姿一旁添茶,剛喝了一口,便聽宣遠伯道:“我夫婦二人不親自來,還望郡主恕罪。”

“是妾身央着伯爺走這一趟。”

宣遠伯夫人打斷自家夫君的話,不顧他的瞪視,含淚的眼望着蕭婧華,哽咽道:“妾身想知道,郡主可有我兒嘉遠的消息?”

宣遠伯攥住夫人的手腕,賠着笑對蕭婧華道:“她關心則亂,郡主見諒。”

說着長嘆一聲,“夫人只生養了嘉遠一個孩子,聽說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自是心急如焚。若郡主有消息,還望能告知一二,讓我們這做父母的也安心些。”

蕭婧華喝茶的動作頓住,茶盞後一雙鳳眸熠熠如星。琥珀色的眸子輕輕一轉,她怪道:“本郡主自掉下懸崖後便不省人事,多虧陸大人相救,這才撿回一條小命。至于邵世子,醒來後便不知他蹤跡,怕是幫不了二位。”

宣遠伯一臉愁苦,“郡主與陸大人皆不知曉,也不知我兒究竟去了何處。”

蕭婧華意外,“伯爺去尋了陸大人?”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是啊。”宣遠伯道:“我與夫人先去了陸府,再來拜會的郡主。”

蕭婧華颔首。

“郡主就絲毫不愧疚嗎?”

突然一聲質問差點把蕭婧華問懵了,她看向說話之人,蹙眉不解,“什麽?”

宣遠伯夫人臉上還在淌淚,一雙眼似是淬了火,憤怒地迎上蕭婧華的目光,恨聲道:“遠兒是為了救郡主才掉落懸崖,如今他生死不明,郡主竟然還能外出會友?晚間榻上,你能安心閉眼,睡得安穩嗎?!”

“放肆,竟然對郡主不敬!”夏菱呵斥。

“你閉嘴!”

宣遠伯斥了夫人一聲,急忙起身請罪,“還望郡主看在她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饒這蠢婦一次。”

“我說錯了嗎?”宣遠伯夫人哭聲哀切,“若非郡主,我的遠兒怎麽會失蹤?!”

“郡主,你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你給我閉嘴!”

宣遠伯偏頭,惡狠狠地瞪她。

宣遠伯夫人被他眼裏含着冷光的警告吓住了,一時之間意識回籠,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麽,後背霎時出一層冷汗,險些癱軟在椅上。

“良心不安?”

上首尊貴的郡主幽幽反問,宣遠伯夫人怔忪擡首,正巧瞧見她唇畔尚未消散的冷笑。

蕭婧華道:“照夫人的意思,若是邵世子不甚殒命,本郡主還得給他陪葬不成?”

宣遠伯夫人吓得臉色蒼白。

宣遠伯亦是面色大變,忙道:“是這蠢婦不會說話,郡主恕罪,恕罪。”

蕭婧華冷呵一聲,目光落在宣遠伯夫人身上,慢條斯理道:“予安,說起來,本郡主是怎麽掉下懸崖的?”

堂外忽然響起一道冷冽女聲,宣遠伯夫妻循聲望去,只見一女子立在門口,音色平穩,毫無波瀾道:“就在屬下即将救下郡主之際,邵世子中途殺出,險些将郡主拉下馬,随後二人一道跌落懸崖。”

“夫人聽清楚了嗎?”

蕭婧華語氣溫和,“若非邵世子,本郡主大概根本不會出事,我還未追究他之過,夫人倒是質問我來了。”

宣遠伯猛一閉眼,扯着面無人色的宣遠伯夫人跪下,嗓音裏洩出些微顫抖,“都是那孽子犯的錯,還望郡主寬宏大量,饒過伯府。”

“伯爺這話說的。”蕭婧華淡淡撩起眼皮,“邵世子一人之過,與伯府何幹?且他如今不知生死,本郡主豈能再追究?”

宣遠伯如釋重負,大喜道:“多謝郡主。”

“本郡主乏了,便不招待二位了。來人,送客。”

蕭婧華起身向外走,路過跪在正中的宣遠伯夫妻時,她往下瞥了一眼,正好捕捉到宣遠伯夫人眸裏尚未散去的憤慨與怨恨。

她忽然慶幸。

幸好邵嘉遠死了,她不會再嫁他。

裙擺飛揚,蕭婧華輕快離開。

出了恭親王府,宣遠伯冷漠睨了眼宣遠伯夫人,兀自離去。

本來嫡子失蹤,他心裏難過,誰知他這般無用。

也罷,反正他兒子多,這個沒用,還有下一個。

眼睜睜看着宣遠伯撇下自己離開,宣遠伯夫人紅着眼流淚。

在侍女的攙扶下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走,無意間瞥到某處,她眼睛驟然發亮,喃喃自語,“還有希望,我還有希望……”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

烏雲蔽月,星光暗淡。

涼風習習,昙華悠然舒展。

長指撥弄着花瓣,揠苗助長,迫不及待想看這月下美人綻放的美景。

屋內漆黑,唯有案上獨燈一盞,燃着昏黃的光。

空曠之中,有道男聲冷如堅冰。

“上次我就警告過你,別打她的主意。”

男人強硬撥開尚未綻放的幽昙,懶洋洋回道:“這次是邵嘉遠自己的打算,和我可沒關系。”

“那馬是如何發狂的?”

“哎呀呀,被發現了呢。”

男人收回手,望着被蹂.躏得慘不忍睹的昙花,輕聲一笑,“可我做都做了,你能拿我怎麽辦?”

喉間發緊,空氣快速流失,窒息感令他胸腔發痛,臉色發紅。

他抓住脖頸上的手,艱難道:“我、我錯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那手微微松開,男人大口呼吸,空氣一瞬間湧入,他偏頭咳嗽幾聲。

末了對眼前的人笑道:“你還真是她的……”

黑暗中一道淩厲的目光射來,男人打了個顫,投降道:“好了好了,我不會再打她的主意了,我發誓,這樣總行了吧?”

他不怕死地湊上去,語氣幽幽轉了個彎,親昵卻惡意滿滿,“……哥哥?”

風從窗外灌進來,吹得屋內燈燭狂舞不止。

有烏雲散開,露出一半彎月。銀輝似光,照亮一雙漂亮又晦暗的眼。

“扣扣——”

外頭有人敲門。

“主子,我兒……”

男人不耐煩道:“知道了,會去找的。”

那人說了番話。

男人饒有興致挑眉,眼裏亮起惡劣的光。

……

邵嘉遠雖死,但有些問題仍未解決。

比如,清晨因何發狂?

比如,她看見的京城,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時候的太子哥哥和陸埕去了哪兒?

邵嘉遠費盡心機想娶她,是為了利用她和父王往上爬,那他背後,還有沒有別的人?

蕭婧華想不通。

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她撩開簾帳對外頭喊:“箬竹,表嫂送我的安神香呢?”

箬竹匆匆進了裏間,“那日郡主配在腰間,回來後便不見了。”

應該是掉落懸崖後弄丢的。

那安神香蕭婧華用着還不錯,她思忖着尋個日子去問問表嫂,表哥是找哪個太醫配的。

“好,你去歇着吧。”

放下簾帳,蕭婧華又掙紮了許久,總算是睡着了。

因着崇寧帝壽辰将近,這段日子的京城格外熱鬧。

鋪子裏的一切溫婵姿都打理得分外妥帖,前兩日送了幾份胭脂口脂過來,蕭婧華試着用了用,效果很是不錯,自己留了一份,剩下的分給了箬竹幾人。

商量好了開業的日子,蕭婧華親自去請了京城裏數一數二的戲班子,準備在那日好好熱鬧熱鬧。

觀摩了幾日溫大掌櫃的風采,崇寧帝壽辰轉瞬即至。

早在去年,蕭婧華便命人準備了壽禮。

和恭親王一道進宮,她先去了長秋殿,把壽禮送給崇寧帝。

“祝皇伯父天保九如,松鶴延年!”

崇寧帝笑着,“好好好,借我們婧華吉言。”

“皇伯父不打開看看嗎?”

崇寧帝上前,打開宮人擡着的箱子。

第一眼見到的,是幾只玉琢白鶴,立在松上引頸振翅。

再往下,松山嶙峋,白鶴成群,或在低頭覓食,或站在河畔啄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蕭婧華接過宮人手裏的火折子,點了支香插上。

袅袅白煙似天上懸河,倒灌而下,從松山流淌,延至遠方。

香氣缭繞,清新而不沉悶,白鶴身處白霧間,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

蕭婧華笑問:“皇伯父可喜歡?”

“喜歡。”

崇寧帝愛不釋手地摸着頂端白鶴。

恭親王湊了過來,啧啧稱奇,“這鶴一共多少只啊?”

“長命百歲,自然有一百只了。”蕭婧華邀功,“這可是我從去年就開始準備的壽禮。”

立在一旁一直沒開口的蕭長瑾忽然嘆了一聲,“與婧華相比,我這哥哥很是不孝啊。”

“何止是你。”恭親王瞬間酸了,“沒見你對你爹這般用心。我不管,明年我生辰,就要和這個一模一樣的。”

崇寧帝大笑。

蕭長瑾笑容溫和。

蕭婧華爽快答應,“好啊,一定給父王備一樣的。”

收了禮,崇寧帝和弟弟說着政事,眉梢還挂着笑意。蕭長瑾斂了笑,側耳聆聽。

說的都是她聽不懂的,蕭婧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自覺退下。

離壽宴還早,她轉了轉,準備去找樂寧跟端和。

剛走出一段,正撞上阿史那蒼。

見到他,蕭婧華才猛然意識到,他好幾日都沒來纏她。

視線一掃,這人今日穿得很是正式,一身胡服襯出肩寬腿長,出衆身材,五官俊美,眉目深邃。

北夷使臣跟在他身後,目光斂着,十足恭敬。

目光相觸,他對她揚起笑,行了北夷禮,“郡主。”

蕭婧華頓了瞬,福身道:“三王子。”

阿史那蒼笑容擴大,看了她一眼,步入長秋殿。

蕭婧華看着他的背影,眉頭一點點擰起。

不知為何,他方才那眼,給了她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好像……

有什麽關于她的大事将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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