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共忘機 — 第 4 章 選妻

遠處走來一名男子,只見他一身青衣,身姿挺拔,氣宇軒昂,只這般随意走着,便有一種如山川襲來的壓迫感,讓人忍不住想要後退,怕被他攜裹的氣勢拍倒在地。

直至近了,細細看去,但見他眉飛入鬓,郎眸如星,潇灑中透着殺氣,俊美中彰顯孤傲,面無表情的臉上有着與年齡不協調的冰冷和淩厲,令人望而生畏。

這人正是莫家子弟,名叫莫東行,無論是年齡閱歷,還是身手武功,都是當之無愧的魁首,自然是四人中的老大。

他深如幽潭的黑眸只淡淡掃過在場的七人,卻讓這些人有一種被無形的冰刀射穿的感覺,一時間涼到骨子裏,大氣都不敢出。

“大哥——”

岳南風帶着其他兩名兄弟向來人行禮,連吊兒郎當的章西明都站直了身體,微微垂首,恭敬順從。

看到這個男人出現,丹杏雨顧不得生悶氣,也不敢提出拜堂的要求,跟其他三人站在一起,不自覺地跟章西明三人一樣,正襟危立。

陶忘機微微垂首,并未直視莫東行,只用餘光掃視着他青色的衣角和黑色的長靴,心底浮現一股強烈的念頭:這人,很難纏。

只希望,她,不會成為他的女人。

“決定了?”

莫東行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自然垂立,只這般靜靜站着,也能彰顯出他與衆不同的氣質,仿佛萬人之上的帝王,又仿佛遠在天際的神祇,令人只能遠觀,不敢近望。

他的聲音初給人的,只有一種感覺:冷,冷到心田裏,恨不得盡快忘記,再也不要聽到。

可這聲音卻餘音不絕,連綿不去,纏繞在人的腦海中,最後慢慢體味,倒也低沉悅耳,極為動聽。

“回大哥,還沒有。”岳南風恭敬地說道:“大哥未至,弟弟們不敢先選。”

莫東行毫無情緒的目光在陶忘機四人身上淡淡一掃,轉向衛北寒,冷聲道:“無妨,北寒,你先。”

衛北寒聽到自己被大哥點名,身體習慣性地一顫,支支吾吾應道:“啊,哦,是,大哥。”

他走到四名女子面前,看都沒看,直接指了指一直低眉順目默不出聲的陶忘機,小聲說道:“我要她——”

“選她?”莫東行順着衛北寒的手指,看向靜靜站立的陶忘機,卻只看到她柔美的秀發和光潔的額頭,只見他眉頭微蹙,詢問衛北寒:“為何?”

衛北寒一直低垂着頭,聽大哥問,不敢不答,嘟囔道:“她,她看着文靜穩重,應,應該會照顧人。”

莫東行卻道:“你是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不成,還要選個保姆。”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讓人覺得好陰好冷。

一時間,衆人無語,氣氛有些壓抑。

陶忘機聽莫東行将她比作保姆,忍不住擡頭看向他,眼中雖未流露出絲毫情緒,心中卻有些許不悅。

她不過對一切尚未熟悉,不喜多言,又一向謹慎,不肯随性,怎麽會被當成保姆呢?

衛北寒趕緊移動手指,指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秦弦歌,這次,連話都不敢說了。

莫東行看了看秦弦歌,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道:“好,就她,領一邊。”

好麽,這位大哥表面讓弟弟們先行挑選,結果選誰還要經過他同意,這跟他直接分配有何區別。

簡直霸道至極,誰跟他誰倒黴。

看衛北寒将秦弦歌拉到一邊站好,莫東行微擡下巴,示意章西明挑選。

章西明雖然也怕自家大哥,但是他比衛北寒的膽子大多了。

手指在陶忘機和柳畫屏之間來回指點,好像在玩游戲,嘴裏嘀嘀咕咕,說這個秀發柔順,那個眼神柔和。

随後,他又嘀咕看不到臉,不方便挑選,抱怨憑感覺選會出錯。

順便還不忘跟陶忘機和柳畫屏兩人之間的丹杏雨眼神較量,手指在她身上劃過,就是不停留,似乎故意氣她。

陶忘機覺得這個章西明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胡鬧得可以。

她站在這裏,像牲口一樣被人挑選,本就心中不平,哪裏有空陪他玩這麽無聊的游戲。

只不過,她剛上島,不願跟人正面沖突,忍不住看向莫東行,希望他能制止章西明的胡鬧。

看到陶忘機就這麽平靜地看向自己,一黑一金的眼眸深處透出一點期待和依賴,莫東行不自覺地合了下眼睛,再睜開時,冷冷哼了一聲。

聽到身後傳來的冷哼聲時,章西明剛好指到陶忘機,一聽大哥不滿,覺得自己應該是選錯了,趕緊移動手指。

結果,移動地不到位,指在了陶忘機旁邊的丹杏雨身上。

“領走——”莫東行根本不給他繼續胡鬧的機會,冷聲道。

看着丹杏雨惱羞成怒的眼眸,章西明俊美如天人的臉孔微微扭曲,簡直欲哭無淚,不甘不願。

最不想選的人,最後竟成了他的女人,能不想哭嗎?

可大哥發話了,他能怎麽樣?當然是乖乖照辦。

輪到岳南風時,他緩緩笑着,向正對着自己的柳畫屏伸出了手。

柳畫屏柔柔笑着,将自己的小手放在這張布滿厚繭卻溫暖寬厚的大手中。

一雙璧人,如金童玉女,極為相配。

最後,只剩下陶忘機。

這一次,陶忘機想冷靜都冷靜不了了,異色雙眸流露出一點嫌棄和不甘。

讓她跟這個冷冰冰陰沉沉的男人?要命了。

不知是莫東行故意如此安排,還是其他人都看不上她的與衆不同。

罷了罷了,正事要緊,至于男人,且過且看吧。

反正事已至此,她又不能跳出來反駁,只能在心中哀嘆:“師父,徒兒此次落入敵手,任重道遠,不知能不能活着見您老人家了。”

莫東行自然不需要再選,只是掃了眼三位兄弟和他們身邊的女人,看都沒看陶忘機一眼,轉身便走。

陶忘機看着他挺拔冷漠的背影,無奈一笑,緩緩跟了上去。

其他人也跟在兩人身後,向幽靈島深處走去。

岳南風走在最後,向幾人說道:“諸位姑娘,請跟緊大哥,不要行差踏錯,否則危已。”

四名女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莫東行要帶大家到哪裏去,又不敢問,只能一路跟着,等待這位冷漠陰沉惜字如金的大哥主動開口。

丹杏雨悄悄來到陶忘機身邊,小聲對她說道:“陶姐姐,既然你是這位大哥的女人,拜堂的事由你去跟他說吧。”

說實話,丹杏雨有些怕莫東行,不太敢跟他說話。

柳畫屏和秦弦歌也靠過來,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陶忘機,齊齊點頭,希望陶忘機出面商議此事。

“喂,你們在嘀咕什麽?”看到四名女子不停地咬耳朵使眼色,好奇心頗重的章西明湊過來追問道。

丹杏雨毫不客氣的地将他俊美的臉推到一邊,嬌嗔道:“這是我們姐妹之間的事,跟你沒關系。”

章西明扒拉下她的手,強硬地握在自己掌心,毫不羞恥地說道:“你以後就是我的女人了,你的事自然是我的事,咱們和解吧。”

丹杏雨看他笑得沒心沒肺,傾城的俊臉在面前晃動,瞬間紅了耳根,嬌聲道:“誰要跟你和解。”

“哦,這樣的話只能回房和解了,世人不是說,床頭吵架床尾和嘛。”

“你……臭不要臉。”

陶忘機知道這件事只能由她去說,便點了點頭,向前兩步,緊跟在莫東行身後。

男人的步伐穩健紮實,腳步邁動的速度不快,可他一步頂上陶忘機兩步,害得她幾乎小跑着才能追上。

莫東行腳步微停,目光越過她,淡淡掃過其他人,接着,做了一件讓陶忘機意想不到的事。

他竟然拉過陶忘機的手,裹在自己的大掌中,跟她攜手并進。

在接觸到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掌之時,陶忘機像被蟄了似的,心中顫抖不已,随後便是心悸心驚,莫可名狀。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覺得這樣溫柔纏綿的動作實在不符合莫東行冰冷淡漠的作風。

可手中真實的觸感卻一直帶給她強烈的震撼。

他不看她,卻肯牽着她,為什麽?

陶忘機不解地扭頭一看,發現身後那三對兒正在手牽手,輕聲交流。

陶忘機一時間有些恍惚,不明白這麽短的時間內,大家怎麽這般親密了。

心中忍不住猜想,難道腳下有危險,四兄弟不放心讓她們單獨行走?

只可惜,她沒有時間繼續想下去,因為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

怪石林立,崎岖不堪,布滿荊棘和灌木,幾乎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看方向,應該是通往幽靈島上那座最高的山。

若不是莫東行牽着,陶忘機要獨自爬上去會很艱難。

柳畫屏她們三人也是,幾乎是在岳南風等人的幫助下才能繼續攀爬。

因為,一不小心走錯,便會踩到纏人的藤蔓,或者撞到怪異的生靈。

“咱們要去哪裏?”陶忘機詢問身邊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男人。

莫東行并不看他,只淡淡說道:“山頂——”

此時,感受着莫東行手上的溫度,陶忘機不再覺得他的聲音冰冷,只覺得低沉悅耳。

“去山頂做什麽?”陶忘機繼續問道。

“……”莫東行握着陶忘機的手掌微微緊了緊,沉聲道:“如你所願。”

如她所願?陶忘機一時懵懂,很快便反應過來,輕輕笑了。

她知道,莫東行肯定聽到了她們四人的對話,知道她們四人的心願,竟要大方成全,實在是——善解人意。

爬到最高處那塊光滑的岩石上,莫東行命令四人取下臉上的白紗,露出了真實的面容。

風情各異,清美不同,容貌都是頂好的。

“嗯嗯,都很漂亮,這次果然沒有坑咱們。”

看到四人的容貌,章西明摸着下巴連連點頭,笑意盈盈,極為滿意,不停地向岳南風和衛北寒使眼色。

岳南風一貫笑着,并未因見到四人清美的容貌而驚豔,顯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

衛北寒孩子心性,偷眼看向四人,尤其是秦弦歌,好不容易恢複的臉色又變得通紅,羞澀地跟着章西明點頭。

莫東行背對着衆人,一直沒有回身,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家女人的容貌。

随後,他言簡意赅地說了兩個字:“拜堂——”

一時間,柳畫屏,丹杏雨和秦弦歌三人呆了一呆,很快露出興奮的神情,齊齊向陶忘機豎起大拇指。

陶忘機搖頭輕笑,覺得受之有愧,她可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

——只是身邊的男人太體貼。

岳南風,章西明和衛北寒三人卻愣了愣。

“大哥,拜什麽堂?”章西明不解。

“席天慕地,一無所有,怎麽拜?”衛北寒疑惑。

“以天為證地為媒,倒也不錯。”岳南風很快反應過來,笑道。

莫東行不答,回手抓了一把,準确地握住了陶忘機的胳膊,拉着她跪在光滑平整的岩石上,神情凝重。

其他人再不敢多問,趕緊跟着跪下。

“今日起,莫東行跟身邊女子結為夫妻,疼之愛之,不離不棄。”

此刻,他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調子,可聽在衆人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鄭重和動聽。

擲地有聲,一諾千金,最是感人。

岳南風,章西明和衛北寒三人自然明白大哥的意思,知道他是想給這四名買來的女子妻子的名分,乖乖跟着起誓。

這樣的承諾,讓身邊的四名女子紅了眼眶。

雖然遠離家鄉,遠離親人,若能在這遙遠的地方一世安穩相濡以沫,倒也是另一種幸福。

陶忘機反手握住莫東行的手掌,含笑看着他,在他溫熱的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

原本陌生毫無瓜葛的兩個人,因為一句誓言,将成為最親密的人。

起身後,莫東行轉身面對自己的兄弟,深如幽潭的眼眸略顯柔和,道:“好好待人,不可輕賤。”

“是——”

短短一瞬間,四名女子對莫東行的看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都認為他外冷內熱,雖霸氣,卻是心善之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敬意。

當然,前提是不對上他那雙冷如霜寒如雪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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