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菱緩緩的在慕珏旁邊的空處坐了下來,她垂着頭,不擡眼望身邊的慕珏。然而慕珏卻是極為敏感的發覺了林樂菱微微泛紅的耳眶。
慕珏見林樂菱安安穩穩的坐于了自己的身側,便放下了心下的顧慮,悄然的開了口。 “我剛剛知曉齊太尉将太子所送之物贈予我晉王府時,心下着實是驚訝的。”慕珏微微的抿唇,一邊思緒一邊言說道:“可是,仔細思索之後,我卻又發覺,以齊太尉的性格與野心,做出如此的事,也着
實不為意外。”
正是因為齊太尉的饽饽野心,和他與生俱來的掠奪之性。所以,才會做出如此不計後果的事。
慕珏還記得當日,舅父楊忠對自己說的話。
“京都新上任的齊太尉,是為人上之人。如若你能将他收為己用,日後,他必回祝你一臂之力。”那時的楊忠眯起了模糊的雙眼,滿身滄桑的言說。
而當時的慕珏,卻着實不懂,一個剛剛從縣城升職的小太尉,如何能為人上人。他心下着實疑惑,亦是随了自己心下的疑問,如實的沖着舅父楊忠問了出口。
楊忠的眉眼之間并未有什麽意外的神色——畢竟,他沒有和齊太尉交流過,只是根據着這個人以往的經歷,推斷出了他的遠大目光與野心。
如此想着,楊忠也是如實同慕珏解釋道:“這皆是舅父的推斷,這個齊太尉,雖然在京城中并不出名,可是在他所成長的縣城,卻着實是一個傳奇。” “年少而立,白手起家。從一個小小的管事做起,一步一步的受到縣令的提拔。”楊忠說道此處,輕聲的頓了頓,緊接着方才沖着慕珏言說道:“至不惑之年,他已從那個人識不知的小縣城,舉家遷駐至
我淩國的京都。這些,還不能說明些什麽嗎?”
楊忠如此一番解釋,慕珏亦是心下全然明了。
太尉在他一介封王的眼中,确是不是什麽大的官職,然而這人的一生,也着實算得上傳奇。
雖然現在京城朝堂之中,大大小小的官職上百有餘。
然而大多都是世代為官,像齊太尉這樣白手起家的人着實不多,可以算是屈指可數了。其中,以齊太尉這麽快速度舉家入京的人,更是極為少有。
顯然,舅父楊忠的想法是正确的。
如若齊太尉沒有遠見和野心,光憑運氣,自是走不到這一步的。
所以,慕珏才會委下身段,獨自訪問了太尉府。見齊太尉的第一眼,更是讓慕珏确認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齊太尉接待他時,甚為端莊。
可是慕珏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齊太尉的目光不似不惑之年的人那般朦胧恍惚,而是比壯年人更加厲然,更加專注。
證實了心中所想,慕珏便也按照舅父的意思,許給了他右相之位。
慕珏知道,齊太尉是個聰明人,他的話外之意,齊太尉定是可以聽得懂的。
于是這幾日的慕珏除了在朝堂上下奔波之外,還時刻關注着齊太尉的消息。他的潛意識裏始終相信着,齊太尉會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今日之事,也算是兩人的合作正式達成了吧。 慕珏從這些思緒中抽回了神志,沖着身側的林樂菱繼續解釋道:“齊太尉這是在向我示好。方才那下人傳達了他的意思,他的原話便是自己無法享受太子的恩惠。齊太尉說這話,是要特意的告訴我,他
拒絕了太子的請求。”
“只是因為如此嗎?”林樂菱輕聲的喃喃道,不禁的蹙起了眉。 心道想着:那齊太尉竟然只因此,便如此高調的派遣人前來贈了太子府邸送出的禮品。他這無疑會讓太子慕淮把他的族氏都當作眼中釘。不止如此,他還會把他的妻子和孩子、以及其餘家人們,推至
風口浪尖。
如此自損八百的做法,當真是一名智者會做出來的嗎?
慕珏明白了林樂菱心中所想,猶豫了片刻之後方才輕言的開口道:“不止如此。”
“他還要告訴我另兩件事。”慕珏的言語斷斷續續,透露出了些許深沉。 林樂菱便悄然的洗耳恭聽,聽見了慕珏那低啞的聲音劃過耳眶:“他還要告訴我,他拒絕太子并不是因為我許給他的高官厚祿,而是因為他看中了我慕珏的人。如果他不想告訴我這一點,直接派遣下人
前來,告知自己他拒絕了太子便好。又何必要這麽麻煩,連同自己的家人一起遷至其中。”
齊太尉這一朝借花獻佛,就是要讓慕珏悟出這一點。
縱使有千萬的陰謀與遠見,他的地位也始終都不過是一個小太尉而已。在其餘高官的面前,始終是低人一等的。
齊太尉這是要讓自己對他刮目相看,加以提拔于他,最後——再讓他成為自己的手足。
慕珏的心底領悟的透徹,然而她身側的林樂菱卻是未必能夠理解這其中的權謀的。
林樂菱聽罷慕珏所說的話之後,便陷入沉思之中,良久過罷,方才悄然的擡起了雙眸。 “可是……樂菱還是不能理解,他如果想讓殿下相信他的話,直接告訴殿下便好了。齊太尉亦是知道,殿下向來不是不聽人理之人。何必……要這麽自私的因為自己的野心,将家人的安危都至于水深火
熱之中。”
太子殿下已經去給齊太尉送了厚禮,那麽便必然可以證明,太子殿下已經知道慕珏私下訪問過齊太尉了。
而齊太尉收下了太子送了的厚禮送于了慕珏,以太子慕淮的性格,這比單單拒絕他要難以接受的多。
所以太子慕淮定不會善罷甘休,慕淮會連同他和他的家人,一起懲治。
這話雖然是如此之說,可是仔細想想,這設想的結果也是必然的。
自古帝王之事,皆為成王敗寇。皇家人的追随者亦是如此,贏家光芒萬兆光耀高祖,敗者虎落平陽,雞犬相欺。 這其中,自是少不了威脅與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