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質問問的諸人啞口無言,一時間客棧中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
白芷停住腳步,回眸看向那名說話的女子,她就站在客棧二樓,臨近于樓梯處,那女子面容姣好,着玫色仙裙,右手持寶劍,朱唇微微開啓:“食人心肺的定是妖魔鬼怪,上三界修神修仙,即便是人,也極少有此兇惡行徑,這兇手定是在下三界中。”
客棧中不乏修仙者,有些已經皺眉,不大認同她的觀點。
妖魔鬼怪們見那女子手上寶劍,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上三界,下三界,界界不同,雖說如今六界和諧,但神界少與下界來往,仙界歷來居高,慣會自傲。
這女子修仙便自诩正道人士,殊不知仙界之中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數不勝數,腌臜事做的不少。
白芷想出口辯駁,卻忽然垂眸笑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又有何用,會改變他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嗎?扶着門框的手微微發顫,骨節脈絡輕顯,指尖泛白,心中有着什麽聲音,呼之欲出。
衆人目光集中在那名口出狂言的女子身上,并無人關注白芷。
“這不是流仙島鳳掌門的掌上明珠嗎?”有人忽然說。
“好像是的……”
“是叫鳳浔蔚吧?”
“好像是的。”
一時間流仙島、鳳赤天、掌上明珠、鳳浔蔚等詞彙在客棧裏流傳開來。
白芷煩躁的捏了捏眉心,回手一座小陣布在門口,使得聲音無法穿陣入耳,她輕籲了口氣,覺得舒服多了。
推門而入,進入屋內睡覺,任他是雷雨暴風還是議論紛紛,都與她無關。
翌日,風雨難歇,天色晦暗分不清時間,客棧裏人滿為患,一桌多人用已經不少見,更有甚者捧着面碗蹲着用飯,已經有人出門打探消息,而打探回來的消息便是,鼎天宮一視同仁,不管是誰,一律被困在了仙山。
雨打沙灘,已無人擺攤,山腰仙市也寥寥數人,本次仙市可以說徹底被那食人心肺的妖魔給毀了。
鼎天宮請去了一些人去往鼎天宮,鳳浔蔚亦在其中。
古容一行人去了山腰仙市,仙市門庭冷卻,不見往日繁華,一些攤主咒罵着那食人心肺的妖物,恨得牙癢癢,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交換着消息。
古容挨家挨戶搜刮,難得換到了一些東西,眼下正在在茶棚裏避雨,順便清點一下東西。
暴雨不知幾時歇,貓哥和狗哥飲着熱茶暖身,古容看見暴雨中走來一行鼎天宮弟子穿着的人,他們未穿蓑衣,暴雨卻不沾身。
那些人直奔茶攤而來,古容幾乎忘記了手上的動作,他正查着剩餘的滴水晶石。
“就是他們,抓了!”為首的鼎天宮弟子指着古容一行人。
說時遲那時快,貓哥和狗哥率先被人按拿住,仙鎖捆了幾圈,以他們的修為,實在掙紮不得,捆仙索下,貓哥和狗哥已經化為一貓一狗。古容手上的滴水晶石撒了一地一桌,古容反抗,施法不敵,終被抓住,他的捆仙索被多纏了幾圈,以防逃脫。
古容勉力維持着人形,被他們帶走。
為首的鼎天宮弟子指着地上的滴水晶石道:“把這些證物收集起來,交給掌門。”
周圍人議論紛紛,後來不知是誰突發奇想驚叫道:“難道他們就是那食人心肺的妖魔?!”
鼎天宮弟子抱拳說道:“諸位不要妄自揣測,這些人只是嫌犯,還未定罪。”
古容一行被帶往鼎天宮,鼎天宮建築巍峨,奢靡堂皇,古容一行三人被最終被押往鼎天宮的正殿之中,那裏,已經站滿了人。
首座之上的,是鼎天宮掌門人李茂歸,身側站着一綸巾鶴氅青年,正是鼎天宮副掌門許溫。而李茂歸座上,還有兩名男子。
這兩人尊位了得,正是步秋塵和檀淩。
步秋塵此次引薦檀淩與鼎天宮掌門和副掌門相見會談,不料出了這檔子事,難免關注一二,這次聽聞有嫌犯被抓,特來瞧瞧。
檀淩只瞧了一眼,便将他們看了個明白,成了精的貓和狗,還有一顆成了散仙的老榕樹。頓時興趣大減,已無心再觀。
步秋塵傾身與檀淩交談幾句,又與李茂歸交耳幾句,李茂歸不時點點頭。
李茂歸對與步秋塵同來的這人十分好奇,步秋塵只吩咐李茂歸尊稱這人為神上,從此再無其他介紹,但是,李茂歸發現步秋塵對他非常尊敬,尊敬到連入座時,也先請他入座,而後自己才會坐下。
李茂歸收回心思,對殿下道:“你們是何妖物,報上名來。”
狗哥仍舊保持獸态,黑溜溜的眼睛似含水光,說道:“主人曾賜名‘存財’。”
貓哥嗤了聲,嘲道:“傻狗。”
狗哥沒說什麽,垂眸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呢?”李茂歸指着貓哥問。
貓哥唾了聲,罵道:“無主,固然無名,你想叫什麽便叫什麽吧!”貓哥的亢然令李茂歸另眼相看,只覺其中有隐情。
“既然無主,便叫黑貓吧。”李茂歸對坐下記錄弟子說,弟子執筆迅速些下。
“吾為散仙,散仙并不受仙界管制,我等并未作惡,為何将我等捆綁至此?!”古容不卑不亢的說,并未報上姓名。
李茂歸正欲發怒,許溫按了按手,起身來到古容面前,将他上下略略打量:“是你……”
古容自然認識許溫,點點頭:“正是我。”
許溫從托盤上抓了一把滴水晶石,放在掌心給古容看:“此物來自何處?你們如何得到的?”
“滴水晶石!”忽然有一女子驚訝叫道,上前幾步看着許溫掌心的晶石,又從自己乾坤袋裏取出一顆滴水晶石,與之對比,确認相同後,說道:“這是我在沙灘仙市與那只貓換的,貓老板說,這是上神界雲霧澤裏的東西!”
說話的姑娘,正是凡菲。
與她同行的兩人立刻上前抱拳道:“我等是昆侖碧玉宮凡字輩弟子,我是卓斐,這是師妹安清清、凡菲。”
三人紛紛抱拳行禮。
“這麽說,三位是以易物的方式,換了這枚滴水晶石了?”
“正是。”卓斐颔首。
許溫又問:“以何物易換?”
“天墜鱗。”凡菲答。
許溫走到黑貓面前垂眸問他:“貓老板可有異議?”
“哼。”黑貓慣是傲嬌的模樣。
“許溫,你認得他們?”李茂歸蹙眉問。
許溫走到古容面前,一雙眸子似乎将他的人皮剝了下來,眯眼答道:“此人名叫古容,大約半個月前來到接客軒,聲稱他的主上要在中皇山修建宮殿,吾坐下弟子驚奇,引他來了鼎天宮。我以慣例,下了一份酬勞清單,清單裏就有天墜鱗。”許溫已經将古容看的透透徹徹,十拿九穩道:“我那清單下的刁鑽,其中就有天墜鱗,估計是凡間已無天墜鱗,他們來仙市收貨的吧。”
“哦?所以你們是因財起意,殺了人?”李茂歸冷冷問道,一揮手,示意弟子将屍體擡上來。
“天大的笑話!”貓哥譏笑着。
說罷,有兩名弟子将一塊白布抖開,那白布正是貓哥擺攤收貨的白布,上面寫明了收取物品,都是許溫清單裏的物品。
貓哥見狀,到也笑的坦然:“就這些東西,哪一個比滴水晶石更加珍貴?我手上滴水晶石如此之多,用得着見財起意嗎?”
許溫勾起嘴角,說道:“所以,你的滴水晶石又是從何而來?”許溫笑了,坐回上座,指尖時不時的敲擊着扶手,目光并未放在他們身上,而是盯着步秋塵,他說:“如你所言,滴水晶石是從上神界雲霧澤來,只憑爾等修為,是怎麽去的上神界?又是怎麽進入危機四伏險象環生的雲霧澤?”
許溫眼尾微挑,洞悉塵世,微挑的嘴角湛了冷意,他一字一句說:“還是……這些滴水晶石來自古容口中的‘主上’?你們的主上,是誰?”
步秋塵察覺到許溫的敵意,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殿下有人忽然道:“那又如何?”
聲音來自殿下的古容。
他問,那有如何。
衆人皆是一愣,想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是啊,那又如何,如何能證明是他們殺了人,屍體身上并無任何屬于他們三人的味道,他們三人最多的修為不過一千年,想在諸位上仙眼下瞞天過海,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人不是他們三人殺的,從一開始,許溫就清楚。
從古容找他開始,他就對古容口中的主上産生了萬千好奇,如今,有這麽個機會。
古容對着他們笑,座上諸人神情各異,坐下請來的客人也是一樣。
“李掌門,晚輩流仙島鳳浔蔚,眼下有個好辦法。”鳳浔蔚忽然在人群中說。
衆人視線又集中在鳳浔蔚身上。
鳳浔蔚生的俏麗,性格驕縱,乃是鳳赤天的掌上明珠,鼎天宮請她前來是看在鳳赤天的面子上。
“鳳姑娘有何良策?”李茂歸說。
鳳浔蔚從人群中走出,站在三人面前:“既然從他三人身上查不到兇手信息,可否有勞步秋塵真神使用尋人術,以屍體上殘留的氣息來尋找真正的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