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查出來了?”顧茂安坐在書房之中,轉動着手中的扳指,無意識的動作卻讓站在一旁的明德冷汗淋漓。
其實即便不讓明德去查,顧茂安也差不多能夠猜出來是什麽情況,只不過想要一個證據來徹底将這幾個處置了而已。
明德聞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查出來的東西遞到顧茂安的書案前。大都是些紙張,都是另一名不起眼的小厮親口說出來的口供,他整理出來後還讓小厮在上面按了手印,除此之外還有幾十兩白銀一塊擺在了書案上。
顧茂安先看了一眼紙張上的東西,而後仍然看着明德開口問道,“人呢?”
“那小厮已經被關到柴房裏了,至于趙嬷嬷因着是先夫人的人,且除了小厮的口供還沒來得及審問她,所以仍舊在竹林院中。”
“将她和那個小厮帶到一處。”顧茂安沒有多問,做出決定後便讓明德退了出去。
顧茂安靠坐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趙嬷嬷是鄭芷的陪嫁嬷嬷,自鄭芷嫁過來之後對趙嬷嬷也多有仰仗,顧茂安同鄭芷成婚三年夫妻二人從未有過争吵,而鄭芷平日裏處理事情對這位嬷嬷也多有仰仗,所以顧茂安一向會給趙嬷嬷幾分薄面。
在鄭芷死後,也因為這幾分薄面,顧茂安并未将鄭芷的丫鬟發賣或是遣散回府,而是讓她們守着鄭芷的院子算是全了她們的念想而他自己卻不再踏進竹林院,竹林院裏的幾個丫鬟婆子也逐漸從印象中淡去,所以之前見到趙嬷嬷時,也只是覺得眼熟,并想不起名字。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趙嬷嬷會看在他給的幾分薄面上,而後膽子越來越大。
顧茂安閉着眼睛,思緒又一次回到了以前。其實他一直覺得自己對鄭芷并沒有多少感情,當然這句話也不能這麽說。
他年少時确實對鄭芷心動過,他還記得初見鄭芷時的情景。
那日的天氣很好而他拿着父親給他的定親信物去了鄭國公府上。其實他并沒有什麽緊張不安的情緒,反而覺得鄭國公的做法不錯,畢竟威遠侯府當時一盤散沙,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可以扛起威遠侯府的擔子,鄭國公不想讓鄭芷嫁到威遠侯府,所以顧茂安便親自上門退親,保全鄭芷的名聲。
他同鄭國公寒暄完之後便将一直藏在袖口中的信物拿了出來,退婚的話題還沒有講完,一個看起來年華不過二八的少女便冒冒失失地沖了進來,将他放在桌子上的信物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少女并沒有看他,而是将信物小心翼翼地帶在身上,看起來十分珍愛,“父親,我不會同意退親的,我要嫁給顧茂安,我相信他。”
一時之間顧茂安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思,他詫異于能看到如此大膽的女子,還生出一絲羨慕,心中暗想看來鄭國公将嫡女愛若珍寶這件事外界的傳言不虛,而聽到女子最後一句話之後,他又生出了些許感動。
自父親去世之後,顧茂安聽到最多的便是嘆息,所有人都覺得他年幼,挑不起威遠侯府的膽子,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相信他,顧茂安覺得因為少女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讓他又多了許多勇氣。
鄭芷出來之後,鄭國公的眼裏都是他這個寶貝女兒,已經沒有空閑時間來同顧茂安寒暄了,顧茂安一向會察言觀色,所以等到鄭芷出來之後他便順勢而為提出了回家。
退婚沒有退成,反而對一個姑娘印象深刻,且讓他原本想好的做法更加堅決。
從鄭國公府上出來後的幾個月,顧茂安都不曾出府,而是專心在家中陪着母親,他準備去西北投軍,沒有三年五載是不會回京的,所以他想趁着這段時間好好陪陪自己的母親,刀劍無眼,他一去也有可能不回。雖然知道母親一定會傷心,可是顧茂安還是下定決心,執意離去。
顧茂安出城那天并沒有告訴其他人,他最後站在城門口回望,下定決心等他再次回到京都之時必然要萬人相迎的回來,帶着他的榮耀和血氣。
可是顧茂安想不到的是在出城之後,他看到了鄭國公,國公爺對待他的臉色并不好,可是也沒說什麽不好的話,将他已經還給鄭家的定親信物拿了出來,“你是個好孩子,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在戰場上贏得榮耀且全頭全尾的回來,我便不會再要求退親。”
顧茂安想起自己所見過的那雙眸子,點點頭,算是答應了鄭國公的話,此後幾年他一直都在戰場厮殺一直不曾回京,可是同京中的連續卻一直沒有斷過,除了母親的信件之外,他還會收到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未婚妻的信件,兩人也越來越熟悉。
他從西北回京之後,鄭國公也果真信守諾言,十分痛快地定下婚期,讓他同鄭芷成婚,因着之前幾年不斷的書信聯系,顧茂安對鄭芷的印象越來越好,将鄭芷娶進門之後,他覺得自己此生大概就此也算是完美了,可惜婚後的生活并不像顧茂安想象的一般。
顧茂安猛然睜開眼睛,看着已經被點燃的蠟燭,此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一次陷入到這個夢境之中,其實并不是夢境,這全都是他幾年前的經歷,可是卻越來越讓他懷疑,好似這些并不是他參與的生活,他感到越來越陌生。
顧茂安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借着燭火的亮度看向外面光禿禿的枝桠,顧茂安心中也變得沉甸甸的。他喚來明德起身向柴房走去。
趙嬷嬷已經沒有最開始的底氣了,不過仍舊在強撐着,她知道侯爺重情,只要将鄭芷拿出來,侯爺便不會為難自己。可是越是這般想着趙嬷嬷卻越心慌,她隐約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并不想承認,鄭芷是她看着長大的,顧茂安是鄭芷的丈夫,對鄭芷情深義重,怎麽會娶其他的女人為妻,定然是那顧老夫人搞的鬼。
這麽一想趙嬷嬷又趾高氣昂起來,她看了一眼自己身旁被堵住嘴的小厮,不争氣地瞪了一眼,若不是這小厮做事不利索,自己又怎麽會被這般對待。
腳步聲越來越近,趙嬷嬷低下頭,假裝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顧茂安沒去看趙嬷嬷,而是走向那小厮,“你可認罪?”
小厮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的磕頭,想讓顧茂安看在自己知錯的份上饒過自己一命,他是侯府的家生子,即便顧茂安将他拖出去喂狗,旁人也說不得什麽。
顧茂安讓明德将這小厮帶了下去,很快柴房只剩下顧茂安同趙嬷嬷兩人。
“自小姐死後,老奴一直忠心耿耿守着竹林院,從未有過什麽過錯。”趙嬷嬷跪着向前爬動了幾步想要抱住顧茂安的腿,可是被顧茂安躲了過去。
顧茂安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強迫趙嬷嬷擡起頭來,“你口中的從未有什麽過錯,便是在我新婚之夜下藥,将我帶入竹林院,讓竹賢院獨守空房?還是通過各種途徑讓外人相信我對鄭氏情深義重,鄭氏死後将不會娶妻?”
顧茂安笑容燦爛,讓原本就出衆的臉,此時更是美如冠玉,可是趙嬷嬷卻吓得牙齒打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本侯之前不追究,可是不代表不知道。”顧茂安走出柴房,對着守在門外的明德說到,“看着別讓人死了。”
外面的天已經沒有一絲光亮了,顧茂安走在小路上壓抑住自己心中怪異的情緒,走向書房,“竹賢院中可有什麽消息?”
“并未,夫人自從老夫人的院子中回去之後,一整天并未傳出來什麽消息。”明德老老實實地跟在顧茂安身後,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顧茂安止住腳步,看了一眼竹賢院的方向,“将我前幾天放到私庫中的琉璃屏風拿來送到竹林院去吧,順便告訴夫人,明日我同她一起去晏家。”
明德領命而去,只剩下顧茂安看着黑漆漆的天際,想着自己之前查到的這個新婚妻子的資料,最終按下去竹賢院中的想法。
宴若剛剛吃完晚膳,正在看明日回門自己需要準備的東西,以及顧家準備的回門禮。便聽得雲影說威遠侯身邊的小厮過來了,只能梳洗打扮一番,重新拿出氣勢。
聽着明德的話,宴若此時卻滿心都是疑問,從種種跡象來看,顧茂安并不待見她這個新婚妻子,可是卻專門派自己身邊最信任的小厮過來跑一趟,特意告知将會陪同她一起去宴府。
若說是宴府家大業大,顧茂安不想招惹,這番做法還可以理解,可是晏家明明同威遠侯府根本不是同一個階級,顧茂安這般做,只能讓晏家的吸血鬼看到希望,愈發地纏繞上來。
系統已經聒噪一天了,在此時早已關機充電,宴若即便是有再多的疑問,也只能在心中藏着,不能表現出分毫。